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丽和肖瑶立即同时看过来,赵秀丽担心地拍着肖文的后背,柔声问道:“你是不是受凉了?”
肖文摇摇头,微笑着说:“没有受凉,我好得很。”
担心两人追问,肖文随即转移了话题:“下午没事的话,把东西给岳父家送去一半。”
赵秀丽眼睛一红,心中溢满了柔情,看着这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摇摇头,低声说:“不用,我们自己留着吧,给你和孩子好好补补。”
肖文嗔怪地瞪了赵秀丽一眼,正色道:“那哪行?要不是岳父和三个弟弟帮忙,我们一家早就……”
肖瑶看着父母亲都是两眼红红的,心头低叹一声,“看来自己的运气不错,不仅有一对恩爱的父母,还有重情重义的外公和舅舅们!”
虽然自己没有一点儿关于外公家的记忆,肖瑶还是决定去看看帮了大忙的外公一家人!
于是,肖瑶摇着赵秀丽的胳膊,撒娇道:“阿瑶想舅舅们了,下午我们全家都去外公家!”
不等肖文和赵秀丽点头,车厢外的肖靖就喊出来:“下午我也要去外公家!”
赵秀丽笑道:“哪能拉下你!看在外面喝风,快进来吧。”
“车厢里气闷,我才不进去。”肖靖立即回答。
“臭小子!”赵秀丽宠溺地嗔道,随即用粗糙的手摸摸肖瑶的头发,笑着说:“看看我们阿瑶,还是闺女好,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那是!”肖瑶得意地点点头,“阿瑶也是爹的小棉袄!以后呀,我不仅是爹娘的小棉袄,还是家里的大棉被,要捂得一家暖暖和和,过得红红火火呢!”
肖文搓搓手,憨厚地笑着点头,“爹最喜欢阿瑶!”
说完,和赵秀丽相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伸手拍了拍肖瑶的胳膊。都在心中暗自庆幸,真要感谢老天给自己家送来这么好的女儿!
肖瑶看着爹娘的表情,好像感觉到一丝古怪,还没来得及想什么,肖靖的一声喊惊动了车厢内的三人。
“把式大叔!”
“啊,到城门口了。”赵秀丽一声惊呼,随即掏出一把铜板数起来,“来时的路费还没给富贵哥呢。”
“你们别下去吹风了,”肖文一把按住就要起身的赵秀丽,“我去。”
看着一身新衣新鞋、容光焕发的肖文从高头大马的油毡车里下来,朝着自己走过来,胡富贵怔怔地,早就呆了。
“你们这、这是?”胡富贵结结巴巴地问道。
肖文笑着把手中的十几个铜板一把塞到胡富贵手里,笑着说:“富贵哥,我们先走了,有空儿来我家坐坐,咱哥俩再聊。”
“嗳、嗳。”胡富贵答应着,直到肖文钻进车里,马车走开了,才回过神来。
想起穿得新崭崭的一家人,还有满满一车厢的米、面、肉、菜,胡富贵百思不得其解,挠着头,嘀咕着:“肖文家前几天还穷成那样,这两天又富成这样,这是要闹哪样啊?”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急,此时官道上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军马脚力了得,车子又新,五十里的官道路程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让赵秀丽这个第一次坐马车的人惊讶、赞叹不已。
“快看,快看,”村口好事儿的小孩子们连跑带喊起来,“肖靖家的马车又来了。”
肖靖坐在前面,既害羞又得意,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江水也是小孩子心性,卖弄似的“啪”地一甩鞭子,吓得小孩子们“哄”的一声散开了。可是看着江水和肖靖两个人的笑,小孩子们又都跟在后面嘻嘻哈哈地跑着。
大人们也已经吃过了午饭,听说肖文一家从城里回来了,想到昨天肖家闹成那样,关心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的,于是,大家也都跟在车子后面一齐来到肖文的破房子前。
所以说,当肖瑶从车厢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眼前一下子站了那么多人,倒吓了一跳。
赵秀丽和肖文倒是满脸镇定,两个人从车厢里出来,边笑着招呼大家,边在相好乡邻的帮助下往外卸东西。
其实,就是现代,乡下的事情也是这样,谁家有事儿了,不管好事坏事,需不需要帮忙,总是会来很多村人。如果谁家门口天天没个邻居往来,那就说明这家的人缘太差喽!
和城市里“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不同,农村人的人情味儿更浓一些,当然了,有些你不喜欢听到的声音也会毫无遮拦地钻进你的耳朵。
这不,看着肖文家门前的车马、车厢里卸下的东西、一家四口的穿戴,有人就酸了……
“哟,赵秀丽这是成了阔太太了,你看看她穿的、戴的,比胡员外家的太太还显摆呢!”这是赵三花眼热的声音。
“要是不置办私产,他们家哪里来的这些东西?”这是和赵三花相好的蒋氏的声音。
“嗨,也不知道哪找的来钱路?”这是胡家庄豆腐坊刘氏嫉妒的声音。
当然也有公正的。
“别乱说,要是这样,肖文可是要受律法的!”这是孙秀娥的声音。
“就是,肖文两口子一贯是老实人。”这是三奶奶的声音。
其实,古代法律对私产、分家之事往往有明明白白的律例。比如《大清律例》“别籍异财”下的条例规定:“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孙不许分财异居”。
但是,对于分家,法律也是支持的。
分家是自秦代以来相沿已久的民间习惯,此种习惯主要调整多子家庭的家产传递,又称“诸子均分制”,民间俗称“兄弟分家”。
无论原因如何,分家须符合一定的条件。分家原因是多样的,条件却较统一。条件不成就,分家要么不成立,要么成立也可撤销。
分家条件包括儿子成婚和父母同意两大类。
第一类往往是父母在儿子成婚后提出分家。
理由很简单,诸子已完婚,表示自己尽到了抚养的责任。当然,也有幼子未成婚而分家的,一般是因为兄弟之间年岁相差大,斟酌利弊后,父母认为先分为宜。
儿子未娶亲而分家的,可能采取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一次分家型。即所有儿子都参与分家,但将未婚子的娶亲费用独立出来,和分受的财产一起由父母暂管,成婚后再移交给儿子处理。
另一种只将已婚儿子分出去,剩余家产留待幼子婚娶后再逐次分出。
第二类是父母同意。
大多数分家于父母亲在世时进行,此时必须得到父母的同意。
《大清律例》“别籍异财”律规定:“其父母许令分析者,听。”意思就是,如果是父母同意分家的,就可以听命分家。值得注意的是,既然是“许令”,儿子们至少可以提议拆分家产,得到父母之“许”,分家即可开始。
至于父母“令”儿子们分家的,更不用说了。
这些东西都是最基本的家事,肖瑶虽然没研究过这些,总归还是知道的。
所以,肖瑶听了那些人的议论,冷了脸。
自己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分的?一边说已经分了家,一边还老是提什么“藏私产”?
既然分了,那就是各自门户,和老肖家没半毛钱关系,更没有“藏私产”一说。
如果说不许肖文另存私产,那就是没分家,和肖老太还是一家,既然这样,他们吃什么,自己这个家里就应该吃什么!为毛他们有吃的,自己这个家倒顿顿挨饿?!
“村长来了。”有人低声说。
肖瑶抬头,果然看见村长、肖老太还有几个老头子姗姗来迟。
肖文在众人或贪婪或艳羡或嫉妒或好奇的眼光里,淡定往屋里搬东西,都规整到了自己的左边卧室,关好了门,出了堂屋。
来到院子里,肖文一家千恩万谢地送走了江水,才转身招呼这几个人。
此时,几人已经到了堂屋里。
看人太多,孙秀娥从自己家里搬来几个小板凳,放到肖靖家堂屋,看看众人都坐下了,孙秀娥才挨着赵秀丽坐了。
赵秀丽感激地看了孙秀娥一眼,什么也没说。肖瑶站在赵秀丽身后,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肖文拿起凳子放到了自己卧室门口,坐下,肖靖则站在肖文身边,小脸紧绷。
看着父子两个像守护神一样守在卧室门口,赵秀丽又红了眼眶。
肖瑶暗暗叹息。
看了一眼满脸恶毒的肖老太和肖达,肖瑶暗暗咬牙:“哼,今天要想尝尝菜刀的滋味,你们只管放手来抢!”
“咳咳!”村长胡宗保在鞋底上敲了敲自己的烟袋锅子,咳嗽了两声。
“肖文呐,”胡宗保开口了,“既然都到齐了,今天就把事儿了了吧。”
“我听胡老您的。”肖文接腔,不卑不亢,看都没看肖老太和肖达一眼。
肖瑶忍不住在心中给这个爹爹点了个赞!
肖老太立即就变了脸,尖叫道:“你这个……”
“咳咳,等我说完,”胡宗保立即打断了肖老太的撒泼,“上次肖文分家,也就是口头那么一说,没有见证人,也没有分家书。按照我南丰国律法,不足为信。”
肖瑶一听,立即气了个倒仰,心里暗骂:“感情上次那什么分家,就是个屁啊!”
胡宗保接着说:“这次为了一劳永逸,咱们一切按律法来。分家书我写好了,你们再看看。证人我也请来了,三爷和七公,不用我说,都是咱庄子最德高望重的,你们两家没有什么意见吧?”
肖瑶转头看看那三爷和七公,两个穿得干干净净的普通农村老头,一个六七十岁的样子,另一个七八十岁了。
两人都是不苟言笑,一脸严肃,倒像是正派的样子。
看众人都点头附和:“那是,那是!”肖瑶放了心。
肖文看着胡宗保,说:“胡老,今天不是要分家,是要断绝关系!这家早就分过了,虽说当时爹娘只给我这三间房子,给口吃的,我从没有怨言,那是父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