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皇上心里对于昨天在宣竹殿受气之事,仍然有个疙瘩。在浴池里面他之所以那么感慨地问秋斐艳君主之道,也是因为一系列事情叠加在一起,触动太大。
他皇上的位子,坐得不是那么稳啊!而且,后宫不和谐,连一个妃子都在自己头上指手画脚,大声呵斥自己不配。之后又在宫外看到寻常人家夫妻和睦的场景,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小秋子,给朕倒杯浓茶来!”他从浴室出来,便指挥秋斐艳做事来,一下午堆着的事,必须打起精神。
“是,皇上!”秋斐艳应答,估计这皇上刚刚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不清醒,现在出来了,又恢复平日里凌厉与温和兼具的皇帝来。
浴池里的事情,仿佛都只是蒸汽下的幻影,那么彷徨的皇上,那么有思想有见地的小奴才,只是一想罢了。两人心照不宣,各忙各的,这一下,又是一整天。
“刑部尚书段金峰大人求见!”第二日早朝之后,这个人便来清心殿报到了。
远远地听到有人通传,秋斐艳心里奇怪了一下。平日里,段大人从来没有单独来清心殿,每次都是跟在几个老臣的后面,议事的时候话也不多,也没见到能提有建设性意见的时候。这时候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总之,她心里认为这个段大人,不过是个庸才,思想愚钝,在朝廷中混日子的人罢了,心中略微不屑。
“段大人吉祥,皇上刚用完早膳,在后面院子里走走消食,奴才这就去通报。”秋斐艳站在门口,把皇上去向说明,对他作揖行礼。
“这位,莫非是新上任的秋总管?”段金峰的语气中充满探究,秋斐艳没有抬头,却感觉他的目光,如芒在背。
“正是奴才!”秋斐艳恭敬作答,心里却嘀咕,这人,将来肯定想从自己身上打主意,这种人这阵子都见多了。
“总管大人免礼,这大礼可是折煞了段某。”说话很是客气。
“谢大人!”无论如何,秋斐艳是奴不假,那人再怎么捧高自己,也不能乱了身份。她这才敢抬头,也第一次这么近瞧到这个玉人,果真俊俏不凡,怕是个翩翩书生吧。
以前上朝的时候,段金峰尚书自然在场,可是,那么多人,秋斐艳也没有过多关注到他。而且,在众大臣中间,这人也不怎么起眼,若是现在没见到他,自己肯定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的相貌。可是,今日一见,她心里的第一感觉,这段大人,长得这么好看,貌比潘安,形如宋玉,莫非是皇上的男宠不成?她的联想能力十分丰富,果断在第一时间内想起皇上断袖的那个传言。
“秋公公这么看着段某,不知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他的话中带着笑意,却打断了秋斐艳肆无忌惮的目光逡巡。
“失礼了,请尚书恕罪。”秋斐艳马上低下头。刚刚着实被震惊了一把,所以思绪才不受控制,想多了,没注意到自己还死死盯着这个帅哥。
“大人请进!”她招手,让段金峰走在前面,说道:“奴才去向皇上禀报,大人先在殿前等候片刻。”
“无妨。”段金峰从见着秋斐艳开始就忍不住的笑意,笑得人发毛,说道:“秋公公先去找皇上吧,我不急。”
“段大人请随意。”秋斐艳和这个人相处就不自在,说到这个地步了,也就直接离开去了后院,可能,皇上已经转到御花园去了。
段金峰看着秋斐艳匆忙离开的背影,还是在笑,而且,笑容越来越深,对于这个秋斐艳,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皇上,刑部尚书段大人来了。”秋斐艳带着小扇子,准备往御花园方向去。正巧,皇上正往清心殿方向赶,也免了耽误寻人的功夫。
“知道了。”皇上点头,还是散步的状态,回了清心殿。
“参见皇上!”段金峰看到皇上从院子进来,眼明手快,赶紧跪下,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上走到他面前才停住,看了他两眼,让他起身。
段金峰很有觉悟,站在皇帝身边,跟着进了清心殿。
“所有人都退下!”皇上才在龙椅上坐定,便吩咐大家出来,秋斐艳跟着命令,也出来了。一般,自己还有几个贴身的小太监,皇上都会让大家留在里面,这回有什么机密事件,不能让大伙儿知道?虽然秋斐艳心里好奇,可是对于愚蠢地门外偷听或者无意义的等候,她完全不喜欢,领上小扇子,便回了自己的院落。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两人商议的事情,却是与自己有关。
“皇上,臣有事禀报!”段金峰先开口。
“正巧,我也有事跟你说。”皇上眉眼一挑,不会是两人想到一块儿了吧。“金峰你先说吧。”
“是!”段金峰应答。可是,话到嘴边迟迟没有再说,仿佛在深思,不知道怎么开口。
“臣想说的是,段淮王的事情。”半天,他只是这么一句。
皇上在上面倒吸一口气,这件事,迟早要面对,最近,他心里也是为这件事而烦恼了许多。
“段淮王,毕竟是朕的弟弟啊!”皇上感慨地说一句。
两人这一人一句,听上去仿佛没什么联系,可是,两人却都因为这两句话沉默了,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这个沉重的话题。
“金峰,你先说说,最近有什么情况?”皇上先从烦扰中脱离,先说话。
“段淮王去了一趟河间府,说是去参加一个诗友会。”这便是段淮王最近的行踪,说道:“段淮王这两年,在京中,十分沉寂,可是却热衷于往地方跑,最近犹为频繁。臣以为,这里面,应该别有隐情。”他简短判断,却没有明说,等着皇上来分析和解决。
“朕早就怀疑,他和地方势力都有勾结,只是,他一直喜欢诗词歌赋,喜欢游山玩水,这全国皆知,这诗友会也是很正当。”皇上皱起眉头,说话有些不定,虽然知道段金峰说的是什么,可是,还是忍不住为弟弟辩解一下。
如果皇室自己都不和,天下又怎么能太平?先是后妃,又是胞弟,最近的家事,让皇上很是心忧。他捏一捏太阳穴,叹气。
“皇上,臣以为,段淮王是有才之人,也相信他是乐山乐水之人,对于皇位,他并不觊觎。”段金峰把眼睛闭上,对于段淮王的品行,也是有了解,三人小时候也是一起长大,太熟悉,所以不愿意怀疑。
“朕也希望。”皇上点头,空气中的凝重和一抹忧伤挥之不去。
“所以,臣建议不能任由段淮王这样下去,纵容下去。难免会有有心之人吹风,让段淮王心生异想,还是皇上含蓄地提点一下段淮王为好。”
其实,段金峰现在之所以是刑部尚书,很早以前,他就下定决心跟随皇上,若今后,段淮王和皇上再争天下,他也会不顾儿时情谊,誓死帮助皇上的。
“你说得对,只是,我们该怎么做呢?”皇上问他,这件事,又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皇上委以段淮王一个闲职,既限制段淮王四处结交,又让他能干些实事,心里别的念想也会少点。”这是实实在在的建议,也是最保守最温和的建议。
“若是他真的有谋逆之心呢?”皇上又询问,对于自己弟弟的心性,他现在已经不敢多想了,骨子里,皇上还是一个仁义之人。
“请君入瓮,移交法办。”若是交了法办,也就到了刑部这里来,段金峰不忍心让段淮王死的太难看,这也是为了段淮王与自己情谊,当时挑这个官职的原因。
“就那你说的办。”皇上点头应答,手里把玩着玉扳指,不让面前的人看出来他心里的矛盾。
可是,二十多年的交情,段金峰也知道皇上心中的悲凉,没有多话,让皇上自己想想清楚。
“朕这里,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许久,皇上再开口,却是再提起另一件事,把段淮王今后的安排,晾在一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