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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同学聚会(3)

为了一个文凭,竟能让一个教师改行当县长,你一介大学生,本身在政道上,为何不能顺理成章当上县长呢?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这是天意不可违,仕途上的辉煌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世上也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一切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智慧去得到。任何人都有他的弱点,你只要去利用他,就会收获颇丰的。马小力当初说这番话时无所谓,现要想来,还真有几分歪理呢!她干脆打开车窗,任凭窗外的清风吹拂自己的面庞,她感到舒服、痛快、刺激。几年来,她带着致富家乡的理想,舍弃大城市回到农村,一干就是几年,她一个小女子尝到了在基层工作的艰难,两年前在江山县滨江镇与农民一身泥一身水地战斗在大堤上,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下令移民挖堤泄洪,引来多方争议,自己落得不明不白的回到洪山县,她目睹干部年轻化那残酷的现实,她体会了汪远德这得志小人对自己的侮辱和教训,这些都历历在目,她有幸遇到杜得胜书记,自己的天空才出现阳光。

杨萍回到了她现实生活中的城关镇。前几天,为了工作方便,也为了静心写她的调研报告《洪山县发展食用药材经济的可能性》,她干脆把家搬到了镇政府。

从江城回到洪山,杨萍第一次感受到两地的差距是如此的大,也第一次凝视着眼前的城关镇,注目良久后,忽然一曲优美又凄婉悲凉的《梁祝》像一阵清风一样飘在小院的上空……几年不见,江城的繁华令杨萍难以置信,杨萍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自己栖身的小镇,城关镇政府大门朝北,四面由房子围成一个院子,活像北京的四合院,只是没有四合院那样严谨古朴。而杨萍的住房就是正对着大门靠南边的那一排。

她环视四周,这是院内仅有的一栋两层的楼房,在杨萍住的这一间的上面加盖了红瓦,以防渗水,显然这是临时为了迎接杨萍的到来而加上去的。

杨萍住的房子坐北朝南,北边是一个大院子,南边是一口农民养鱼和浇灌农田用的水塘,水塘四周是农民种的庄稼及绿油油的青草。

晚上,镇里的人大部分都回家了,只有少数几个临时工在这里值班守电话。

杨萍来自楚州市洪山县的一个小山村,她看惯了大山,走惯了泥泞小径。小时候她幻想有朝一日能从山沟里飞出去,到村里当个民办教师、到镇上当个售货员,如有可能当个只工作八小时每月能领几十元工资的工人。她的刻苦努力终于美梦成真,她真的考上了大学,被人比喻为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她来到了长江边的特大城市江城市求学四年,她喜爱像那大海一样壮阔的长江,凝视长江上被阵阵晚风吹皱的闪闪波光,欣赏那飞架南北的宏伟大桥,聆听那千年古楼流传白云黄鹤的传说,比划龟山上那直指苍穹的“亚洲桅杆”……而此时此刻自己竟然像一个圆周一样,从出发点开始,经过一段拼搏后,最终又回到了原先的起点。

夜幕降临,孤寂的杨萍不寒而栗,一种失落感笼罩在她心头,夜阑人静,她伫立在这寂静的夜色中,默默遥望着远方,眼里流露着一种不安。此时,四周死一样寂静,她第一次感到害怕,下意识退回到她的小屋,关紧了房门,独自一人坐在床上。

她是多么的想念江城市呀,她是多么的渴求能回到波澜壮阔的长江边啊,她想啊想,不觉黯然伤感,在孤寂中,她轻轻地、更确切地说是默默地吟诵:

清晨我独自一个人在这海边彷徨,

心中不禁想起往日的时光,

啊!看那阵阵微风吹动着白云,

啊!看那波涛拍打着海岸,那贝壳闪银光。

黄昏我独自一人在这海边徘徊,

故人难忘的身影涌现在我心头,

啊!我这忧愁的人儿,苦苦地思念,

啊!我心中的故人如今你在何方。

深夜我独自一个人在这海边游荡,

一阵海风吹起波浪湿透了我的衣裳

啊!起伏的波浪,翻动的浪花,

啊!清淡的月色冷漠的星光。

夜深了,杨萍却夜不能眠。她不得不起身披衣站立窗前,看着眼前的无边绿地,鱼塘的波光,任由初夏的晚风吹拂,想到自己从繁华的都市来到这荒野,想到自己从朋友满城的江城市到这荒凉小镇独自一人与星星做伴,从宽阔的大街到眼前这泥泞山路,从灯火辉煌的都市到眼前这漆黑一片,一种心酸唤起了她阵阵伤感,两眼噙满泪水,情不自禁地轻轻低吟起她不能忘怀的那支曲子:

阵阵狂风吹过一片荒野,

遍地是泥泞方向未能明。

只有满天星星静静陪着我,

给我破碎的心带来光明。

啊!星光灿烂伴我远行照我影,

啊!星光引路哪怕道路崎岖不平,

带着理想,我要寻找我心中的梦,

带着理想,跟随着我的心。

在城关镇,她感觉到自己是一只困于笼子里渴望飞翔的小鸟,她体内开始蠕动起某些不安,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杨萍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开始思索自己的未来。

良久,迷茫中,她想起毕业设计时的朱可老师。

朱可老师是教心理学的。一般学生称朱可为教授,惟杨萍称他为老师,因为在她看来,称呼老师要自然些、亲切些,也正是这个缘故,杨萍吸引了朱可的注意。

那也是一个晚上,六月的江城市外滩,街上灯火通明,江里游船如织,整个城市灯红酒绿,一派繁荣。当年西方列强凭江圈地,欧美风格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如今是物是人非,这里成为人民休闲的场所,殖民时期的栋栋建筑被装扮一新,像一颗颗硕大明珠镶嵌在壮阔的江边。江城大学就在这风景秀丽的江城外滩,这个外滩也是江城大学师生们在晚间观江赏月的休闲之处,尤其是恋恋不舍的学子更是凭栏远眺,企求把这美景留驻脑海,在这里憧憬自己的美好前程。

这一天的晚上,杨萍在这外滩与朱可老师不期而遇。

“朱老师,您好!”

“啊呀,是杨萍同学呀,临近毕业有点舍不得吧!”

“是的呀,四年苦读,现在要离开母校,离开敬爱的老师,离开这难忘的江城外滩,面对陌生的社会,心中就有一种无助的彷徨。”

“是呀!这是有一个过程,其实我们作为老师与朝夕相伴的学子分手时,就像自己的孩子长大要远行似的,也是有一种莫名的惆怅。”

他们彼此聊了些感受后,来在江边的石椅子上,她的指导老师朱可教授把她叫到一边,与她促膝谈心:

“小杨呀,在你学成之际,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以前我是你的老师,现在你就把我当成你的益友,你可愿意听?”

“老师,看你说的,这四年来,你对我的教诲,我终身不能忘怀。今天晚上,想到要与学校分别,要离开敬爱的老师,我心里真是万分难受。四年来,我在老师的教诲下生活成长,不知不觉中,这珍贵的求学生涯虽然短暂得就像风一吹而过,而留下的却是终生难忘的美好回忆,此时的我既为能顺利完成学业而高兴,也为今后的人生轨迹,人生取向而感到迷茫。”

朱老师说:“小杨呀,你的这个忧虑每届学生都会遇到,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首先你要确定自己努力的方向。然后按照目标一步一步去实现。”

“老师,你看我是从政为国家服务,还是做点其他什么?”

朱老师说:“只要是做有益的事,都是为国家为社会服务。你是学行政学的,这方面的人才正是国家急需的,所以在行政这方面发展前景广阔。”

那次不期之遇,杨萍至今仍记忆犹新,她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要转变观念适应社会。学校是学理论性的知识,是刻板的规定,是一成不变的教条。社会上讲尊重知识爱惜人才,这需要一个过程,所以自己要虚怀若谷切不可恃才自傲,要领悟《人性的弱点》这本书的精髓。

在大是大非问题上要政治敏锐,立场坚定。始终要记住两点:青年知识分子,既要有远大理想,又不能理想化,重要的是面对现实脚踏实地,不然也会象潘晓发出的“人生的路呵你为什么越走越窄!”这样的呐喊。我们国家是共产党执政,共产党代表广大人民的意志,那么你在工作中要执行党的意志。要树立崇高的理想,不要苟且于一时一地的得失,不要贪图一时的满足而荒芜了自己的意志。要做富贵不淫、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新时代坚强女性。

杨萍还记得朱老师最后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作为你的良师益友,我祝你前程锦绣,成为社会的栋梁。”

一阵清凉的晚风吹清了迷茫的杨萍,老师的咛嘱历历在目,自己追求理想的勇气恍若昨天。如今,面对在荣华富贵就丧失斗志,丧失理想,经不起诱惑,耐不住寂寞,她羞愧难当。

杨萍血液沸腾,脸颊泛起两片愧色。她索性披衣,来到门外,一人独立在夜色中,望着满天星星,任由初夏的轻风拂面,不禁怅然感叹,真是与君一席言,胜读万卷书。想到此,她心胸豁然开朗了,同时,杨萍为自己一时放纵而自责,因自己一时彷徨而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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