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恭能忍
姻家刘公宗器,遇事能忍。为侍讲时,尝娶继室白氏,秽被其家,蚕食其兄弟,又多不逊。编修赖世隆辈皆劝黜之。宗器念其无归,因托疾挟以归吴,不久白死。宗器复起为学士、祭酒、詹事以卒,谥曰文恭。子孙继登显仕,岂无自云。
岳正草诏
天顺元年七月五日,承天门灾,命阁臣岳正草诏,言多自咎,权奸甚恨,遂贬肃州。
郭登镇云中
正统十四年,定襄伯郭登镇大同。英宗驾在虏庭,犬羊悔过,送驾直至城下,登闭门不纳。英宗传旨曰:“朕与登有亲,何外朕如此?”登遣人奏曰:“臣奉朝廷命守城,不敢擅弃。”终不出见。虏复奉驾而去。天顺元年,上思其事,止夺登伯爵,命守甘州。圣度之广如此。
陈御史提学
陈先生选崇尚道学,为绣衣,提学南畿,惟以礼义廉耻教化诸生,读书必自《小学》始。其来居必学舍,夜则秉烛,命诸生列坐,为之讲解,兼问其疾苦,真得师弟子恩礼,独与权势不肯少下。都宪韩雍居父丧,诸绣衣皆致奠送葬,先生但一往吊而已。后擢河南副宪,诸生如失父母。先生之名素重,人皆望为天官祭酒,终无荐之者,止进广东方伯。不久,为宦官所害,天下惜之。
刘忠愍二子
刘忠愍公球为侍讲,奏宦官王振专权。振命锦衣指挥马顺夜杀公於狱中。二子铁、钺号哭求尸,止得一臂。鈇、钺痛公之死,于振之世不出。归葬后,皆以进士为京官,同擢官闽、浙二藩。母夫人尚无恙,两地奉迎,供养极厚,人争羡之。此天之报忠也。
记守令
余年五十有八,历郡守十有五人。其间贤者,记其大概於此。
况公名钟,字伯律,南昌人。苏自永乐间久不治,朝廷患之,屡遣使督责无效。宣德五年,阁老三杨公议曰:“郡治,独系于守,与督责于后,熟与慎择于初。”公时为礼部郎中,有材则,三公遂以上荐,复请赐敕,便其行事。诏可。出郡守有敕始此地。公既至,悉察得民隐,喟然曰:“郡出不治,病在赋重、民贫、吏胥为奸耳。”因焚香自祝,奏减正赋七十二万余石。或动以祸福,不顾,卒得所请。次发奸吏豪民数人,郡遂大治。初,郡多水患,公讲求其利,无不曲尽。自后遂无垫没。他如荐贤养士,恤孤慎刑,摧挫强御,皆其政也。性刚明,见事必为,不计成败,然卒皆底于成。其居量廓如也。朝廷累有褒美宴劳之宠,而以苏人仰之,终不迁其官,公亦为之不倦焉。正统七年十二月三十日,忽无疾卒于位,民间哀之,父老歌思,至今不衰。
朱公名胜,字仲高,金华人,先知武昌,周文襄荐出,以正统十一年转至。为人清俭刻苦,深烛民隐,踵前政之弛,日夜修缉,期年而有成。其政专主中和,不尚刑罚。既久,七邑之民几於化矣。景泰三年,朝廷旌之,擢为江西左方伯。
杨公名贡,字秉魁,抚州人。先为御史,景泰五年按苏,时郡中大饥,死者相枕。郡邑皆冗官,巡抚邹来学号令烦碎,民被其扰,无所控诉。赖公独任其责,殚力拯饬。奏免灾粮若干万石,开仓赈贷,活民数万。满去,父老追送号泣。其后,守臣不职,苏出仕于朝者若刘祭酒诸公佥举公以为代。天顺元年乃自贵州巡按受敕来苏,首立“惠民仓”,实粟以备凶款;次发酷吏安纯等数人奸赃,政囗赫然。素号清严,疾恶之心尤胜。先有土豪,藉总兵官翁绍宗为先容,求私觌公,公捕其人置狱,擿其贼杀等十余事,欲论如法,翁为救解。巡抚崔恭将出公,欲并中翁,计不密,反为所构。三年,朝廷遣兵官逮公及豪至锦衣狱置对,公不胜困苦,遂诬伏,敕归田里,天下冤之。
姚公名堂,字仲升,宁波人。天顺四年,以忧起,自家抵官。公忠厚清简,敬贤爱民,雍然有德君子也。性素不能逢迎,为当道所嫉。同时有林鹗,知镇江,巡抚刘孜谓其能理烦,以更贤育民,对易之。於公虽无贬词,人颇惜其去。五年春,檄至即行,凡什器帷帐之属,一无所取。先酿酒一缸,以为苏物,戒守舍者留候林公为用。送者塞路,民有歌谣焉。
林公名鄂,字一鹗,台州人。动由礼法,过于卫身。雅好文学,以儒饰吏,未尝为上司一屈膝焉。对胥吏小民,言必涉经史,其威仪之盛,老先故吏犹能言之。惟于吴令崔之狱,颇为不平。八年,复以刘荐,持宪节江右。临行,有书万卷。后至少司冠卒。
邢公名宥,字克宽,琼州人。公以远人举进士高科,为名御史。治宦者王振党狱,有阴德,累举都宪,为忌者即止擢知台。天顺囗年,坐以旧按河南失察裕州守,以罪谪福建县丞。宪宗即位,起知苏。公素有爱人之心,通变之才,济以学术,所至有誉。乙酉,郡中大饥,斗米钱百三十文,且无所于籴,公赈恤周贷甚勤,民赖以生。流人之在境者,亦不失所。然而公帑不空,富室无扰,荒政之善,无如此者也。刑名、钱谷、上供、送迎、调发诸具繁伙,素号难办,处之绰然。声称藉甚,丞弼大臣所寓书为贺。二年,知者交荐,朝廷重其去,止赐敕,擢参浙藩,仍知府事,盖特恩也。后数月,遂进都堂,就抚南畿。五年,以病累疏乞归,得允,其疏盛传吴下。
贾公名奭,字希召,夔州人。亦以御史按苏有声。成化四年,擢知府事。莅政一遵邢公,无所改作,故不劳而治。若其持平守正,确乎不拔,冰蘖之操,始终不逾,尤人所难。八年,以忧去。
刘公名瑀,字汝器,保定人。前守丘霁罢去,天部慎远台官有重望者代之,公在首,以成化十一年至苏,周览度务,去其太甚,余惟镇静而已。中丞牟俸巡抚,大作威福,颇不以礼遇公,公亦无愠。牟败,公反怜之,人称长者。赋性简重,在位九年如一日。丁未出朝,留为晋藩参政。
贺公名霖,字时望,鄱阳人。张治元年,以御史到郡,苏民望而知其为仁人君子,鼓舞相庆。公盛暑莅事,凡旧政之堕者、过者、不及者,悉痛整齐之。无时刻少休,劳瘁致疾,虽在告,犹欲强起处分,疾愈甚,未期年而卒。苏民哭之罢市。
长洲为苏首县,令长不由以擢,则由以败。而败者恒多,岂风土使之然耶!数其善如宋王公元之,余得见者余公一人而已。公名金,字贡之,成都人。为进士,居京师,谨厚温雅,人称为余君子。成化五年抵任,群吏以其儒者,颇易之,作奸如故。公以理数戒,率者居半,因稍加惩艾,即皆改行焉。县民素多讦,公不设钩距,一以公议裁决,略无於其间。讦者谓公不可欺,亦不可犯,稍稍引去。或有强愎自愆于理者,则往往诣府司已上官,上官辄谕之曰:“汝自有贤令,不须至我也。”其人竟自解散。数月间,吏民帖伏。前令玩灾横敛,民多逋亡。闻公之政,渐次归。复如徭役、丁夫之类,累年为下人所卖,率皆颠倒,因置手籍点视,始得其平。县多富人,饵县官,公略不假辞色,至罚之不少贷,因以敛迹。郡中权豪棋布,请托无虚日,公一切谢绝,曰:“吾宁不作官,决不能受其使令也。”县当要冲,而繁华甲天下,达官贵使过者,旁午纷杂,旧例必设宴迎劳,公皆罢去,鱼肉一饭,欢然而别。其子弟随侍者,训饬防范甚严,不得辄至中门。一日,见几上有纸画数幅,盖其子构之於吴县界中者,悉取焚之,终不留也。夫人洪氏在县几五年,惟织供公之裳服,机杼之声时闻於外,虽同寮吏卒皆不得其面。其化于家者如此。十年,公与吴令雍泰同征,皆为御史,雍留北台,公补南台。或言其为所挤,公袒如也。公今为陕西按察副使,吴民思之不已。尸而祝之,尚在他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