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过黄浦诗:“月照黄龙浦水黄,南飞乌鹊夜茫茫。晚潮天接海门近,秋草城埋沪渎荒。道上人家金井塌,县中官酒玉缸香。秋来直欲通宵饮,消得先生醉几场。”中二联逼盛唐矣。
顾利宾过松江诗:“吴淞三万六千顷,震泽与之俱渺茫。鸿雁一声天接水,兼葭八月露为霜。秋风漫引渔人笛,落日偏惊贾客航。三十年前此来往,尘缨犹未濯沧浪。”利宾,镇江人,洪武中仕于朝。
成化中,有杨推官者,素疾一吏,常欲置之法。弘治庚戌,知府鄢陵刘公入觐,而吏适役于吏部,绐刘曰:“铨曹有言有司之不职者,必曰松江推官,入对宜慎。”及审官至杨名,而刘不能对,遂至落职。吏不暇较,而责备之论,亦有归矣。
正德壬申,流贼寇山东诸郡,江南震恐。松城四周,故有市廛,有司悉命撤之,复欲绝四濠之梁,民甚不便。龙囦戚韶有诗曰:“人情汹汹语浮嚣,腹里千愁未易销。战舰未收河朔贼,居民虚断灞西桥。天须向曙星初灭,树必经秋叶始飘。不似十年前意况,青楼明月唤吹箫。”此诗纪一时之事,而其命意亦不浅。
卫文节公,专祀于昆山,其祠堂记云:“墓在湖州,今玉屏山之麓,相传有卫状元之墓,盖后人附会云。”
《击壤歌》,民乐有贤令也。“姑缉麻,妇纺花,丁男在田女在家。吏卒不下乡,官无横科差。老翁弄儿孙,逐影向壁孥。东邻酒,西邻茶,从朝至暮笑呀呀。布谷昨夜鸣,村村补桑麻。不违农作时,今年落秧早。爱民如子县令心,无事扰民如此好。夫撒秧,妻采桑,农事已兴蚕事忙。大麦〈艹尊〉〈艹尊〉秀,小麦〈艹奉〉〈艹奉〉长。菜花半稀青间黄。今年县官好,民害不下乡。田家得安业,出入无惊惶。日力岂敢嬉?夜共灯烛光。催了机上布,便是囊中粮。饥寒庶可免,逋负亦可偿。不患心头损新肉,只要眼前医旧疮。”此歌,董良史所作,不知贤令为谁。然国初,松之吏称民安可想?
约庵陈公潮,以乙榜受学职,后升知州致仕。张都宪璿,其门人也。正德乙亥,御史来视学时,松人欲入学者,争干于公,千金可坐致也。张就访于家,见垣壁不治,意甚怜之。公曰:“视做秀才时,则已过矣。”张徐曰:“入学案犹未出,盖若导之言也。”公曰:“予所不敢预者有三:坏名节,一也;骄惰人之子弟,二也;起奔竞之风,三也。”张起拜曰:“受教矣。”公之介类如此,而且始终不渝,有足重云。
一川张君其性,东海之孙也。厥考后乐公,副宪广西,驻兵平乐而歾。有通判某籍帐下,得余金四百两,劝性取之。性曰:“父死而因以为利,可谓人乎?”豪厘无所取。后从甘泉游,明理学,为盛德君子,兹其一节云。
顾曦,字东曙,松之老儒也。博学能诗,其吊朱端常墓曰:“玄堂千载寄崇阿,石马无声墓草多。故里尚传前代事,浮萍应落逝川波。野人夜黑偷金碗,山鬼天寒泣翠萝。莫问人间兴与废,夕阳回首自兴歌。”东江先生以呈西涯公,公曰:“不意山林乃有此作。”
顾东曙能通数学,尝考晷度之数,纂辑成编。每未颁历,可预知来岁节候宜忌之详。一日,出示客,客曰:“此私历也,得无犯禁乎?”始惧而焚之。老儒博学,而不知世务如此。
元伯颜盛曰:“上海有俞俊者,赋《清平乐》云:‘君恩如草,秋至还枯槁。落日残星犹弄晓,豪杰消磨尽了。放开河海襟怀,休教白鹭猜。我是江南倦客,等闲容易安排。’后仇家以其稿诉于官,厚贻获免,而因以丧家。然则君子岂可易其言哉!”详具《辍耕录》。
青龙、大盈之间多荒田,弥望皆芦苇之场,甚至数十里绝烟火,虽有召募之令,无有应者。正德中,内江喻公来知府事,锐意讲求,乃议分设赈治,使民聚货。货通,则田易垦治,田垦治,则可以省阖郡包赔之苦,甚良策也。规画已定,而天下不憗遗,今未有续而终之者。
尚书伍公文定,嘉靖甲申,以操江莅松。有“昔推常郡此盘粮,粟米陈陈盈十万”之句。东江先生曰:“诗虽不工,而当时储蓄之富可征也。”按伍公推郡时,当是弘治末年也,而犹有十万之积,况周文襄时耶?今之所以无者,其弊有二:逋负也,侵欺也。逋负固奸顽之常态,而亦有出于不得已者,犹可言也。若侵欺,则极为可恶,何也?起运之外,存留以备赈济,文襄之良法也。自易银之法行,而济农之仓虚设矣。积年之书手,惯役之粮长,每于领米易银之际,则虚开姓名报官,名为关米大户,而实自入以肥家,至有一人而侵欺至万石者。积弊相仍,莫甚于此。概郡计之,其丽不亿,此与文襄之意相戾甚矣。牧民君子,苟清此弊,自足济农,何必为劝借之令以速怨哉!庚寅,郡守长沙熊公宇,颇究兹弊,痛惩其尤者三数人,时论快之,然竟亦未尽革也。
宋潜溪先生,尝为上海夏宗显作圹记。夏,盖洪武中粮长也。记称其畏谨好礼,田赋皆先时而集,不烦征索,爱惜细民,铢两无所取,以长厚称。夫先生之文,实录也,敢述之以告乡人长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