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郡王拉开红铃的手,愧疚的捧住红铃的脸庞:“真钵是沧流水郡人的英雄,他是站着死去的。”红铃把郡王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郡王,我这里有一颗母亲的心在疼啊。我给了沧流水郡人一个英雄,沧流水郡人能赔我一个儿子吗?”
郡王哭道:“难道只有做母亲的难过吗?做父亲的亲手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我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啊。“
此时殿外又进来一人,站在一边平静道:“真钵是我们的骄傲。为沧流水郡人的光荣死在战场上,好过于一事无成死在安逸的床上。”
红铃站起来,一口唾沫忿然吐在这人的脸上:“死的那个怎么不是你巫朗?真钵被围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不是一直骑的都是郡王送你的千里马吗?你不是曾说过沧流水郡雪原再大你巫朗眨眼工夫就到了吗?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得到这个世子的位置,真钵死了你就可以得逞了。哼,吃虫子的鸦鹊,怎么能代替天上的苍鹰?沧流水郡雪原的王上是真钵这样的英雄,你巫朗还不配。“
巫朗抬起衣袖缓缓擦去脸上的痰迹,慢条斯理道:“红铃刚失了儿子,乱了心智了。”
红铃哈哈大笑起来:“我乱了心智?我比谁都明白。巫朗告诉你,只要我一天没死,你就一天当不了世子。”巫朗脸上由白转青,眼神渐渐凶恶起来:“红铃果然是乱了心智,什么都忘了。决定谁做世子的,难道不应该是郡王么?”
“胡说什么?滚出去。”郡王对巫朗喝道。红铃丝毫不理会郡王的偏袒,斜睨着巫朗,冷笑道:“是我忘了还是你忘了,巫朗?不管谁做世子,得先问问我们天祝人答不答应。”
为郡王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的是红铃的娘家人九州的天祝族。
沧流水郡军士里天祝族人一直过半。十五年前因郡王无故死亡,天祝族人怀疑是郡王因为猜忌而对郡王下手谋害,险生暴乱,因为红铃极力调停才被平息,但由此天祝族对郡王并不信任,只听红铃号令。
听到天祝巫朗眉毛不由一跳,情不自禁按住剑柄。红铃看在眼里,厉声道:“想杀我?你先看看殿外。”殿外喧嚣声渐甚,听起来都是天祝的族人。郡王灰白着脸道:“阿铃,无数族人流的血,把雪山都染红了,才换来我们今天的沧流水郡。你想今天把它一举毁掉吗?“
红铃面色苍白,张口结舌半天方道:“可你今天的基业是我们天祝族帮你打下来的。我当年答应你抚慰我的族人的时候你也跟我许诺,沧流水郡的王一定是我的儿子。”
郡王苦笑道:“阿铃,你只有真钵一个儿子,现在他死了,不管是谁当世子,都不会是你的儿子了。”
“不,我还有一个儿子。”红铃努力挺直腰背,大声说道:“你们别忘了,还有云焕。”
“胡说。他不是你的儿子。他是……”巫朗气急败坏大喊道。
“大胆。在我红铃面前没有你说话的时候。我说谁是我的儿子,谁就是。”红铃毫不示弱的盯紧巫朗毒蛇般的双眼。
郡王干咳一声,道:“再立世子的事情,我和郡巫们先商议后再作决定吧。”他和巫朗交换了一下眼神,朝外走去。巫朗只好乖乖的跟在他后面。
殿门一掀,两人都着实吓了一跳,殿门口黑压压都是天祝的族人,领头的大将鲁哈看到郡王出来,带头唱起了天祝的丧歌:
天上的太阳落下来了啊,
我们明天起再没有光明。
英雄倒在地上啊,
我们明天起再没有欢声。
飞得高高的苍鹰去了哪里,
我们的英雄就去了哪里。
圣洁的天神在哪里啊,
我们的英雄就去了哪里。
成千上百的天祝军士跟着鲁哈绕殿大声号呼,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短刀,在自己的脸上划出血来。鲜血和眼泪,交混着流在军士们的脸上。不远处天祝的女人点起了大堆篝火,将刚被宰杀的牛马丢到火上祭祀。还有一些男人在宰杀更多的牛马,畜牲们临死时的哀号和人们的丧歌混在一起,惊心动魄。
郡王站在鲁哈的身边,看着天祝人一双双带着恨意的双眼,不由冷汗淋漓。他停下脚步,和天祝人一起含着眼泪唱完最后的几段。巫朗龟缩在一边,嘴唇抖动着,却没有一点声音。
鲁哈满脸鲜血朝可汉走过来。郡王哑着喉咙对鲁哈道:“真钵是我的儿子,也是天祝人的儿子。他是沧流水郡的骄傲,也是天祝人的骄傲。”鲁哈大声道:“他是沧流水郡雪原的英雄。”眼光扫到一边沉默不语的巫朗身上,巫朗打了个寒颤,连忙称是。
郡王看到了人围外自己的兵士,心神稍定,对鲁哈道:“红铃现在很难过,你找几个人好好陪着她。”自己带着巫朗大迈步朝主殿走去。
身后忽然有马蹄声得得传来。郡王转过头去,只看到一个少年马上的矫健轻盈身影,闪进了天祝族人的围抱。
“那是……?”他回头问到。
“是云焕。”一个从人答道。
“已经这么大了么?”
从人答道:“已经十二了。”
“十二了?”郡王回头对巫朗说道:“真钵十二岁的时候,杀了他的第一个敌人。那就是我为他立的石头。”他指着不远处一块白石说到,随手又指着白石附近的一片石群不无骄傲道:“你看,才五年,那都是他杀的敌人。”巫朗粗粗一数,至少有五百以上。他再看看自己的石群,寥寥一百不到,不由心虚的挪开视线。
郡王忽然加快脚步,蒙住脸走进殿中。巫朗在殿外站了一会儿,刚要离开,郡王在里面道:“巫朗你进来。”
殿里只有郡王一人。他看着巫朗,慢条斯理道:“真钵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巫朗看着郡王深不可测的眼神,心里一慌,跪在郡王面前忙道:“我在东面与敌人厮杀。”郡王的眼神探究的在巫朗脸上慢慢扫过。巫朗心如鼓捣,不敢作声。
郡王将自己的目光缓缓收回,道:“你比真钵小两岁吧?”
巫朗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郡王拍拍巫朗的肩膀:“两年后,你的石群能和真钵的相比么?”
巫朗心中大喜,朗声道:“只要郡王给我机会杀敌,我绝不会输给真钵。”
郡王笑道:“那我就再等你两年。”
巫朗从郡王殿中刚刚退出,一位将官装束虎背熊腰的军士便进了郡王大殿。郡王见他进来,开口便道:“木陀,真钵是怎么死的,我都知道了,你也不用跟我多说。这件事暂且不要再提。“
木陀在郡王下手找了个地方坐下:“巫朗是毒蛇,你饶他这一次,他下一次就会来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