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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予观于礼乐葢积百年未备也夫亦待人迟久之徐起其经制功德相为近远也我太祖定天下既百五十年漳中郡邑始有定制而平和一县为文成先生建制之始文成去数十年始为特祠丽学官又且百年而黎献思之参政施公太令王公始议于东郊别崇庙貌所议别庙者以祖功德且正复祠礼也呜呼夫岂其经始櫽括不遽迨此乎亦各待人智不必身出力不必自巳方文成初破贼从上杭分道衔枚趋象湖时我漳西鄙实为发轫之阿既再用师破横水刬九连山至河头从民情请设兹治则公声名巳烂然照于穷壑故公之殊猷玮绩盛于虔吉收于南昌迎刄破竹则皆于是始也公既治虔中不数至岭左然以谓漳西不治则岭左右皆不得治故其精魂所注在岭左不下虔中今自平和设县以来百二十年弦诵文物皎着于郡治在崇义和平邈不敢望者岂独其山川雄骏苞郁使然亦以为名贤巨掌高跖之所专导灵宰实护之呜乎士君子谆谆讲道德理义命无大显贵人为之屏扆前后则峩冠侧岸者翻卷姗嗤笑之及际风云逢特达大者跨素臣享所未有小者顺民情别地利为苍数万食德无穷虽大君子名贤亦皆有不能自知者也文成之初涉江从武夷出龙场樵苏自给蛇豕与居召仆自誓此时即得山城斗大南面鸣琴其中岂下于中都之宰然文成廓然不以此贰念独于文字散落之余豁然神悟以为声华刋落灵晃自出今其学被于天下高者嗣鹅湖卑者溷鹿苑天下争辩又四五十年要于文成原本所以得此未之或知也吾漳自紫阳莅治以来垂五百年人为诗书家成邹鲁然巳久浸淫佛老之经平和独以偏处敦朴无诐邪相靡其士夫笃于经论尊师取友坊肆贸书不过举业传注而巳是岂庚桑所谓建德之国抑若昌黎所云民醇易于道古者乎忆予舞象时甞游邑中时时出黉西过瞻旧祠疑其庭径湫侧意世有达人溯源嶓岷必有起而董事者距今三十余年而当道伟识果为更卜奕起呜乎人学与治亦何甞各以所致致所不致以所治治所不治者皆治矣即使山川効灵以其雄骏苞郁者畅其清淑令誉髦来彦泝文成之原弘文成之业以上正鹅湖下鉏鹿苑使天下之小慧闻说者无以自托是则亦文成之发轫藉为收实也于紫阳祖祢又何间焉于时主县治者为天台王公讳立凖莅任甫数月百废俱举行保甲治诸盗有声而四明施公莅吾漳八九年矣漳郡之于施公犹虔吉之于姚江也王公既选胜东郊负郭临流为堂宇甚壮施公从姚江得文成像遂貌之并为祠费且备属余纪事予以文成祀在两庑可奏诸雅其别庙者宜自为风因为迎送神之曲辞曰折瑶枝兮捣琼靡思君兮中阻饥杨灵鼍兮播灵旗矫欲来兮何期大江横兮大岭绝射朝曦兮马当发招予弓兮云中遗予佩兮木末虽无德兮心所知昔曾来兮奚足辞露所生兮雨膏之菊有风兮兰与吹追鄹车兮抗峄马上天兮下士不同时兮安得游登君堂兮不得语耿徘徊兮中夜令诸生歌之得毋以为楚声乎于是执其事者有教谕某某及诸弟子耆硕皆用勒石以绥德音

吴山六忠祠碑

高皇帝初下两浙所征辟宋章王陶叶吴诸先生议论最为近古及靖难之会方卓尤烈于是两浙文行着于天下施于土木宸濠之变于孙两公匡扶庙社天下闾巷无不识其名字者非独山川包孕亦其风教然也崇祯甲申乾坤迸裂天子殉国一时朝绅鱼贯稽首以就寇庭葢自石勒侯景而降禄山朱泚而上未有辱于此者于时闻变决志者十有九人而浙居其六焉上虞则户部尚书倪公元璐余姚则左副都御史施公邦曜山阴则左春坊庶子周公凤翔乌程则大理寺卿凌公义渠海盐则太常少卿吴公麟征鄞县则四川道御史陈公良谟此六公者学不同师而义归一致要以兴顽立懦振方卓之遗徽匡于胡之不逮其所网维世宪呼寤人心不为浅鲜也呜呼泽下水决沟壑发志士之观木槁泽中过涉存独立之意犹是泽也或以蹈于沟壑或以灭其顶踵而圣人无恠又以为通于义命者何也受其禄则死其事天泽所被以之歾身自周孔以前巳取义及此也古之君子束身事君值泰否之会必知其旤败所在反复陈谏谏之可则君享其安身享其荣谏之不可则君与其荣身与其辱辱之不可而后去之去之不可而后死之箕比靖献于身前夷齐槁骸于事后各有所取非苟然巳也既为车绂所系不能自拔栋桡而压与世俱及则亦曰致命遂志而巳矣命者天之所治志者人之所治也天人交治荣于皋莴寿于彭祖不假学问而与渊路共席呜呼天下之大百年之内称觞举祝与附木荣哀者何限而苦于一决使孝子慈父无所施其礼乐则亦悲矣当汉末造蛾贼狐鸣遍于郡国皇甫嵩朱儁卢植闵贡三四书生开喉仗臂使强寇授首于藁街逆臣纳兵于虎帐彼其才岂能胜于六公者哉圣神归于上则庸劣委于下进无苞桑之虞猝有飘摇之旤虽方叔召虎不能为才是百世之下掩卷考时者之所同叹也今天子既登极抚高皇帝之业驯服禹甸表章守节死义之臣则倪公为首加赠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谥文正次则施公得赠太子少保左都御史谥忠介周公得赠詹事府詹事谥文端凌公得赠户部侍郎谥忠洁吴公得赠太常卿谥忠节陈公赠太仆卿谥忠愍天子既将有特祠之命而武林诸子衿以为汝南耆旧萃于陈留泰岱云亭是宗邹峄爰于吴山之上肇建合祠遂成崇构跻于同堂是役也倡义虽始于子衿而当路名绅咸舒厥愿故伏臈尸祝牲醴香糈之具悉可不乏则亦胥涛所喷其英心紫阳所增其遒致者矣又为迎送神之曲词曰幽云侵兮白日暧燕山枯兮越水采豺虎腥兮不敢来鲛龙宫兮尚在笳弦吹兮莫哀灵纷霏兮从沛又恭桑兮敬梓回青云兮棹白水朝碣石兮暮沧海何有兮千里灵之来兮熊魂光江风飘兮都兰芳翼跄跄兮蹡蹡班鳞斐兮有章灵之居兮不远日未入兮去复反媵鸳鱼兮婉娩桂宫兮兰馆燕嘉宾兮集灵苑芙蓉生兮江之湄虹霓旐兮霱云旗灵不来兮何所思灵之归兮撼鼍鼓罢吹兮辍舞夫人兮自有美土灵何为兮愁苦夕昏兮朝曙春复秋兮日未暮灵何为兮含怒

两朝忠烈祠碑

以身殉道与以道殉君之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道足以生其身而后死之道不忍死其君而因以生之是皆可以不死故寘死地而皆生其皆生者何曰仁也天下之可以杀人者二曰水曰火是二者人皆赖以生而投于水火无有不死者有道仁人必取其精神而用之仁者水火之精神也人抱形质而脱其精神见水则谓之曰水见火则谓之曰火见其生死而不见其所不生不死者故权奸盗贼日思以其水火杀天下而天下之鄙夫贪生惮死者亦指水火踆踆然以焚溺为戒卒之天下以焚溺坐死者比比也当天启之时太阿下坠天子制于权珰诸君子思还主柄持之太燥若以勺水搏邓林之焰既而权奸煽炽诸君子坐死其为孽也为火为旱为焚突及栋及崇祯之时王鈇上握羣工屏息仰命于天子诸君子承之太柔武人藉虎以为大君既而盗贼韦弁相与沦胥诸君子亦坐死其于孽也为水为潦为襄陵滔天夫以水火共搏或欲杀君子或不欲杀加子而君子皆死者君子领水火之精神以蹈日月以其形质分天下之毒痛故出入焚溺而其不可焚溺者与日月薄射也凡日月水火其精神托于君子其沴见于天下赢绌晦望往往相食汉熹平之际治钩党狱诛蕃武膺滂等锢天下名贤二百余人及长安之乱诸君子无死者惟袁隗伍琼周毖孔融杨修五六人耳然皆为卓操弄斧非有慷慨致命之义宋宣和时籍元佑奸党百二十人丰稷陈瓘等仅得不死及汴京之乱诸君子无死者惟吴革孙傅张叔夜三人耳何卥囗木李若水则犹之坠阱也我明初与尊贤礼士治蓝胡之党不及名贤迨于靖难慷慨致身者百二十余人所株连芟夷无筭至于土木而衰矣故水火日月一盈一竭精神所托或满或灭前后赢缩可屈指举也独是启祯之际诸贤奋发手掬霜雪与雷电争烈虽有逆珰煽焰不钵之于前党禁株连不钳之于后计自天启蒙难陨身者十有七人曰高攀龙杨琏左光斗周起元周朝瑞缪昌期丁干学魏大中万燝周顺昌袁化中夏之令周宗建李应升黄尊素顾大章刘铎及崇祯甲申之祸致命遂志者十有九人日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施邦曜王家彦孟兆祥凌义渠吴麟征周凤翔马世奇刘理顺汪伟吴甘来王章陈良谋成德许直金铉孟章明其遗逸遐方陷于秦晋及绥鼓死职撄城谢关者别为幽阐不在二班葢自汉宋以来仗义死节之臣未有盛于我朝者也呜呼学术不明道谊为事功所乱锺荀之针李杜荣翰之砭机云康乐寄咏于房连黄冠穸词于顾问不曰事犹可为则曰思得一当是以徘徊瞻眺失之一瞬而千古莫赎是犹临泛滥而系匏睹燎原而祀竃多见其迂愚谅下于沟渎矣夫当管夷吾之时天下无王主惟所适鲁莒分驰先入者上春秋虽以子与紏不得不以霸与桓既以霸与桓不得不以仁与管如使天下一君生民共主而夷犹于刁牙之间转侧于鲁莒之下则仲尼必以为不臣季路可正其弹射矣故仁之所生人者杀之愈以生水火之生人者生之或以杀人不见不生之生不死之杀则其疑死之不生恶杀之必死辗转以避焚溺而卒不免者比比也虞部陈公来榷南关适当甲申时遂捐赀贸地西湖之上得六一泉旧址背距孤山面临凤凰营构上下为十六栋层楼九楹湖水潆之以祀两朝殉难诸先生予至湖山览和靖之遗迹因得与虞部商畧上下慨然叹日死而可乐则吾将先往蘧氏之言夫岂谓此乎虞部又将南关所汰出小税置为祠租使岁时伏腊得尺祝其下因为迎送神之曲词曰靁鼓阗兮龙在野云离披兮龙血下龙上天兮星无光椒糈偷兮兰不芳灵之集兮四国鸿八蹄兮驎九翼凌沧澥兮拍曰日跄徂征兮何不得息归休兮此堂水周兮中央寒鸡葅兮蒲菖罗百珍兮琼浆骖素虬兮騑文鸯絻灵车兮絷灵马执灵袪兮泪盈把佩琚兮洒洒昼不足兮宜宵夜雕舟兮镂筵新夫君兮王正年灵参差兮无后先澹眉须兮驭青天灵何为兮中悁悁

王文成集要三编序

有圣人之才者未必当圣人之任当圣人之任者未必成圣人之功伊尹没而知觉之任衰逃清者入和逃和者入愿至于愿而荒矣周公救之以才仲尼救之以学其时犹未有佛老禅悟之事辞章训诂之习推源致澜实易为功而二圣人者竭力为之或与鸟兽争胜于一时或与乱贼明辟于百世其为之若是其难也明兴而有王文成者出文成出而明绝学排俗说平乱贼驱鸟兽大者岁月小者顷刻笔到手脱天地廓然若仁者之无敌自伊尹以来乘昌运奏显绩未有盛于文成者也孟轲崎岖战国之间祖述周孔旁及夷惠至于伊尹祗诵其言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变学为觉实从此始而元圣之称亦当世烂焉仲尼独且退然让不敢居一则曰先觉者其贤乎再则曰我非生而知之也夫使仲尼以觉知自任辙敝途穷亦不能辍弦歌蹑赤舄以成纳沟之务必不得巳自附于斯文仰托于后死曰吾之志事在斯而巳今其文章俱在性道巳着删定大业无所复施虽以孟轲之才不过推明其说稍为宣畅无复发挥裨益其下则天下古今著述之故槩可知也孟轲而后可二千年有陆文安文安原本孟子别白义利震悚一时其立教以简易觉悟为主亦有耕莘遗意然当其时南宗盛行单传直授遍于岩谷当世所藉意非为此也善哉施四明先生之言曰天下病虚救之以实天下病实救之以虚晦庵当五季之后禅喜繁兴豪杰皆溺于异说故宗程氏之学穷理居敬以使人知所持循文成当晦庵之后词章训诂汨没人心虽贤者犹安于帖括故明陆氏之学易简觉悟以使人知所反本虽然朱氏学孔才不及孔以止于程故其文章经济亦不能逾程以至于孔文成学孟才与孟等而进于伊故其德业事功皆近于伊而进于孟夫自孔颜授受至宋明道之间主臣明圣人才辈生葢二千年矣又五百年而文成始出陆文安不值其时虽修伊尹之志负孟氏之学而树建邈然无复足称今读四明先生所为集要三编反复于理学经济文章之际喟然兴叹于伊孟朱陆相距之远也子日才难不其然乎不其然乎

倪鸿宝文序

凡人临文未落笔前约有五避避遇惊波避途有不涉澼人墙坚避舌出避风雨总至此五者初路人皆用之题不称手仰鼻蹙额生昔所蓄一旦坐失此遇惊波也波定途平意致不与附人行间不知主名此途有不涉也飜书百篇无语亲锥坠钻穷叹与鬼邻此人墙坚也自出竃下与妻长诀闻人火发怖而井没此舌出也前多作者时英猬集主雅能文不如束笔此风雨总至也遇此五者应避则避不避则地方立失正落笔际约有四逃逃愚曰诚逃怯曰法逃塞责曰挑逃落草曰饮水此四者当路人皆用之欲言不能张口哺尘自谓悬雍上唇生津此愚逃诚也夜不敢行昼则伏守则有余攻不足循行数墨称足不辱此怯逃法也间则学人偶作尔语跳荡欲前不知其处此塞责逃挑也盛服倩装本色忽坠陷枣食饵反以为贵此逃落草曰饮水也遇此四者应逃则逃不逃则性命随之既落笔后有三不理巳贵不理贱巳誉不理毁无咎无誉则穚足坐睡理之不巳则大道必死此三者归路人皆用之夫天下大人不用此十二者则无复文章而吾友倪鸿宝耻之吾亦耻之然吾耻之欲不为不能也人敏钝不同劲隼戾天一搏百里国马走地离埒二十步不骤不至今天下固乐为目串口了之文也以为是目串口了者其人必白心黄理不滓富贵乎抑以其中洞朗条达政体耶即使其人白心黄理条达政体见湛深愽丽之文不以为好亦应不以为恶且天下之道非治必乱其治之必有圣贤之文其乱之必有奸雄之才奸雄之与圣贤皆希觏而可怪其中相见目串口了者如负蚁子也天地谓是众溷目串口了日避日逃不理不止故为奸雄以乱之又生为豪杰圣贤以治之豪杰圣贤之出必多不屑而少当人意今鸿宝之文笔落纸飞而驰走成市者何也鸿宝以为是诸圣贤虽貌甚得其耻未死即不碍其口目为湛深愽丽以饵之使其饱我者奸雄之肘足未可骤使也夫鸿宝之意亦遂至此乎鸿宝为吾言尔质强乔疏无阴虽自理人不听尔吾因其长而用之不远怖人不失其所喜夫鸿宝则固欺我也彼以其无不通而使吾愕然失所逃避吾犹将从之前后中际不见首尾则何如操笔而度江海之涘乎

逆流草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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