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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日记本

老何晚上进家之后,就扬起手里的塑料袋说:“天天,看爸爸给你买啥礼物回来啦!”

何啸天奔跑过来,扒开袋口一看,笑了:“日记本!”

老何说:“还有一本《新华字典》呢,以后老师也会让你们去买的,早晚的事,爸爸就先给你买了来。”

何啸天端起来看了看,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叫《新华字典》呢?是不是只有我们学校才可以用的?”

老何愣了一下才听懂,赶紧解释:“不是不是,虽然你们学校也叫新华,但是这两个新华不一样,这个新华更大,是代表全国的。”

何啸天无法理解一本厚书如何代表了全国,就试探着问:“班长是代表全班的吗?”

老何点头:“差不多,全班都要听班长的,除了老师就数班长官最大,怎么了?你们要选班长了吗?”

何啸天激动地点点头。

老何却说:“当班长你就别想了,你爸爸我就从来没当过官,从小到大连个小组长都没当过啊!能当班长的人首先学习要好,门门都是100分,还要会说话会办事,让老师喜欢,这样才行,你呀不行。”

何啸天呆住,心里特别难受。

老何也觉得自己的话太现实了,就试图挽回:“我的意思是想让你明白,不是你不行,也不是你不能当班长,而是当班长特别的难,就算你样样都做好了,未必就能当上班长,因为一个班有60个同学啊,大家都要去争的啊,那些比你学习好的比你会讨老师高兴的你是比不了的,你懂了没?”

何啸天默默地点头,抱着日记本和字典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瞬间,他放弃了当班长这个梦。

老何在厨房里抽了一支烟,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谈话内容,似乎有些不够好,于是又找进儿子的小屋。何啸天正趴在桌子上发呆,灯也没有开。老何就打开灯,笑嘻嘻走过去说:“你还真想当班长啊?”

何啸天在自己的臂弯里左右摇了摇头。

老何凛然说:“当班长有什么好的?容易得罪人失去朋友,爸爸我要是重新上一次小学,给我当班长我都不当!”说到这儿,老何还追忆了一下,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话是否言不由衷,于是又哈哈一笑。

何啸天不为所动地问:“得罪人是什么意思啊?”

老何注释:“得罪人就是本来你没想让别人不高兴,可别人就是不高兴了。”

何啸天懂了,自言自语说:“我以前早上不想起床去幼儿园,就是得罪人。”

老何不想纠缠于自己制造出来的这个误局里,转过话题接着说:“你现在要努力做到的是好好学习,咱也门门考100分,就算当不了班长,也可以当学习委员啊!”

何啸天愣了一下,支棱起耳朵问:“学习委员是啥呀?”

与此同时,在胡炳亮同学的家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胡爸才喝了酒回来,红光满面,进了门就吆喝:“我儿子呢?快过来让爸爸瞧瞧穿新校服啥样!”

胡炳亮已经换了睡衣,正在书房编纂自己的首篇日记,不回头地说:“不要打扰我好不好!好不好啊好不好?”

胡爸乐了,循声找过去大声说:“哟!开始用功写作业啦?好!是我儿子!”

胡妈跟了进来,抱怨说:“又喝了!一身酒气就别和孩子闹了,ok?喝了酒还开车回来,你不怕查酒驾啊!”

胡爸假装悲愤说道:“我不喝行吗?都他妈是爷爷,就我是孙子,嗨!这帮孙子填不饱,挣钱多有屁用?屁用也没有!不如当个处长管事哎!所以咱家的未来就靠亮亮了,好好学习,以后咱也当个大官,让别人追着请你喝酒,那多痛快?再也不受这个窝囊气!”

胡炳亮客气地说:“抱歉,你们打扰了我的思路。”

胡妈赶紧往外轰赶老公。胡爸却依依不舍道:“很好!爸爸就欣赏你这股不卑不亢的劲头!像个当大官的模样,好了,爸爸不打扰你学习了,当初爸爸就是因为不好好学习,沦为现在这个下场,所以只要你肯好好学习,花多少钱爸爸都不在乎,赶明儿咱去英国留学!”

胡妈笑:“你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去英国留学的?”

胡爸说:“我是说等他念大学的时候,你不要捣乱,你打扰了我的思路。对了!今天我们老总让我去上镜了,企业形象代言人,一句台词我说了二十多回才通过,哈哈好玩!”

胡炳亮把日记本用力合上,抱着肩膀看天花板。

胡爸瞅见,用力“嘘嘘”着扯住老婆倒退出去,还很绅士地把房门带上。胡炳亮重新打开本子,不知道日记怎么写,又不想求助那个神志不清的爸爸。不料,门又被推开,胡爸把头探进来问道:“嗨,你们要是选班长的话,你一定要拿下ok?”

胡炳亮的日记最终是这样完成的:

今天好开心!我中于如yuàn已长的成了一名小学生!我不想当班长!刘老师再见!

赵一迪同学则是完美地写好了日记,她之前已经自学到了二年级的文化课,一篇日记算得了什么?她在文中表达了对生活的赞美,让人为之动情:

今天阳光明mèi,生机伯伯,陪伴着一年一度的开学,我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学生!心情无比jī动,像花儿一样zhàn放。我获得了新书和新校服,还有新感觉,以后我肯定会努力学习的!刘老师真的是一位好老师,我第一眼就爱上了她,就像爱妈妈!

这里再插播赵一迪同学5年级时候的另一篇日记,可供对比:

今天阳光明媚,可我心中无比愁肠,有人说我爱给老师打小报告,真是不可理遇!自己做的不好,还不让别人去评说吗?还有人竟然说我喜欢冯光晗,有没有搞错?怎么可能?这真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些人是谁我就不明说了,反正我心里会永远记得他们,远离他们!把他们看作垃圾,白眼狼!不过没有关系,我还是我,我就是我,还是那个集合美貌和智慧的优秀女孩,我会每天带着自信的微笑回报他们,哼!我才不在乎呢!

穆梓蕾的日记则显得非常哲理,言简意赅,令人深思:

今天开学了,真高兴!可我hūn dǎo了,好diū人,回首ɡuò去,幼儿园发生的情ɡǎn,miǎo小了,生活才开shǐ。

梁马则像个行吟诗人:

Zǔ国à,我上学了。ɡǎn kǎi多多,一言nán jìn!

何啸天却是到了第二天晚上才完成大作,为力图完美事先还连看了几集《情深深雨蒙蒙》和《亮剑》,终于找到创作灵感,再加之他拥有了《新华字典》和会使用该字典的爸爸,他的日记成熟度较高,而且规避了拼音文字,读罢让人起疑是否为曹雪芹儿时随笔:

蕾妹妹说心里有个我,我去不大当真,世事弄人,生死两忙忙。萌妹妹的笑容灿烂,惊为天人,感动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我老去的时候,我会骄傲地说,这个世界我曾来过。牛帅涛欺人太深,胡饼亮的名片优美动人。钟家豪很好,希望他来班长。我的理想是学习委员!何啸天加油!

几年之后,何啸天都还记得这篇日记获得了“优上”,还有刘老师的批文:写得好!情意绵绵的你,让我怀疑已经具备提前上中学的能力。

周日整个一天何啸天都处于虚度状态,不知道干点儿啥,后来在楼下跟踪一只猫,跟了很远的路,才发现来到幼儿园门口。他仰望曾经的教室窗子,想起自己在这里和小朋友们齐声歌唱,心里忽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当初那么不情愿来的一个地方,现在又是如此怀念,这个感觉真的很奇怪。

阳光照耀,让人慵懒疲倦,何啸天走到幼儿园大门口,扒着栏杆张望着,看到了熟悉的小操场上的那个滑梯,他立刻就想起一些事,有关于那个滑梯发生了很多委屈和快乐的事,眼下却觉得都不那么重要了,这个感觉同样很奇怪。

门卫老大爷瞅见了他,认识,就出来朝他招手。

何啸天赶紧说道:“我现在上小学了!”

老大爷笑笑说:“多好啊!要好好学习啊!”

何啸天点头离开,心里说:我长大了。走了一会儿,他又觉得刚才那句话的后面应该是个问号,不管怎么样吧,长大了就是好!

星期一的早晨,老何很早就起来做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推门去叫醒儿子,并趴在他的耳边说:“喂——起床啦!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何啸天迷糊道:“早起的虫儿真倒霉。”

老何一怔,随后笑道:“那你愿意当鸟儿还是虫儿呢?”

何啸天哼哼:“我要当爱睡觉的鸟儿。”

老何劝:“你的志向很远大,不管当什么先起床吧!”

何啸天央求:“再睡5分钟好不好?”

老何看看表,批准了儿子的要求。出了屋,戢梦楼就问,怎么还没叫醒啊?老何说,已经协商好了,5分钟后就起。戢梦楼叹气,现在这些孩子啊,一个比一个懒,你说这是不是随了你啊?你小时候是这样吗?老何挠头思索说,不可能,我小时候一叫就起来,不叫都自己起来!戢梦楼端饭吃了两口,问道,真的?老何又看了看表说,我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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