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到林海音之前,虽然她已给我寄了许多的“无皱纹”照片,并在电话里告诉我说“我个儿矮着呢”,但我始终把她定格在电影《城南旧事》里沈洁饰演的小英子的模样。
林海音在城南的真实生活大多和英子一样,而她的乳名也正是“英子”。说到城南,“那更是闭上眼,琉璃厂,椿树胡同,师大附小全都浮上脑际的地方,这辈子也忘不了。《城南旧事》里的几篇故事,家人、宋妈都一点不差,只有惠安馆的疯子,看海去的小偷儿,人是我亲见的,故事却经过一番编排。”至于家事,就和英子完全一模一样,“比如我的父亲收容革命学生,宋妈失去的子女,附小的学生生活,等等。”
海音的父亲林焕文先生是位乡下老师。1895年李鸿章在日本签订马关条约,将台湾和澎湖割让给日本,台湾从此进入日据时代。那年焕文7岁。
焕文聪慧好学,自小父亲把他送到储珍书室修汉文,一年半即拿到四书修业证书,打下很好的国学基础。1903年,已经是一位客家英俊少年的焕文,从头份公学校毕业后,考入当时台湾最高学府——台湾总督府国语学校师范部就读。这时的“国语”已经是日本国语。焕文由此倍尝亡国的痛楚辛酸。
毕业后,焕文被分配到新埔学校教书。学生们都特别喜欢听这位和蔼可亲、说话幽默风趣的老师讲课。班上一个总给老师研磨拉纸的小男生,后来写出了一部描绘台湾人在日本人统治下苦闷彷徨的小说《亚细亚的孤儿》。他就是台湾著名作家吴浊流。师生临别时,焕文送给吴浊流一副手写的《腾王阁序》。吴浊流后来颠沛辗转,《腾王阁序》一直珍藏携带在身边。
满脑子自由思想、活泼好动、总想出去闯世界的焕文,不甘心只在客家村的头份、新埔教书。1913年,他来到闽南人聚居的板桥,结识了一些当地的文人雅士,很快融入了闽南人的生活,并与岁数小他一半的温淑贤良、娇小白皙的黄爱珍相识相爱,开始了小家庭的生活。
小日子过得虽舒坦,但在殖民统治下不能随心所愿地念书、做事,让焕文不能忍受。1917年,30岁的他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爱珍离开台湾到日本求发展,在当时日本的商业中心大阪开了一家东城商会。
1918年农历三月十八日,16岁的爱珍在大阪绢笠町“回生病院”产下一个健康白胖的女婴,取名含英,乳名英子。
照理,大阪该是她的第二个故乡吧!不,她心里时刻不能忘怀的是北京!那里才是她梦萦神牵的第二故乡!
生的灵秀、可爱,小公主一般的英子,打小就讨人喜爱。哑哑学语时,常常是日本话、闽南话、客家话混着说,说又说不完整,逗得大人们发笑。
不擅经商的焕文,在日本三年,事业没有发展,积蓄的钱却花得所剩无几。他决定先回台湾,然后去北京看看。回台湾不久,爱珍又生下了老二秀英。焕文把母女三人安顿在头份,只身坐船来到北京。
母女三人在苗栗和台北住了两年,焕文在北京日本人办的《京津新闻》找到工作以后,马上就去接家人。英子便在五岁那年同母亲坐了大轮船到天津而转到北京。英子从这时起,真正开始了北平小姑娘在城南的生活。她的名作《城南旧事》就烙印下她童年时代的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