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婚假休完了,王国庆沉浸在新婚的蜜罐里,他压根不想回到那荒无人烟的四川甘孜工地上班。
“老婆,怎么办呢?明天是最后一天假了。”王国庆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小孩扯着胡静的手摇晃着。
“你可以调回总部吗?”胡静其实也不想他回工地,可是看他整天无所事事地晃荡在一中各办公室里,她又觉得他好讨嫌。
“目前来看,不太可能。”王国庆垂头丧气地说。
后来王国庆又以生病为理由向单位请了几天假。这几天他过得既堕落又惶恐。胡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没有同他商量,一个人跑去火车站帮他买了去成都的火车票。王国庆这才极不情愿地踏上了从江城开往成都的火车。
王国庆回到工地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完全没有从新婚的两情相悦中走出来,他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日渐消瘦。单位的同事都说他是得了相思病。甘孜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空中飞过的鸟都是雄性的,即便天天煲电话粥也解决不了王国庆身体的渴望。同事们用来安慰身体的每夜必播的某些碟片,正撞击着集体宿舍里老少单身汉们的身体,几个自制力弱些的早跑到室外,趁着夜色解决了身体的需求。王国庆突然很厌恶这一切,他觉得集体宿舍的空气都是猥琐的。
这样折腾着过了一个月。
王国庆终于看到了一丝回江城的希望。路桥公司总部技术部需要增加一名工程师编写技术规范。王国庆先是把适合条件的两个同事约到外面,编造谎言说他母亲患了重病,现在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的孙子出世。两个同事原本也不是很想回去,家里老婆没有工作,孩子正上中学,都等着他们赚钱回去养家。在工地上苦是苦点,可收入不错,现在见王国庆这么一说,赶紧顺水推舟说绝对不向公司写申请书。
王国庆是唯一一个向公司总部写申请书的人。
公司一开始说只有40岁以上的人才可以写申请,可那两个适合条件的四十岁以上的人压根就没向领导写申请,现在王国庆又把那编造好的谎言在领导面前重复了一遍。领导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哪经得起王国庆这样煽情的请求,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公司刚做出决定,王国庆赶紧打电话把情况细说给胡静听。
“你这样诅咒你娘不好吧。”胡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甚是感动。
“你放心,我都想好了,回江城会途经峨眉山,到时我爬上金顶跪在十面普贤面前请求佛祖宽恕,求他不要将我的无心之过降罪于我的母亲。”王国庆不像是在调侃,胡静信了他。
回到江城上班的头几天,胡静好几个晚上都躲在王国庆的怀里边哭边笑,弄得王国庆不知道她是忧还是喜。“你这傻子,当然是高兴啊,我这叫喜极而泣!”胡静见王国庆那么着急,更乐了。
好日子没过几天,胡静就发觉王国庆身上需要她改造的地方太多了。
“王先生,你买豆豉了吗?”胡静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类似于豆豉的气味。
“没有啊。”今天公司没什么事,他早早下班回家了,这会儿正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足球联赛,手指间的烟灰被他不经意地弹得天花乱坠。
胡静的目光聚集在那双散落在沙发旁的男式袜子上,她立马明白家里的臭豆豉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侧目又看见茶几上散落着烟尘的邋遢样子,心里立马飙升一股无名火。“王国庆,你怎么老是死性不改。”她冲到他的面前,用两根指头捏起地上的脏袜子丢到洗手间的地板上,又气冲冲地清理茶几上的烟灰。王国庆正沉浸在精彩的球赛中,压根没有听出胡静口气里的气焰,更没有理会她脸上难看的表情。
“老婆你怎么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和我说话。”晚上睡觉的时候,王国庆才发现胡静有些异常。
“没什么,希望你以后记得把脏袜子丢进洗手间,烟灰弹进烟灰缸。”胡静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就用被子裹紧自己,不再理他。
王国庆想抱住胡静亲热一番,他强行拿开裹在她身上的被子,从后面抱住她,可她猛烈地挣脱掉他的手说:“睡吧,我上了一天的课,累了。”胡静这淡淡的语气把他心底的热情给僵住了。他不死心,同样的动作又来了一遍,拒绝来得更猛烈了。
他这才知道她是真生气了。
王国庆过惯了工地上自由散漫的日子,哪里受得了胡静这一是一,二是二的禁锢。他开始回忆工地上无人管束、没人叨唠的好时光。
胡静显然想治治他的坏习惯。王国庆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他开始觉得他的生活有些偏离了自己期待的幸福。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去讨好胡静,两人进入了婚后第一场冷战。
正在王国庆发愁如何解冻这场冷战的时候,一天,一辆宝马七系的豪车有意将他挤到了路边的阴沟里,惊得王国庆差点从他新买的交通工具——摩托车上摔下来。“妈的。”王国庆正愁无处发泄,他挥舞着拳头准备和车主决斗,发现车上走下来的人竟然是他的小学同学王贸。
随后下来的是一个顶着一头玉米须的小妞,那张扬的头发,俨然一只波斯猫。王国庆一看就知道这波斯猫不是原配。
“哥们,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王贸一脸嬉皮笑脸弄得王国庆哭笑不得。
“你小子,欺侮咱们工人阶级没钱哦。”王国庆扶起倒在沟里的摩托车时,迅速在脑海里寻找有关王贸的痕迹,结果他能想到的只是那个初中没读完就上南城打工去了的小混混的样子。
“哥们,你瞧瞧你这住的是什么房子。”王贸跟着王国庆回到他的小单元房里没坐两分钟就待不住了,他咧着他那满口牙垢的黄牙说,“我公司现在急需要你这样搞工程出身的人才,上次回老家招人听你爹说你是搞工程的,我才千辛万苦寻到你。眼下正是赚钱的大好时机,你若跟了我过去,我保你明年可以从这小破房里搬入豪宅。”
“咱是有老婆的人了,不能到处瞎跑了。”王国庆一想到路桥公司不景气的现状还真有些动心了。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不行我就找别人了。”王贸还想说点什么,胡静回来了。王国庆赶紧暗示王贸快些离开。王贸一见胡静那貌若天仙的样子,一下呆住了。况且王国庆很快捕捉到了王贸眼中的某些邪念,他没有把王贸介绍给胡静,而是故意无视胡静那一脸惊愕,把王贸推到了楼下。
“兄弟,我等你。”王贸开着他的宝马七系疾驰而去。
王国庆上楼后依然伪装冷战的样子,没有搭理她。胡静这会儿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为什么想问王国庆,可她拉不下脸来主动开口,憋屈得难受,只能自己在房间里生闷气。
王国庆没有搭理胡静,他在琢磨王贸说的那句话:你若跟了我过去,我保你明年可以从这小破房里搬入豪宅。王国庆做梦都想买房,尤其前两天他早上出门时,看见隔壁丧夫多年的刘老师那恶心的眼神时,他就知道先天夜里他和胡静的动作“超标”了。刘老师一定恶心胡静去了,要不次夜他怎么求欢,胡静都不依呢,看来这问题大得很。王国庆真怕自己在这样的压抑中提前衰老了,他娘还指望他帮家里传宗接代呢。
他在心里谋划着怎么和胡静开口说王贸找他的事。这样熬了一天,王国庆上花店买了一束百合主动投降求和。胡静倒是有问那天那个男人是谁,王国庆觉得时机不对,他没有将王贸找他的动机告诉胡静。
二
不知从哪一天起,王国庆成了胡静单位同事心中不可缺少的“麻友”。今天王国庆刚吃过晚饭,胡静单位的同事就叫他过去打麻将。他看了一眼胡静,似乎在说:老婆我把决定权交给你。胡静不好意思在同事面前让王国庆丢面子,只好勉强让他去了。她知道自己答应与不答应对自己都没有好处,至少答应了还能从同事口中落得个通情达理的好评。
胡静一边刷碗,一边在心里抱怨世道的不公平。为什么他王国庆去打麻将还这么理直气壮,而我像老妈子一样留在家里洗碗,洗他昨天换下的臭袜子,反而只能忍气吞声。她感觉她被他利用了。怀着这样的情绪做完手上的事后,她洗了澡,连一向爱看的电视剧也不想看就躺床上去了。
“老婆,你怎么就睡了。”王国庆今晚赢了钱,回来的时候有些兴奋,刚好隔壁的刘老师下午碰到他时,用略带讽刺的口气说她今晚看她老娘去,不回来。一想到这,他的身体立即有了异常强烈的反应。胡静并没有睡着,她自打上床身体就在闹腾。不知从哪天起,她已经习惯在生理期后第二天和王国庆干些什么。可自打他成为一中“麻坛”的新秀后,他就夜夜这样不管不顾去楼下总务主任家打麻将去了。胡静想得越多,心里越失落,她甚至觉得王国庆根本就不爱她。
胡静心理装着情绪,她把双腿交叉夹紧着缩作一团,任由王国庆的双手游离在她僵硬的后背上。胡静原本就是生气王国庆没有留在家里陪她,可此刻她犟着不想让他得势。王国庆的身体正膨胀得难受,他求饶说:“好老婆,你就忍心憋坏你老公的身体吗?”胡静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想搭理他。王国庆难受得哼哼起来,胡静最后没能抵制住他。正当王国庆如耕牛般在胡静身上发作时,胡静突然把他推下身子问:“刘老师在家吗?”
“不在家!”王国庆又赶紧爬上了胡静的身上。或许是放松了,她索性放任了自己,两人很快就进入了佳境。
“幸亏刘老师不在家。”完事后,胡静庆幸地说。
“老婆,咱们这单元房隔音真是太差了。”王国庆感觉自己开口说那事的机会来了。
“那有什么办法呢?”胡静困了。
“我有办法,就看你支持我吗?”王国庆想到了王贸那天对他的嘱托。
明天就是第三天了。
“明天再说吧。”胡静嘟囔了一声,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胡静说快过年了,要王国庆陪她去商场逛逛。到了商场,胡静倒是看上了几件衣服,王国庆也觉得好看,他怂恿胡静试穿一下。两人都觉得不错,胡静悄悄看了一眼吊牌上的标价,慌得她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王国庆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就扯着他逃也似的走了。
促销员忙乎大半天,以为钓到大鱼了,结果是个没钱的主,她马上拉下一脸侍候人的媚笑,换成诅咒的表情,冲着他俩的背影嚷嚷道:“没钱,你去上江街(江城最差的一条街)啊,那里几块钱一件的衣服多的是!”
王国庆虽说出身贫寒,但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他想折过去回敬那促销员几句。“你嫌我们还不够丢人现眼。”胡静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了。
一路上,胡静一句话也没有说,王国庆更是不敢开口。两人无趣地回到家,他索性说:“老婆,明年去那商场,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你就吹吧。”胡静白了他一眼说。
“我没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