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他是地头蛇,在洪山县有其一定的人脉,就会更加张扬。刚来洪山吃饭的那次,他就旁若无人,居然不把梅朋放在眼里,连点同情心也没有,还没当上县长就对我目空一切,蛮横霸道。虽然那次只是一面之交,还只是限于感性认识,但以小见大,也看出了他的本性。加之他又有上面的支持,将来在共事中,就会出现一山二虎之局面,就会有麻烦,就有矛盾。一旦出现这个局面,人们是说我不好还是说他不行?由于自己在荆宁县与郝伟没有处理好关系,如果这个问题又出现在我身上,对我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这会重蹈荆宁县时的覆辙,我的政治生命也就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那将是自毁前程。自己初来洪山只能吃补药,万万不能吃泻药,现在到了未雨绸缪的时候了。不行,让程思权当县长是下下策,我不能让他成为埋葬自己政治生命的掘墓者。
杜得胜思索着。
他想到了中央关于干部要知识化的要求,想到了市委让自己推荐一个合适的县长人选供市委参考,想到了吃饭时程思权调侃梅县长的情景。从表面看程思权与梅朋关系一般,从人性的本质看梅朋是不愿让位于与已共事的人,他宁可让位于与自己没有往来的陌生面孔。从刚才的交谈中,杜得胜判断梅朋是不会推荐程思权接他班的,这样自己充分尊重梅朋的意见,就可顺水推舟,提出蔡昌作为县长人选,与梅朋商量,想必他是会同意的,即使梅县长否定了一个,就不会再否定第二个了,这样就可以化解自己与程思权的矛盾。只要程思权不入围县长人选,其他的事就好办了。梅朋同意杜得胜的提议。
后来在县委常委会上,除了程思权外,蔡昌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县长候选人。这是后话。
杜得胜把下阶段县长人选的工作讲了一下后,嘱咐白部长,洪山县的老同志多,他们的生活学习好不好,我要抽出时间看望他们一下,听听他们对县委工作的想法,要解决老干部们的实际困难。
三个人谈了点别的事后,梅县长和白部长就离开了杜得胜的办公室。
出国的程思权最挂念自己县长一事,他估计着自己的县长一职已经报上去了,因为市里急着要定下来,而洪山县只他一人够资格,即使没有批下来,那也是瞎子磨刀快了。正当程思权风尘仆仆地回来做好当县长的准备时,他的县长一职不仅没有批下来,反而给取消了,被一个臭老九给顶替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他就知道是梅朋在新来的杜书记面前阻挠他当县长的事,他又急又气又恨。他寻思要赶快找杜书记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表明自己的态度,并透露市里领导对自己的好感,让杜书记心里有数。同时要赶快赶到市里求领导出面打招呼,否则就上不了这趟末班车,自己的前程就结束了。由于杜得胜刚来洪山县时,自己先前准备到西方考察的批件就下了,由于出国耽误了一些时间,以至于来不及与杜得胜交流思想,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原先他是洪山县长不二人选,有的人甚至开口称他县长了。而程思权也以自己是准县长自居,仿佛自己就是大权在握的县长。那段时间里,他为自己能批准几千万元乃至上亿元的资金而激动,为自己能号令全县上百万人而兴奋,为自己能天天在电视上露面而自豪,为自己的讲话能引来暴雨般的掌声而欣喜,他甚至为自己在人大会上作报告的一举手一投足而费尽脑子……可是这美好的前程仅仅过去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化为泡影,现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埋怨自己太自信,关键时刻不该外出考察,结果把到手的县长给“考”丢了。
那几天,程思权是马不停蹄上窜下跳,跑的结果很不如意。
原来,市里决定各县领导干部人选包括洪山县县长人选由县委推荐,市里不干预,由市委考查通过,并做了纪律要求。而当他听说是一个穷教书的人当县长时,他更是气急败坏:老子革命几十年,难道还不如一个臭老九。这真是应验了民间流传的顺口溜: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还不服不行。自己的关系还是不硬。
真是后悔呀,社会上常说:生命在于运动,提升在于活动。不跑不送听天由命,光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要想有进步,常去组织部,要想被提拔,常去领导家。
我也跑了呀,也送了呀,平时也烧了香,用时也抱了佛脚呀,为什么到关键时刻就没人帮我说话呢?是送得不够还是其他原因,真他妈的混蛋,一帮政治骗子。
程思权知道他的县长已无望,不禁大发牢骚,对新来的杜书记不主持公道愤愤不平。他杜得胜刚来洪山,无缘无故拿我开刀,对我不仁,休怪我对他不义,他让我里外不是人,我要搞得他里外都是鬼,看到头来谁笑到最后。一颗复仇的种子在他心里播下了,只待时机来临。
时间是医治伤痛的最好良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程思权对于落选县长一事的不满,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无奈中接受了这残酷的现实。联想到他的几个朋友的劝慰,留得青山在,总会有柴烧,他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一位名人说过,“当你不能征服敌人时,不妨把敌人当成暂时的朋友。”他必须像冬眠的动物那样,安详地度过严冬,只等大地复苏时节的来临。他要把所有的不快都埋藏,不要让杜得胜看出半点破绽。他要学鳄鱼,平时隐藏自己,只待机会来临就奋力一搏。心态一调整,程思权怀着对杜得胜等人的刻骨仇恨,开始静下心来。
白云按照杜得胜的要求到五中去找蔡昌谈县长人选的事。蔡昌对于自己这个教书匠能当上县长简直不可思议,忘形时竟然对着白云说起了几天前的事。
“也真是巧,我家老头子前不久病重时就找瞎子算命,看他自己还能活多久,那瞎子左看右看说我父亲最多还能活两年,七十三是他命中越不过的坎。后来我父亲又把我的时辰八字告诉瞎子,可这瞎子念念有词后竟说我早就过了天罗运,现在是走红运的时候了,红运就是走官运,还说这是父子阴阳相平。此话一说,我父亲把瞎子臭骂一通,说他瞎子瞎说,明明知道他的儿子连小官都当不了,竟嘲讽说能当大官。后来那瞎子连钱也没收就被我父亲骂走了。在农村少数不想干活又想过好日子的人就以算命为业,这叫做算命猜八字,出钱养瞎子。我回家听说此事后还埋怨父亲没事做搞迷信,是白日做梦。没想到算命的还真神,我以前不相信,这回我还真的信了。”
白部长见蔡昌得意忘形,就说:“当县长还要人民投票,还要上级来考察。”
“这么说我这个县长还不一定算数,我当县长就要投票,以前的县长可没有投票呀。”蔡昌着急地说。
见白部长没吭声,蔡昌自言自语地说:“我这还是八字没有一撇,那我肯定选不上。”
“为什么说你选不上?”白部长问。
“我不认识那些投票的人,他们是不会投我的票的。”蔡昌在一阵惊喜后听了白部长这么一说,发热的脑子就像当头淋了一盆冷水,顿时失望,也好,自己本来是个教书的命。
“没关系,是等额选举,只有你一人是候选人,只有投你的票。”白部长解释道。
“要是万一出现他们不投怎么办?”蔡昌还是不放心。
“我们多做工作,如万一不行,就代理县长,直到你选上为止。”白部长又解释道。
蔡昌这才放了心。
蔡昌当县长一事在十里八乡传开了,人们不断议论他,恭维他,走在路上人们纷纷给他低头让道,生怕撞到了蔡昌而显得自己无礼。此时此刻,蔡昌也飘飘然,他不再是教书匠了,而是威风八面受人尊敬的一县之长……
当程思权得知县长人选是蔡昌时,就对蔡昌做了一番调查,居然发现这个人在否定“文化大革命”时态度消极。在五中要当副校长时就因所谓看待“文革”要用辩证的观点,一分为二的哲学态度,糊里糊涂地失去当副校长的资格。这样的人现在居然当上了一县之长,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个有前科在案的人怎么能当县长,一种再次取而代之的心开始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