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易寒的表情,很难看出喜怒。大多数的时候,只有眼底的火焰抑或光彩才能泄露心底的情绪。
钟希同离得远,没发现光彩,误以为是火焰,看着颤抖着跪了一地的人,声音也不稳了:“冷……冷易寒,你怎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冷易寒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走到众人中间,看着跪着的毫无血色的脸,踌躇着如何开口。
白英猛然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和恐惧:“主子,求您……”她说不下去了,虽然知道求是没有用的,因为这个主子素来狠心。
求,只能求速死。若是为自己,便可算了。但是,白矾年纪尚小,能否网开一面呢?
一向沉着冷静的白英已经没法言语,何况余下三人?
白矾忽然想起了八九年前的一个丫头。也是庄里打小买来的,养到十一二岁,开始做活了,就被安排到墨冢。那时候,白矾还不足六岁,每天就学些针黹。这个丫头晚上跟她住在一处,心地好,时常教她识几个字。
一天半夜,那丫头猛地醒来说不小心落了东西在墨冢,要是被明天发现肯定要被重责。狠狠心,干脆想趁着天黑无人去拿回来。可是,一去就没再回来了。
第二天,吴管家把庄内大小奴仆叫到墨冢,当众宣布:“幼婢私下说主子闲话,已被杖毙。今后,谁再敢乱嚼舌根,这就是你们的下场。”看着那一地的血,有好多天,无人讲话。
是以,无论冷易寒行事如何古怪,庄中从不敢有所议论。可如今,自己大意拿主子的事玩笑,想必……她不敢再想。
无论钟希同再怎么迟钝,此刻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她茫然无措的走到冷易寒跟前,企图隔绝他将要做出的令众人无法承受的决定。她心里叫着‘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可怕,好像一个魔鬼。
然而她一句话也说出来,张张嘴,轻启朱唇,只能几不可闻的叫着他的名字:“易寒……”钟希同用力的摇了摇头,用那样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冷易寒微微皱眉,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如此不堪,如此的让人惧怕。甚至,连她都是如此。“下去吧。”冷易寒漫不经心的说了那么一句,然后拉着钟希同的手腕进到里间。
良久,才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她们终于相信自己还能活下去,然后匆忙离去。不知是谁,记得返回来关上了屋门。
屋内的两人静默的坐着,过了半晌,冷易寒倒了一杯茶,推到钟希同面前,道:“刚才在聊什么?”
钟希同瞬间从椅子上蹦起来,惊叫道:“啊?你没听到啊?”然后双手大力的打了打自己的头,满屋子的暴走。
嘴里还念念有词嘀咕着:“哎呀,没听到……哎呀,那这帮人真是……我的天,我真是蠢死。Mygod!”
冷易寒看着她一脸疑惑、愤怒,转而高兴的样子,心里暗暗嘲笑:“她怎么……这么好骗?!”
钟希同发狂了一阵,然后瞧着冷易寒若有所思的神情,拉过椅子大喇喇的坐到他跟前。拍桌子嚷道:“你想什么呢?一天天带着这么严肃的一张脸,很酷吗?没事不要出来胡乱吓人好不好?”
冷易寒反射般的碰了碰自己的脸,吓人吗?只是不爱笑而已。他顿了顿,道:“我只是在想mygod是什么意思。”
哦,话题720度大转弯,钟希同连忙跟上:“就是‘天啊’的意思。”
冷易寒点头记下,仍问:“刚才在聊什么?”
钟希同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本能的绕过那个空缺,道:“我想,我总不能一直在你这白吃白住啊。所以,我要出去找点事做。”她刻意在‘出去’这两字上加了重音。
冷易寒听出来了,饮了一口清茶,淡淡的说道:“没有这样的事啊。”钟希同皱了皱眉,立刻质疑道:“怎么可能呢?那你们这里无依无靠的女人怎么生活啊?”
冷易寒假意沉思一下,道:“两条路,妓院或者……嫁人。”
钟希同一听连连摇头,什么世道?仰天怒斥道:“耍我吗?把我扔到什么鬼地方啊!这两条路哪有什么区别。”
冷易寒一怔,忙问道:“如何没有区别?”
钟希同道:“对别人来说也许有,对我来说基本没有区别。无非是跟一个陌生男人上床,或者跟多个陌生男人上床。这算区别吗?”她一边面目呆萌的解释,一边用十指配合语言比划着。
冷易寒听了直白的陈述和用词,觉得一口气呛在嗓子里,剧烈的咳嗽起来。
钟希同白了白眼,知道自己又吓到古代人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说:“你会习惯的,慢慢就习惯了。”然后又继续发表言论:“不过呢,我刚才这么一想,觉得第一条路比第二条容易一点。”
冷易寒闻言失手摔了茶杯,大惊失色。
他原本给出两条路的目的,就是想让她觉得第一条太难,直接放弃。现在,怎么好像弄巧成拙了?惊道:“这又是为何?”
钟希同道:“这不是明摆着吗?卖身的话没有难度啊,去卖就行了。嫁人的话,谁敢娶我啊?”
冷易寒心里立刻答道:“我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