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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长相守

深蓝色的天幕光滑似绸缎,透明的雪片徐徐飘落,渐起飞舞。斑驳陆离的宫灯将晶莹剔透的雪花染成斑斓的色泽,华美得如同一场盛宴。

婉辞懒懒地斜倚在榻上,嘴角噙一抹似笑非笑。时值萧霁睿寿辰,欢天喜地的热闹冲淡边关一役全军覆没的悲苦。萧霁睿不喜奢华铺张,沈沁如便一切从简。

为求喜庆热闹,后宫嫔妃多半披金带玉,一眼望去花团锦簇。唯见素来明艳四射的于冰艳身着灰鼠昭君兜,头戴镶珠抹额、八翅金凤钗,气势华贵泰然。她不动声色地坐在婉辞身边,让四周的人倒抽口凉气。

“婕妤身子可舒坦?”于冰艳面带微笑地问道,目光悠悠地落在婉辞已日渐丰腴的腰腹上。因怕婉辞劳累,皇后特意给她准备软榻,她方才得以悠闲自在。

婉辞淡静有礼的回笑道:“娘娘费心了,有娘娘的照顾,嫔妾每日都神清气爽,感怀娘娘的体贴周全。”

于冰艳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婕妤现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本宫自然怠慢不得。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本宫出错。”

“娘娘行事滴水不漏,自是不用担心的。”婉辞梨窝轻旋道。

于冰艳身形缓缓靠近她,低低的嗓音慵懒无比。“本宫却在为你担心。”

婉辞挑眉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于冰艳目光远远落在颐华宫的方向,眯起眼,勾着嘴角道:“那里恐怕正排演着一出好戏,你当真毫不在意吗?”

婉辞闻言,抚平略有折横的衣裳,淡笑道:“我想,娘娘应该比我更有兴趣。”

于冰艳摆一摆手,不屑道:“区区雕虫小技,本宫无须放在眼里。但,你与本宫是不同的。”她有意停顿片刻,续道,“本宫不在意的,你却在意。”

婉辞与她目光对视,良久,略带兴味地问道:“娘娘,其实有一事,嫔妾心中好奇许久。”

于冰艳难得很有耐心地等待她的问话。

“娘娘聪颖非凡,运筹帷幄并不逊色于须眉男子,可是娘娘,你真心想要的究竟为何?”婉辞定定望住她,“还是说,娘娘对整个过程乐在其中?”

于冰艳冷然道:“婕妤心思缜密,玲珑剔透,凡事不是都逃不过婕妤的眼吗?”

婉辞不由轻轻摇首。

一时都安静下来。萧霁睿匆匆赶来,脸上却没有丝毫欢悦的表情,唯独目光掠过婉辞的方向,依稀可辨眼底的安然恬适。

萧霁睿坐下后,低声嘱咐江栋梁几句。不一会儿,江栋梁端来一碗酥酪递给婉辞,道:“皇上命奴才转告婕妤,若是身体不适,婕妤可早早退席,不必拘礼。”

婉辞笑回道:“多谢公公。”

于冰艳露出果不其然的笑意,闲闲道:“婕妤的确是盛宠。”

婉辞抿了一小口,悠悠放下。“碰巧嫔妾所想的是娘娘所不在意的罢了。”

“可是这宫里,却有很多人比你更在意。”于冰艳意有所指道。

婉辞仰头微笑。“无法掌控的事情,也许可以学会不去计较。”

“无争无谓便是婕妤处世的态度?”于冰艳斜斜挑起半边柳叶眉。

“比不得娘娘,凡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方才安心。”婉辞将身体放松,“我辈无德无能,只求安心度日而已。”

“本宫可以帮到你,让今晚的戏无法开演。”于冰艳微笑道。

婉辞斜躺的身姿优雅舒展,笑容似春日和风温暖娴雅。“娘娘帮了嫔妾这一次,就能永远没有下一次吗?”

“斩草除根。”于冰艳轻轻吐出四个字。

婉辞不由失笑。“娘娘果然不是轻易让人痛快的人。”

“倘若本宫不痛快,为何要留着旁人的痛快?”于冰艳反问道,理所当然的口吻教人不得反驳。

丝竹声悦耳悠扬,舞姬翩翩起舞,萧霁睿却始终心不在焉,兴致懒懒。沈沁如面带微笑道:“为贺皇上寿辰,针线局早早备下了礼,只等呈给皇上。”

萧霁睿淡淡道:“倒是费心了。”

沈沁如使眼色,那边厢暄妍捧着锦盒上来。天水碧的宫装益发衬得她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清淡的装束,不胜羸弱的姿态,宛如疏影横斜的清幽梅花。

四名小宫女跟在她身后,将锦盒打开,一身崭新龙袍缓缓铺陈。栩栩如生的翔龙似要破云而出,生生散发夺目的光辉。

众人都不禁惊叹,唯独暄妍淡定如常。

萧霁睿微微有动容,目光专注地停留在暄妍清丽幽然的面庞上,若有所思道:“如此,倒有些出乎朕的意料。”

沈沁如浅笑盈盈。“能得皇上赞许,亦是她们的福气。”她转而向暄妍道,“由你送去朝仪殿,好生将它收起来。”

暄妍修长楚楚的背影里有种说不出的倦意,却偏偏是致命的蛊惑,牵动着绝大部分人的心思。婉辞收回实现,却看到萧霁睿仍未回首。自体内深处翻涌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厌倦。

于冰艳似笑非笑,举手投足间慵懒风姿流露。“婕妤看得可是明白?”

婉辞胸口微微一滞,却依然浅笑如昔。“有娘娘的提醒,纵然不明白也该明白了。”虽然早有准备,胸口却仍是莫名狠狠痛了起来。仿佛那里被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洞,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婕妤早该明白,没有人会是永远的朋友,亦不会是你永远的敌人。这么好的时机,聪明人都不会轻易错过。”于冰艳目光扫视端坐上头的沈沁如,“作为你曾经的盟友,你该比任何人都了解皇后。”

婉辞唇边略带飘忽的笑意。“娘娘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吗?”

“本宫自是不期待。”于冰艳笑道,“本宫怎会看不明白,皇后此举来势汹汹,针对的亦是本宫一人,顺便可以找到合适的人阻止你在后宫的独宠。你不是贞妃,她对你自然不需要顾忌。”

婉辞默然,毓妃的话句句在理。“娘娘此番是有备而来。”

“婕妤对本宫好奇,本宫却也对婕妤好奇。”于冰艳幽幽笑道,“所谓的进退有度不过是放弃该去争取的而已。婕妤亦不过如此。”

婉辞神情冷淡,眸底一片宁澈。“娘娘果然喜欢所有人与您一道不痛快。”

于冰艳勾起冷然的笑。“难道过了今晚,婕妤就会痛快吗?”

“倘若暄妍被逼到这一步,娘娘亦是脱不得干系。”婉辞冷冷道,“娘娘若是真以为我就由着娘娘摆布的话,娘娘就大错特错了。”

于冰艳挑眉笑道:“婕妤是要替那位背信弃义的暄妍姑娘打抱不平吗?”

“人各有志。”婉辞抬首凛然道,“我与暄妍君子之交,谈不上背信弃义,亦不劳娘娘费心!”

“希望过了今晚,婕妤亦能处之泰然,那本宫会真心佩服婕妤。”于冰艳笑蔷如花,“婕妤好好守护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都不改变的。”

沿途暗香残留,棉绫长裾逶迤雪地。婉辞一如既往的沉敛如水,熟悉她的霜娥却不敢接近她,只沉默地跟随在她身后。未等仪式结束,她已先行告退。霜娥知道她不开心。她虽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她的心事,可身旁知根知底的人又怎会一无所知?

“皇上今日翻了哪位主子的牌子?”婉辞边是磨墨,一径地沉思,忽然问道。

霜娥一怔,她家小姐从不关心皇帝的去留,忙回道:“我不知道。”

婉辞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不信。”

霜娥无奈地道:“听说,皇上哪位主子的牌子都没有翻,但有人见到暄妍姑娘在朝仪殿一直都没有出来。”

婉辞素手微微一颤,不再言语。

看着她磨墨写字,字体凌乱不复工整,霜娥不由摇头叹息。不知该劝慰还是该沉默,婉辞却已放下笔。“霜儿。”

霜娥困惑地望住她,她一字一句道:“你去朝仪殿请皇上过来。”

霜娥不由张嘴,半晌呐呐道:“小姐,这恐怕使不得,从来就没有人敢坏这规矩。”

婉辞轻轻摇首道:“无妨,你听我的。若是问起,便说我身体不适。”她素来认为自己无欲无求,安心恬淡地守护目前的安宁。于冰艳恰到好处的点拨偏偏让她看清一直刻意躲避的事实,她不能改变既成的定居,却亦无法眼睁睁望着暄妍葬送自己的幸福。

她在意他。

亦在意他的身边出现的人。

就让她以交付的感情作为赌注,赌他的值得。

出神间,恍然不觉身后伫立的身影。萧霁睿声音里犹有一丝隐怒夹杂其间,又似无可奈何地道:“你竟然诓朕!”他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以为她动了胎气,心中又急又怕,不让通报便径直走进来,却看到她平安无事的沉思。悬着的心落下,反倒有几分气急败坏。

婉辞回转神,欲请安被他拦住。“朕对你说过,私下里你不用对朕请安。”

“臣妾是向皇上赔罪。”她甚少自称臣妾,淡淡的酸涩萦绕唇齿间。

萧霁睿皱眉问道:“你心中有何不痛快的?”

她凝神望定他,坦然问道:“皇上想听真心话吗?”

“自然。”萧霁睿回道,他尚不能平心静气地猜度她的想法。

“因为臣妾捻酸吃醋。”她白玉般的面容上飞起两朵红霞,眼底却坦然清澈。

萧霁睿蓦然一怔,旋即朗声大笑,大手抚上她的脸颊,轻刮她小巧的鼻尖,取笑道:“原来,你以为朕与暄妍在一起。”

这下却是婉辞愣怔,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揽她在怀里,笑道:“朕竟能看到你为朕惊慌失措,坏了规矩,倒也值了。”

她又羞又恼,埋脸在他衣领间,执起他的手放到嘴边狠命咬了下去。萧霁睿哭笑不得地道:“朕几时养了一只小猫在身边,爪子竟这般锋利。”

她亦觉得好笑,收敛笑容后才仰头道:“皇上,请放过暄妍。”

她说得诚恳,萧霁睿不由皱眉,微一摇首。“放过?你用了很严重的词,朕不明白。”

“我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也知道暄妍的想法,我很少阻止旁人做他们想做的事,但这一次是例外。”婉辞郑重其事道,“这里埋葬了太多的人,无须再多暄妍一人。”

萧霁睿环住她的手臂蓦然用劲。“朕不爱听你这番话。”

“皇上,忠言往往逆耳。”她平静以对。

“朕不爱听的,是你把这里当作地域,把朕视为魔鬼。”萧霁睿眸心似有一点点刺痛,“在你眼里,朕连基本的自制都没有吗?”

婉辞垂首不语。

“你明白的道理朕何尝不清楚?舒参军为国捐躯是朕心头的耻辱,难不成朕要令他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吗?”萧霁睿强忍笑意,淡淡笑道,“倘若你真是捻酸吃醋,朕却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她又惊又喜。“皇上!”她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被于冰艳三言两语挑拨,竟失却一贯的理智,连他一同怀疑起来。

“朕留意暄妍,是因为记起舒参军。”萧霁睿语声里犹有淡淡涩意,“恪纯曾经向朕提起过。宣她进殿亦是与她谈论舒参军一案,不愿她因此自毁前程。朕明白皇后的意思,却不能责怪皇后,你可懂得朕的意思?”

婉辞艰涩地点头。贞妃出事后,后宫虽在毓妃掌控下,但明眼人都知道她是皇帝的新宠,除去她这里,萧霁睿甚至极少踏足后宫。这样的专宠身为皇后的沈沁如自是不能坐视不管。暄妍不过是序幕。“我懂。”

萧霁睿勾起她的下颌,揶揄道:“你往日是最镇定的,今次为何不信任起朕来,巴巴地派人过来,倒让人看你的笑话。”

她怔怔地离开他的怀抱,月华如洗,寒照静夜。他亦不作声,静静陪在她身旁。“皇上,人都会变的。我也不例外。”

“所以你从来都只愿选择视而不见?”他抓住问题的关键。

他总是一针见血。

从她莫名其妙进宫,她就不曾期待过他会是她的良人。娘亲的遭遇使得她凡事不会激烈以对,而是随遇而安。因此她不想前进亦不会轻易后退,以她圆融通达的性情,纵使深宫寂寥她亦能自得其乐。

他虽不曾以强硬的方式占据她的世界,却细水长流,待她察觉早已无从抗拒。他于她,亦君亦友亦知己。她拒绝再往前,生怕那会是万丈深渊。

“倘若我向皇上索取的越过我该有的本分,皇上一时或可觉得新鲜,却经不起天长日久。”她沉沉叹息道,“今日是暄妍,明日却会是别人。我永远都躲不过去。”

他偏首望定她,似笑非笑。“你从前不曾想过,是吗?”

她坦然承认。“不曾。”原以为视而不见就不会心痛,却原来仍是她错了。倘若不是皇后的安排,不是毓妃的点拨,不是暄妍,她会一如既往地视而不见吗?

她忽然没来由的害怕思考。

“此刻想亦非太迟。”萧霁睿道。

她微微摇头。“有些事,一生仅只一次,多了纵有真情在其间亦是枉然。”

他深邃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看似平静实则心湖已乱的她,轻笑:“朕从未知道你是这般胆小,纵然朕的身份让你害怕,但你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消失了吗?”

“我本不是超凡脱俗的圣人。”婉辞微微苦笑,“当在意超过我的预想,我不得不停下来整理下思绪。皇上,所有的事皆在你的掌握里,这种感受于我并不是好的滋味。”

萧霁睿握住她的肩膀,将她靠向他。“有些事,朕和你一样,都是公平的。你所担忧的何尝不是朕所惧怕的?”

“皇上在取笑人家。”她半喜半嗔。

萧霁睿摇头。“你和她们都不同,朕一直不明白你想要的为何。盛宠不见你欢喜,冷落亦不见你忧心,你是真没有心思在朕这里。”

他们甚少敞开心扉坦诚彼此的忧虑,如今方才觉得真正贴近。“皇上,不曾让你看到未必不存在。我不过觉得自给自足,无须争取身外之物而已。”她仰头微笑凝视他,“倘若不在意,今夜我便不会使小伎俩让皇上不安生。”

他朗声笑道:“朕会珍惜你的小伎俩。”他低头凝视她的面孔,夜色里有一抹奇异的剔透的光泽,令他不自觉地被蛊惑,“朕知道你会这么做一半是为了暄妍。朕不会许诺做不到的事,朕只答应你,不论是谁,都绝不会是暄妍。”

她沉默半晌,缓缓点头。

他修长的手臂在她的腰畔轻轻合拢住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动作让她不自觉的温暖。“偶尔的真性情会让朕看到你亦是在乎朕的。”

她放松身体,依偎在他怀里。“我在乎。”她不想逃避心里的在意,在意或不在意都坦然面对。既然他在心里,勉强去忘记亦不可能。

正如他所说,她不愿自己真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理智告诉她,他首先是君王,且是隐忍到极致的君王。于运龙的威胁他自始至终看得到,却始终默默部署自己的力量,有限范围地容忍。对待毓妃同样如此,以他的立场早可以将她问罪,他偏偏引而不发。

有时的他的确冷静甚至冷血。

但是,她却能从他漠然的处事方式里看到不属于帝王的温情。他对贞妃的保护,虽说得不到贞妃的理解却从没有半句怨怼;他对华昭容的包容亦是因为皇长子体弱多病,即便她伤害故王妃,他也顾念旧情远远地冷落。

他其实内心非常柔软,非常念旧。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沉默地运用自己的力量。于冰艳运筹帷幄、步步为营,除去祉容的意外却也不曾真正伤害到谁,这一切其实都仰仗于他。

她敬重他,却也心疼他。

皇后的打算让她看到将来会发生的种种,她一直刻意忽略的事情浮出水面,他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即使没有暄妍也会有旁的人,以各色名义出现。“倘若有一天,我的要求越过我的本分,皇上可以放逐我到冷宫去。”

“胡言乱语。”萧霁睿板起面孔呵斥道,“朕是那般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正因为皇上不是,我才会要求。”婉辞与他十指相扣,“倘若我不能改变皇上,不能改变自己的话,至少可以做到眼不见心亦不烦。”

“倘若朕不愿应允呢?”他反手扣住她的柔荑。

她眼底微有无可奈何。“或许到时你也会认为那是最好的方法。”

他摇头,缓慢却坚持。“来不及了,朕不会亦不愿放你。唯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最平静的地方。朕放不开你。”

她无奈地一笑。“皇上是打算看我看到厌倦?”

“也或许是相看两不厌。”萧霁睿微笑地抚弄她的发丝,“你总有些本事是藏着需要朕用一生的光阴慢慢来体会的。”

她静默,轻柔地依偎他。

他放不开她,她又何尝放得开他?

翌日。

连续的大雪静止,偶有积雪在风中跌落,树枝发出轻微的折断的声响。婉辞独自一人在屋里描画花灯,那是她应允萧霁睿送他的年下礼物。

不知何时,沈沁如站在她的身后,沉默地望着她专心致志地描完最后一笔,心满意足地松一松筋骨,露出满意的笑容。

“画得很好。”沈沁如突如其来的称赞。

婉辞一怔,起身道:“嫔妾不知皇后娘娘驾到,礼数不周,请娘娘恕罪。”

沈沁如微微叹气,幽幽道:“本宫竟不记得何时起,你我生分到这地步。好像走得越高,身边的人便越少。”

婉辞淡淡一笑:“世间事本不会四角俱全,尽善尽美。娘娘通透,又怎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沈沁如柳眉细拧,淡淡问道:“你也是玲珑剔透的妙人,又为何执着不该执着的东西,让这么多人因此而不痛快?”

婉辞扬唇而笑,却有入骨的清冷悄无声息地落在她周身。“皇后娘娘,嫔妾遵从自己的心意,问心无愧。”

她们仅仅一步的距离,这细微的距离间,有无法探测的静默横亘其中。“本宫记得你待暄妍很好。”

“所以,嫔妾才不愿她因为仇恨蒙蔽眼睛,葬送幸福。”婉辞坚定回答。

沈沁如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萧索。“本宫犹记得,从前的慕婉辞不会干涉旁人的选择,不会擅作主张认为怎样的方式待人是最好。”

婉辞唇际漾起微淡的笑。“今时不同往日。娘娘心中明白,暄妍无须走这一步。”

沈沁如微带讥讽地反问:“那她该走哪一步?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因何丧命你与本宫都很清楚,更清楚她若想亲自报仇,唯有一条可以选择地道路。”

“说到底,她所依靠的是皇上而非自身。即便她没有报仇的念想,皇上也会有皇上的打算,又何必将此生的自由与幸福断送在这不得见人的地方?”婉辞反问道。

“所以你阻止她、阻止皇上!”沈沁如厉声道。

婉辞摇头。“嫔妾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若是皇上有心任谁都阻止不了。”

“皇上有没有心有足够的时日可以证明。”沈沁如冷冷道。

婉辞微微叹息。“嫔妾知道娘娘心中在意的为何,暄妍不过是娘娘选中的人,有没有她其实都一样。”

“本宫早已说过你是明白人。”沈沁如面无表情地道。

婉辞微微一笑,微带涩然。“再明白的人也不会事事都明白,皇后娘娘,嫔妾或许会让娘娘失望透顶。”

沈沁如漠然道:“本宫已经开始失望,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暄妍她亦是苦命人,这里并不适合她,恳请娘娘念在舒参军为国捐躯,让她平静地在宫里生活。”婉辞诚挚道。

沈沁如容色骤然转黯,转瞬傲然道:“有谁生来就会适合这里吗?你认为毓妃会轻易放过她?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发制人。若是她甘心选择留下,婕妤也大可放心,本宫自信还能保护得她。”

婉辞淡淡摇头,不再坚持。“也或许,暄妍姑娘心甘情愿放弃,那么也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她相信皇帝与她的对话会影响她的决定,一时的仇恨或可蒙蔽暄妍的理智,却不会泯灭她的聪敏。留在危机四伏的皇宫,最终只会害她白白丧命。

“本宫答应你。”沈沁如紧抿嘴唇。

婉辞无声地轻叹,稳住心神,幽幽道:“皇后娘娘,有些人有些事无从退让,并非嫔妾不知好歹,只因世间亦有身不由己。”

她早已觉察沈沁如待皇帝的感情非同寻常,也很佩服她的大度与隐忍,凡事为他为江山社稷思量,却更明白,于这件事上她本无从退让分毫。

她所拥有的,一分一毫她都无比珍惜,不会松开手。

哪怕龙潭虎穴,她亦会走下去,为他也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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