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笑着说:“轻点,轻点!你的武术Finger痛死人!”她发现Jenny没有像往常那样跟她闹,第一次眼里有了哀伤,便笑了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Jenny低下头,说:“上次不是都告诉你了,我俩都加入了一个宗教组织。”
“对呀!那又怎样?”青果明知故问。
“去年安全局的人把他们都轰出境了。”Jenny的声音很小,几乎就贴在青果耳边说,这可是惊天的秘密,她不知青果已经都知道了。
青果故作惊讶:“那后来怎样了呢?”
“当时,当时——我也是一下跟他失去联系的,我,我——我在北京火车站突然被安全局的人带走了,当时他在N大到处都找不到我,就知道不好了。”
“什么?!”这回青果惊叫一声,是真的了。她忙用手捂住嘴,问:“把你逮了?在北京火车站?你犯了什么罪?”
“安全局的人说我们是邪教。我当时正在北京站里洗脸的地方洗脸,手上还有肥皂沫子,就被他们戴了手铐。”
“啊?!还戴了手铐?”青果惊得更是目瞪口呆。
Jenny当时正热衷于宣传组织,不知道被安全局早盯了都快一个月了,到哪儿去安全局的人了如指掌,一逮逮个正着,叫她防不胜防。等她一个月后从监狱出来,人都散了,后来才知道她的组织把Michael转移到香港,就此没了消息。她为了再联系上组织,多方打听,发封信得通过朋友的朋友,绕好几道弯,这才发现,昔日“爱”进骨血的组织根本不爱她了,包括她的男朋友,都换了冷冷的脸孔,跟躲瘟疫一样躲着她。
Jenny说得很平静:“这没什么,比这惨的还在后头呢!我们组织看来吓着了,死都不敢跟我联系,他们恐怕觉得我是个叛徒,很危险,可我什么也没有说,谁也没揭发。可Michael也不敢跟我联系。”说到这里,Jenny的眼里顿时溢满了泪水。
青果在心里阿弥陀佛一声,联系不上才好呢,拿手摸摸她的脸:“宝贝儿,不要急,总会有消息的。”
这一说不打紧,Jenny的泪珠儿大滴大滴地掉下来,青果从来只知她彪悍的模样,没想也有今天,就问:“你说被安全局关了一个多月,关你那么久干什么?”
“审问呗,就问组织里有些什么人,干了什么。你想我能说吗?打死也不说的。”
青果一转身笑:“哦——你跟**一样宁死不屈啊?!”话音未落,Jenny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双手摁住她,笑着咬牙切齿地说:“说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眼角上的泪珠儿甩到青果的身上。
青果笑着在床上挣扎,断断续续喊:“松手……要死了……”
Jenny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喘不上来气,才松了手。
青果一翻身坐了起来,打了她一下,又摸摸被她攥红的手腕,说:“你要死啊!用这么大的劲!你个黑铁手!”又问:“哎,他们打你没有?”
“没有,不过他们有办法对付我。”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他们把我放一间屋里,用几个大的雪亮的探照灯照着我,几天不让我睡觉,不停地问,是个铁人也完了。我一开始还挺厉害,谁知到后来就知道谁是厉害的了,再坚强的意志也要完的。”Jenny笑着,就像说着别人的事情。
青果睁着眼哑口无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Jenny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一个月,我还跟监狱里的人打。他们把我跟一些女犯人关一起,什么样的人都有。一开始还想欺负我,到最后都被我收拾了,她们都打不过我。”
青果瞅一眼她一双铁一样硬的手,泪眼模糊地点头,猛地冲她嚷:“都这样了你还信啊?还不明白事情?!”
Jenny一下起身立了起来,看着窗外,轻声自语:“当你信了,你的灵魂就被照耀过,你不知道那种升华,当你有过,就很难否定它。”
青果叹了口气,把她的头扳回来对着自己,说:“你还是太幼稚,知道得太少,就是个理科脑子,麻烦的是你觉得自己很聪明,以为人家说得有道理那就是真理,不知道各种人和文化都有自己的真理,你要寻求也要多看几家,也许别的人说得也不错呢。我看John的课你都白听了!你现在是听了一个就是唯一的了,拼了命也不知为的什么,何不叫大家都来照耀你,总比一家强些,还免了受这些苦。”
Jenny听她说完低下头,半天才又抬起头,眼里还是委屈:“我想不通的就是我们组织里的人现在都像躲瘟疫似的躲着我,不问我在监狱里受了多少苦?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个叛徒一样。”
青果听完生起气来,拿手就往她身上打了一下:“你是个猪啊,笨得不用脑子!你真的笨得不值得我为你流泪,你要把我气死了。”说完使劲推了她一下,恨声道:“你要再去找那些人,就别来找我!你要是想读《圣经》,要信上帝,这里有教堂,你去好了,为什么跟这些不明不白的人搅和在一起?”
Jenny再也不出声了。青果拿脚踹了她一下,说:“走啊,去睡觉!”
Jenny还在那里低着头,不出声。两人僵了一会儿,都不说话,突然,Jenny抓过青果的一只手来,在她手背上就是一口,微红了脸,低声说:“宝贝儿,我爱你!”不等青果说话,站起身来,摔门跑了。
没两个星期,Jenny跑来告诉一个好消息,她的Michael终于有消息了,绕了三个人,带的口信,说人已经去了日本,盼望能早日相见。青果听了自然为她高兴,说:“不早告诉你了?会有消息的。”
一天下午下了课,到处都热得像下火一样。青果拿了游泳衣到Jenny的房间,想叫她去游个晚场。没想到她躲在蚊帐里,笨手笨脚地捧了四根大粗竹签子和一团枣红色毛线,聚精会神地正织什么。青果见她朝竹签子一头绾一下线,又慢慢往出挑一针,再拢拢两头的针脚,怕滑了出去,笨得急人。她故意惊呼:“你没吃错药吧,现在织毛衣?真长本事了啊你!哎呀,现在这个时候真是看一眼都嫌热,你不热啊?!”伸手撩起她织出来的成果瞧了瞧,松松垮垮一个大圈,像是毛衣的下摆,便又问:“这是什么?这么大,给你父亲?给你兄弟?”
从青果一进屋,Jenny就像被逮着什么似的一直心虚暗笑,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这会子听了青果的问话,也不答,还一味地笑。
青果横她一眼:“老实交代,给谁织的?”
她老实回答:“Michael。”
青果看看她鸡爪子一样的手指,大叹:“真难为你了,这是你这辈子头一回吧?”
“你以为呢!”Jenny挑了下眉,“我就是太想他了,每织一下就想着是给他织的,心里就好受一点儿。”
“哎——”青果一声高叫,“这才是怎么唱来着的?”她拿手做缝衣服的样子,挑着眉唱:“哎呀,小妹妹是线,郎是针,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她一边唱,一边笑,Jenny把手里的毛线和家伙什往旁边一扔,笑着就扑了过去,摁住她边胳肢边喊:“我——我——我把你这个——黑心烂肺的……”青果被她挠得笑得喘不上气来,喊:“饶了我吧,再不唱了,再不唱了。”
Jenny松了手,青果一边喘一边问:“不唱了,可以念吗?”Jenny还没反应过来,青果早扬声念:“这应该是,咳,咳,’横也丝来,竖也丝……‘”还没等她念完,Jenny又伸手来挠,这回她跑得快,早跳到门外去了,站在外面,瞪了眼喊:“还不把你的那些个热家伙扔下跟我去游泳?!”
Jenny乖乖地跟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