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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噩耗(1)

蓝天在给林白看完病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医院里出来。林白一句话也不说,蓝天知道林白的心里的纠结和痛苦。她看着丈夫颓废的背影,一股心酸也涌上心头。蓝天紧走几步,拉住了林白的手,林白回头看了看她,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林白的心里明白,蓝天用同样心痛的心情在安慰他。他深爱着这个懂事的女人。

林白勉强地笑了笑,然后钻进车的后排座,“今天你开车吧,我当一回你的乘客。”

蓝天钻进驾驶舱,启动汽车。她还是不太放心林白的情绪,于是回头看了看林白,她看到的是林白冲她甜甜的微笑,还有林白一并示意她开车的手势。蓝天勉强的微笑了下,当她启动车后,她的眼泪像窗外的雨,挡住了视线……车窗外有个雨刷器,而眼睛没有,什么也没有,他不敢擦拭眼泪,她怕林白会发现,她忍着,但是眼泪不会那么听话,因为眼泪就是在你的心情不听话的时候钻空子出来捣乱。她努力挤眼,想把眼眶里的眼泪都挤出去。她甚至还担心会被坐在后座上的林白发现,发现自己的变化。

其实,林白看得一清二楚,他从反光镜里清楚看到了妻子扑簌簌的眼泪,但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知道,如果他提及起来,那只会放纵妻子的眼泪,而自己真的很不愿意看到或者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再有任何哭泣。也许,这个时候,两个人彼此沉默才是掩饰内心伤痛的最好方法。

车子驶出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拐了个弯,就上了主路。不知道是眼泪的缘故还是心情的缘故,蓝天一不留神,就差点撞上了右侧拐过来的车子,情急之下,蓝天一个急刹车,车子在瞬间戛然而止,林白机敏地上前抓住蓝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把车子的方向盘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车子稳住后,两个人面面相觑,似乎在等待任何一方的崩溃,但林白毕竟是个男人,他的脸上带着极为关切的神情注视着这个受了惊吓的女人,和她脸上还挂满了几许的可怜,让林白有些心疼。而蓝天,她忍不住的扑了上去,抱住了林白的脖子失声痛哭。

林白长叹一口气,安慰蓝天:“是不是吓到了?”

蓝天只是一个劲地哭,她咬着牙摇着头,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林白给她擦了眼泪,托着蓝天的脸,嘿嘿傻笑。蓝天在林白的脸上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他依然保持了以往的平静,似乎一切正常。蓝天以为自己刚才做了个噩梦,她偷偷地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竟然疼得直咧嘴。而她接着被林白的病痛到了心里最深处,她的脸上立刻又挂上了一层秋色般的落霜。

林白就哄着蓝天说:“没事,专心开车!让别人看见了以为咱们在玩车震呢!”

“讨厌!”蓝天就喜欢林白幽默的冲她开玩笑,林白的幽默其实是她开发出来的,她第一次见林白的时候,林白深沉的像一块寒铁,是她这个铁匠把这块含铁打磨成了一把可以闪光的宝剑,时刻守卫着自己的心情。

此时此刻的幽默虽然逗笑了蓝天,但是蓝天怎么也无法真的开心起来。

林白下了车走到车窗前,拉开车门说:“下来吧,去乖乖坐后面去,要不然我担心咱俩今天都回不了家。”

蓝天回敬了一句:“乌鸦嘴,讨厌!”但是,蓝天还是乖乖地坐到了后座上。林白开着车,一路上,两人像是冻冰了的雪糕,虽然彼此觉得很甜,但是过于冰冷都不敢咬上一口,哪怕是舔上一口。

也许是过于冰冷,林白就说:“我们去吃火锅吧,好久没吃火锅了。”

蓝天淡淡地说:“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火锅不是你的最爱嘛!”

蓝天生气地说:“不去不去不去就不去。”

林白就笑着逗蓝天:“不去是吧,不去我去,有本事你从车里面飞出去。”

蓝天装作冰冷地说:“飞就飞,我从车窗里飞出去。”说这话就摇下了车窗玻璃,拉开架势就要往下跳。

林白从反光镜里看见了,他急忙一个急刹车,回过身就冲蓝天喊了一句:“你有病啊你!”

蓝天也怒喝了一句:“你才有病呢……”蓝天的话没有完全喊完,后面两个字显然没有了底气,声音的分贝明显降低了很多。蓝天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她知道老公是个自尊心极为强烈的男人,她知道她这一句肯定会伤痛了老公的心,可她已经说出来了,她后悔的很,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她痛恨的恨着自己,一边观察着林白的情绪。

毕竟还是蓝天了解林白,果不其然,林白听到妻子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那道防线终于倒塌了,内心的绝望和伤害一下子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随着他体内的血液开始贯穿全身,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不曾有过的恐惧和无助,他大脑里一片空白,那一刻,整个大脑腾空了所有的东西,空荡荡的,响彻着医生的那个宣判书。

他甚至遗忘了妻子的存在,他觉得世界瞬间远离了自己,他转过身,渐渐地向远处走去,走的时候,不论是身边飞驰的汽车,还是冲自己叫嚣着的鸣笛,其实最主要的是身后那更加伤心的呼喊声。蓝天一直在呼喊,她喊着林白的名字,可是,林白哪里听得到,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蓝天哭喊着追了上去,从身后抱住了林白:“林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原谅我……不……我不希望你原谅我,你心里要是难受你打我一顿吧……林白……别这样丢下我,我害怕!”蓝天哭成了个泪人,而林白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他用力咬着嘴唇冷冷地站在原地,被蓝天抱着。

路上行人开始围观起来。林白趁机挣脱了蓝天,大步走去,头也没回。

蓝天瘫坐在地,摇着头,嘴里喃喃地说:“老公,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扔下你的,请你相信我!我就是你头顶的这片蓝天……”有路人上前搀扶起蓝天,蓝天礼貌的冲人家点头致谢。

扶起蓝天的阿姨就说:“孩子,你们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呢?快别难过了,有话回家好好说。你也别生气,这男人啊,多少都有些牛脾气,我儿子也这样,天天跟他媳妇闹别扭,看你们都是文化人,有事好好商量,千万心里别赌气,万万使不得……”阿姨说这话却伤心流泪起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黯然离开,似乎带着一些未曾解开的伤痛。蓝天看见这位阿姨转变的情绪,让她感到了更为感动的画面似乎就在将来演变。

林白已经到了马路对面,他招手打了一辆的士,扬长而去。

蓝天焦急的地望着马路对面,这时,又有位同龄的女人对她说:“他打车走了,你快去追吧!”蓝天仓促地的点点头谢过,便赶紧开车追了上去。蓝天的车超过了好几辆的士,她仔细的检查的士上是不是有林白,可是都没有发现哪辆车上有林白,她心里更加的忐忑不安起来,最后一只追到八达岭高速路的出口,也没有发现一辆的士上有林白。蓝天在八达岭高速上绕了个圈然后驱车回了市区。她想,是不是林白自己打车回家了呢。

家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林白的影子,她细心的检查了门口的鞋子,还有沙发上的抱枕,她甚至连洗手间都去找了,也没有发现林白有回来过的迹象。

她愈加着急,心跳动的更加剧烈,似乎将要飞出房间。她担心林白会出事,可是自己又不知道上哪儿去找。慌乱中,她竟然忘记了给林白打个电话,想到这里,她才急急忙忙的掏出手机给林白打了过去,手机里传出的是等待接听的声音,只是没有人接听,一遍,两遍,三遍,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听,蓝天的担心升华到了极点,她甚至已经无法承受这种从未有过的担心,而她却寻找不到那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她开始悔恨自己那句没有经过大脑的话,可一切都晚了,自己的老公找不到了。她焦急的在家里转圈圈,这一刻失去了林白的消息,她感觉自己无法生存,以前都是老公默默无闻的安排着自己的一切计划,可如今,自己把老公弄丢了,她害怕的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像一只受伤的猫。

突然,蓝天的手机响了,蓝天看都没看就接了:“老公,你在哪里?”

对方迟疑了一下才说:“对不起,女士,我不是您老公。”

蓝天这才听出来声音的确不是老公林白的声音,她急忙道歉:“哦,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我……”她却说不出下面的话了。

对方就说:“请问您是蓝天吧?”

蓝天点头答应:“是,我是蓝天,不知您是?”

电话里传出:“我是药房的值班人员,今天您是不是来取过‘力如太’。”

蓝天急忙答应道:“对啊,对啊!怎么了?是不是有药了?”

药房的工作人员又说:“有一样药药房刚才弄错了,药有,你可以随时过来去拿药,记得还拿着医生开的方子。”

蓝天点头谢过:“哦,好的,我这就去抓药,谢谢!”

“不客气!”对方挂断了电话。

蓝天再次拨打了林白的手机,这一次手里传出的是关机的声音,蓝天知道,这是林白故意关机的,也许林白这会不想接听电话,她总是那么理解地的爱着自己的丈夫。

蓝天又开车去了医院。要不是看见萧瑟的树叶还以为这是春天,蒙蒙的细雨遮挡了很长一段视线。蓝天裹紧了外套上看了看远方模糊的马路。

一路之上,蓝天满脑子的都是林白的影子,林白那个让人揪心的背影,她不知道林白去了哪里,她担心林白会出事,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毕竟是一个女人,之前夫妻甜蜜的生活让她成为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小女人,贤惠善良的她让林白对她是恩爱有加。当此时此刻,她想自己应该学着林白的样子去照顾自己那个深爱的男人,可是她无从下手,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照顾林白,至少先照顾好林白的心情,她悔恨的是自己连这一点也做不好。车上,她恼怒地的拍打着方向盘,车子不时地的倾斜偏离白线。

可她哪里知道,照顾一个人的生活起居算不了什么,那无非是体力上的行为而已,而去照顾一个人的心情,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她觉得照顾好林白的心情应该不难,可是她哪里知道照顾一个人的心情那将是多么费神的一件事儿,因为每个人的想法都是各异的,谁又能完全了解一个人呢,就算是蓝天和林白。

到了医院,蓝天停好车,她匆匆找出方大夫开的药方一边往药方跑去。没想到正好碰上方大夫。

方大夫愣了一下,“你好,你是林白的……”

她抬头看了看才发现是方大夫,就急忙回应:“哟,方大夫,你好你好,这么巧啊,我是来给林白抓药的。”

因为方大夫已经为蓝天看过一次病了,是由于几年前的事儿了,此次又给林白看病,相互还是有点印象,也有点感情。再说,方术生和林白他们的关系也是有一些渊源。

方大夫在转身后迟疑了一下,又回转身说:“没事,以后别客气,这是我的责任,你老公的病以后我会尽力而为的,对了,他的情绪现在怎么样啊?一定要让病人保持一颗舒畅的心情。”

蓝天有些迟疑,但随后还是说了:“林白他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找不到他。”

方大夫有些惊讶,他凑上前,“啊?怎么回事?”方大夫的脸上刚刚泛起一丝疑云,但是他很快就转变了话题:“应该没事,你别担心了,我想是因为他心情不好,一时无法面对这个事实,他又不想让你看见他那个样子,所以就一个人躲起来了,等他心情好了我想他就会回家的,你也别太在意,多多理解理解他,好好照顾他,没准会有转机的,千万不能放弃,回去告诉林白也是,千万不能放弃,好了,你赶紧给他抓药,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还有,一定要按时来检查,不能马虎!”方大夫嘱咐完就跟旁边的收费窗口要了张纸写了自己的电话交给了蓝天,“再见!”

方大夫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蓝天所说的林白不见了的事,他回头看了看蓝天,蓝天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他给写着自己电话的纸,他看见蓝天的时候,蓝天正好也抬头看了看他。方大夫很不自然地的向蓝天招了招手,然后就上了楼。

蓝天见方大夫走了,她取了药就离开了医院。

林白上了的士后,他对司机说:“师傅,哪儿不堵车往哪儿开。”

司机有些疑惑,回头看了看林白,想说什么,但见林白的表情和神色后又言而又止,这时随声应了句:“哎!”

秋天的城市一如既往的萧瑟,北京也不例外。风一吹,残叶乱舞,有一片落叶贴在车窗玻璃上,林白摇下玻璃想从外面捡起贴在车窗玻璃上的树叶,但是当车窗摇下后,那片叶子就掉落了,林白又摇上玻璃。这一小小的细节,司机看在眼里,着实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他不时的侧头看看林白,心里也一直犯嘀咕。

一场秋雨一场寒。窗外下起了雨,雨很小,还不至于司机师傅打开雨刷器。林白觉得这雨下得的真不是时候,他讨厌此时此刻下雨,让他原本充满惆怅的心情一下子又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尘土,和那窗外的小雨搅和在一起,像那沼泽地里的稀泥,他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司机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这叫什么天儿啊这,好端端的下什么雨啊,真是的!”司机似乎理会了林白的意思,他符合了林白的心情,说出了这句话后,又侧头看了看林白。

林白这才开口说话:“是啊,这雨下的得真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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