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性视角 诗性表达——谈韩晓露散文集《人间有味》
高松年
我与韩晓露散文的相遇，是因了亚洲兄的推荐。后来在一个散文研讨会上见到了韩晓露本人。感到她是一个快乐直率、谦和诚挚的青年。那天，她拿来了一叠文稿，说是她第二本散文集的书稿，要我给她的这本书写一篇序。
读她的散文，一开始并不太在意，但，读了一些文章后，就感觉到，她的散文确有着一些独特的意味。她是以一种开朗明快，又温柔细腻的抒情文笔，在不经意间，将你引入到了一个个精致充实、优雅耐品的文化氛围之中，又在艺境的创造中自觉融入了作者自己的情感体验，让人从中读出一个城市的新女性，对于现代城市生活的种种感受、求索和思考。这些文章，情感充沛，句式简短，节奏明快，所采用的是近乎于散文诗式的一种自由文体。无论写人写景，均可让人感到有作者的主体，活跃其间，体现出了一种现代抒情散文的潇洒和自由。作为一个有着新闻学研究生学历的记者，但在散文创作中却未见有丝毫的新闻腔流露出来，我想，这也许是得益于她自小对于文学的爱好，以及在读研前四年中文系本科的苦读和深研的缘故。
这本取名为“人间有味”的散文集共分两辑。第一辑名为“人间有味”，第二辑名为“人间有情”。虽然有“有味”和“有情”之别，其实，所写的都是以女性视角对于人生世情的一些身心感受，是一本充满了时代的现实情感的散文集子。所谓“味”与“情”之别，就在于前者是在对生活的感受之中倾诉着作者对于理想生活的憧憬和期望；而后者则融入了作者在怀旧意绪中对于生命真谛的理解与思索。
透过这些文笔灵动，开合自如，洋溢着诗性之美的文字，可以看到，韩晓露是一个热爱生活，喜爱艺术，向往自由，追求理想，仰慕中国文化，寻觅诗意人生的现代青年。对自由、浪漫的向往，可以使她对一只安详地栖息于西溪的蓝鸟羡慕不已。蓝鸟选择在西溪栖息，是因为它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自由。而作者则从中恍然而悟到，她之所以欢喜在西溪的小亭中弹奏古琴，其实也是因为“我”在这里能感受到在空间上的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在这样的生活空间中，她享受到了生活的诗意（《西溪蓝鸟》）。追求自由和浪漫，成为她的一种生活理想。由此，她把在画画，弹琴，陪儿子玩耍，买菜，读诗，写字中度过的一个闲散、自由的周末，看作是一个幸福的周末。看得出来，她的这种幸福感，来之于先辈文人林语堂所导引的一种幸福观。出于先辈文人经典诗意人生模式的追慕，所以，平和的心态，平静的生活，平淡而富于诗意的人生，便成为她的一种生存理想（《我的一个周末》）。这种知足即幸福的生存观，在她乘坐西湖游船时，在一个普通船夫的身上再次得到了验证。船夫心胸开广，处世安然。虽然工作辛苦，但他活得自在自得。让她感受到了知足常乐生存态度的难能可贵，决心要向这个普通船夫学习（《西湖船夫》）。作为一个知识女性，她对于身边的所遇所见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在《花的声音》一文中，她提出了花是否能够发声的命题？过去她不信，经过不断地探究，她信了。而且，她发现，唯有纯净和童真，方能真正地听到花语。只有在赤诚之爱中，方能获得自然之精髓。这种对于宇宙真境的探索，使其生活进入了某种禅境。她仰慕中国文化。在与几位成功企业家的接触之中，令她强烈地感受到了，他们的企业之所以会有大的发展，主要还是得力于文化对于企业的深层推助力量。看到了对文化内涵的开掘，对于企业的发展显得十分重要；看到了正是文化的赐予，才使某些企业大家具有了让人尊重、敬仰的雍容气度。由此可见，韩晓露在艺境创造之中自觉融入了自己的真心实感，在描述之中便有奔放的激情汩汩流出。经她以女性情感、知性视角的检索体验和品味思索，生活之中的自由浪漫、平淡纯真，或交友待人、处世态度，等等，便带上了一种富于诗意的文化色彩。这些，既是她感情上的心所向往，是她苦苦追寻到的一种文化之味，同时，也构成了她的散文叙事的一种特定的抒情方式。所以，读她的散文，须慢慢地品尝，方可发掘得到其文字背后的丰硕的思想之果。
如果说，她的散文的深度，主要是体现在对于社会人生的诗意之味和文化之味的开掘、抒发和思考之中的话；那么，她的散文的厚度，则侧重表现在对于世态人情的倾诉中，充满着对于生命之中爱的真谛的追求、理解和诠释之上。
放在第二辑“人间有情”中的十多篇文章，所写的主要是她的儿时发小、身边朋友的一些人生经历和命运遭际。可以看到，在她以记者的敏感，灵动的文笔和不无惆怅的怀旧之情所写下的这些故事中，寄托着她对儿时生活的怀想和流连，以及对人间爱情友情、婚姻家庭和生命真谛的思考和探讨。她从友人刘果的身上，看到了“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的重要。刘果是一个有摄影天赋的艺术青年，却长期把精力浪费在为人家仿制名画之上。后来，他听从朋友的劝导，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终于成了一位有为的摄影家（《刘果》）。在另一个朋友西西的身上，韩晓露同样看到了生命中坚持的重要。生活是复杂的。直率、坦露和纯净的性格，在复杂的社会中，有时并不被生活所待见。但西西尽管到处受到排斥和挤兑，依然生活得很潇洒和自在，所靠的就是一份自信和坚持（《西西》）。但，要坚持一份爱，有时也确是十分困难的，甚至需要付出一生的代价。在热爱跳舞的黄莺儿看来，有爱就有快乐，坚持这份爱，就会永远得到快乐。尽管到头来看她跳舞的观众，仅仅只有她的丈夫和儿子，尽管，这种快乐是带有苦味的，是一种苦中之乐，但她还是感到在痛中有着真正的快乐（《黄莺儿》）。由此，韩晓露彻悟到，一切的烦恼均来之于内心躁动，能平静淡泊地对待一切，就会有幸福感生出。她认为，她的朋友马丽能走出烦恼，就是得之于她内心的平静无求（《我的朋友马丽》）。同样，她觉得人人都需要爱语。她认为，爱语是有着神奇的力量的，它能改变万物的内在结构。这其中，尽管看起来有点玄学的神秘。但事实证明，心存美好，则无可恼之事（《人人都需要爱语》）。所以，她赞赏朋友素梅的守得住清贫和恬淡。日子虽然贫苦，但心情依然快乐（《素梅》）。她赞赏曾是同事的小马，能怀有一颗感恩之心，使她获得了更加完美的人生（《小马》）。叙事之中的知性视角和诗性表达，使韩晓露的散文，既情感充沛，又发人深省。既好看，又耐品。
凡是好的散文，都是作家真情、激情喷涌而出的结晶。但光有情感的注入显然还不够。凡是成熟的激情，必然会引导作家通向深沉的思索。韩晓露的散文，能在展示思情、真情之中，致力于去寻求文外的某种感悟，或经久不衰的生命提示和沧桑感应。让读者在感受到文章的情感共鸣外，还能获得某种思想的陶冶。将理性意识和女性情感有机地糅合进富于诗意特色的文学图景之中，这是韩晓露写作散文的聪明，也是韩晓露散文创作的成功。
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争取更大的进步。
是为序。
2015年春节于杭州邻农斋
（高松年 文艺评论家，文艺学研究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协评论委员会原副主任，浙江大学中文系客座教授，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特聘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