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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英雄传奇

在一个隆重表彰优秀人才的大会上,在人们为受奖者戴上光荣花摄影录像的时候,我想到了侯生福。侯生福是谁?许多人都不知道,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他的业绩至今鲜为人知。侯生福没有资金,也没有职称,眼下退休在家。

他原先只是县体委一个看门房搞收发的打杂,以后据说上面有人说了话,为他落实政策,才安排担任了县政协副主席。像这一级官员,大约在全国有好儿十万。大会表彰的这些同志,每个人的业绩都可以罗列许多,有的还十分感人。侯生福这一生,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同他的队友们一道,登上过世界屋脊珠穆朗玛峰。而且不巧的是,那次成功登顶的惟一的一张合影照一一八名登山英雄展开一面五星红旗,其中却没有侯生福。但他的确是登上去了,而且是九人之中惟一的汉族队员。据说他还是迄今为止为数不多的登上珠峰的汉族登山家之一。

他到哪里去了?没有人问过侯生福,侯生福自己也没意识到应当向世人表白。这是一个谜。

此后28年中,一直是一个无人猜测的谜。眼看着这个谜底将要像雪山古尸与冰雪永固,一次偶然的机会,意外地揭开了谜底。2003年2月,已经退休在家的侯生福突然接到一封邀请函,请他赴京参加一个摄影大奖赛的颁奖仪式。

他又不是摄影家,更未曾参赛,何谈领奖呢?他感到意外,怀疑是不是搞错了。等他按期赴会,才恍然醒悟。原来他当年在珠峰之巅为其他八名队员拍摄的那张世界瞩目的登顶纪念照《五星红旗飘扬在世界之巅》,获得中国体育人物摄影大赛特别奖。当侯生福意外地站在中央电影台大演播厅接过奖杯时,他百感交集,泪流满面。谁会想到,这张震撼世界的奇迹般的照片,并非出自专业摄影家之手,而是由登山队员侯生福拍摄!九死一生,登上珠峰,谁不愿意留张纪念照呢?随队摄影家、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记者已于中途不幸牺牲,谁为大家拍照,侯生福自告奋勇,放弃自己留影的机会,承担起摄影师的重任。

他冒着手指被冻掉、失足滚下山去的危险,很认真地组织大家靠拢,然后选准角度,调好光圈,按下了快门。科考任务一完成,大家立即开始下山。

在那样的海拔每多呆一分钟,谁都很难预料会出现怎样的后果。成功登顶的队员们创造了一个世界奇迹,侯生福却同时创造了两个奇迹:成功登顶,且完成了千载难逢的摄影艺术创作。攀登世界屋脊珠穆朗玛峰,永远都是一个常人难以想像的超越人类生命极限,甚至是违反生命科学的挑战。其艰巨程度和危险性,绝不是理论上能讲清的。

在低海拔地带,水烧到100度开始沸腾,而在高寒缺氧地带,水在45度便沸腾起来。这意味着什么?人体7096是水分,而人体的正常温度是三十五六度,也就是说,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度上,由于空气稀薄,人体严重失压,会像沸水一样膨胀。因此医学科学家认为,海拔5000米以上,是生命禁区。

在这样的高度,是绝对看不到动植物的。侯生福和他的队友们却要在这样的高度以上,再顽强攀登3888米,其艰难危险的程度可想而知。为了那一刻的成功,他们怀着报效祖国的雄心壮志,苦苦准备了十多年。其中有多大的风险,多少次失败,他已经记不清了,他们经历的艰辛与磨难是常人难以想像更难以感受的。登顶成功了!侯生福和他的队友们实现了为国争光、为民扬威的夙愿。全中国人民为之欢呼,世界为之瞩目。

他和他的队友们的喜悦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在那艰难而漫长的攀登过程中,他们的团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有的队友长眠在冰雪世界,有的冻坏了手指、脚趾,还有的冻掉了鼻子。

他们无怨无悔3任务完成,如同战争结束。登山队员光荣退役,按照组织安排,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乡。侯生福便回到了生他养他的陕西延安洛川县,在县体委当了一名普通工作人员。侯生福,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英雄,周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视他为英雄。

他像每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一样,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默默无闻地做着他的本职工作。当地领导像走马灯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谁也不会留意一个县体委的职工的昨天与今天,更不清楚他是登临珠峰的运动健将。惟有他自己把那一段生命历程铭记在心。

他珍藏着自己拍摄的那张没有自己的照片,珍藏着登山鞋、金属手杖和那枚以生命的代价换来的纪念奖牌。每逢年节,他都要把这几样物品一件件地拿出来抚摸擦拭,回味当年艰难困苦的拼搏,回忆着队友们的音容笑貌,缅怀着那长眠在雪山不为人知的烈士。这是他心情最复杂和最幸福的时候。

他珍视这些纪念品,并非珍视自己的功绩,而是珍视自己所拥有过的峥嵘岁月。

他视这些登山工具和奖牌为生命,每次出门都要带在身边。不巧一次到北京出差返回陕北后发现挎包中的物品竟然不翼而飞。这使他大惊失色,立即报案。不料小偷看了偷来的这些东西,明白闯了大祸,立刻原封不动送到体委机关院内。“宝物”失而复得,侯生福心中千恩万谢这个还没有完全丧失良知的小偷,他汲取教训,以后出门,再也不敢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一个小偷,尚且知道登上珠峰者的分量,知道自己偷广英雄的宝物,是弥天大罪,然而我们一些同志却有些麻木。有的人听说侯生福登上过珠峰,却并没意识到这是英雄壮举。更不曾想到这是一个人以生命的代价完成的祖国和人民賦予的历史使命。其实侯牛福和他的队友们在30年前所创造的奇迹,那意义和冒险程度及其付出的代价,与今日航天英雄杨利伟相比,毫不逊色。北京领奖,使侯生福意外地体会了一次英雄的感觉。其后不久,2003年的一天,他的生死队友潘多等人专程来到洛川看望他。当他们看到老侯住的那套未曾装修的陈设简陋的住房时,难过得哭了。洛川的现任领导,慧眼识英雄,意识到英雄侯生福的存在是全县的光荣和骄傲。

他们重视宣传英雄的事迹,市上领导到家中探望,新闻媒体上也有报道。特别是洛川县政协,把侯生福英雄事迹作为文史资料征集的一大任务,组织力量,深人采访,撰写《探访地球之巅的汉族登山家》一书,读来令人热血沸腾。侯生福的英雄事迹让人感动,而当他创造了英雄业绩,却并不自觉是一个英雄,仍然几十年如一0,默默无闻地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身份,为人民做着力所能及的奉献,这是更为感人、更加可贵的,也更值得我们学习。2004年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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