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山仰止 忆季荷犹碧
1911年8月6日,山东省临清市小小康庄镇的一户农民家庭里出生了一个瘦弱的男孩,他的名字叫季羡林。时隔七年,浙江温州乐清县一个世代书香之家诞下了金玉之子,便是如今被誉为一代奇才的南怀瑾。二人均是家中独子,被祖父辈给予厚望,自幼聪敏好学,少年便学业有成。
生于乱世之际,长于动荡时期,注定了年轻的他们将有不平凡的一生。季羡林在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德文专业毕业不久,作为交换生被送去德国学习,在异国他乡经历了艰苦求学之日。留德十年期间,他心中积淀下的不仅是浓厚的学识,还有思乡念亲时刻骨的惆怅。而尚在弱冠之龄的南怀瑾,怀抱博古通今之学,凭一身高超的武学修为,毅然投身于抗日战争的滚滚洪流当中,尽展儒家之义,侠之大成。
抗战结束后,命运之手再次拨动时间的轮盘,将二人推向了不同的命途。获得哥廷根大学哲学博士学位的季羡林经瑞士东归,终于回到祖国的怀抱,在北京大学担任东方语言文学系教授;而南怀瑾则在得道高僧的陪同下,游遍大江南北,为寻求佛法真谛不辞辛劳,后挈妇将雏,经波历险到台湾定居,开始不遗余力地进行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和传承工作。
数十年后,季、南二老,一成学界泰斗,一为文化宗师,同是才高八斗、学贯中西的本真人士,同为淡泊名利、情意醇厚的仁慈长者,虽无交集,却以各自的学识和性情,共同为世人擎起了做学问与做人的楷模。
或许有人会质疑,季羡林先生年长于南怀瑾先生,但本书却以“左”南怀瑾、“右”季羡林称呼二师。其实,这其中颇有一番缘由,并没有谁先谁后之分。
当代“左”字,取义进步、革命之意,纵观南先生一生的学识修为和治学目的,便带有此种意味。南先生身材不高,平时总是身穿一袭青衫、脚踏一双布鞋,仿若骨格清奇、神采飘逸、眉见慧光的仙佛中人。他曾被尊称为“上下五千年,纵横十万里,出入百家言”的传奇人物。有人称他为国学大师、易学大师;有人称他为佛学大师、禅宗大师、密宗上师;也有人称他为当代道家或现代隐士……先生一生出入于儒、佛、道之间,在台湾及世界各地倾全力讲述印行传统文化经典,上通学界、商界、政界,下达民间大众,他不辞辛劳,奔波教化三十余载,力求将中国文化的精髓普及中外。在如今传统文化逐渐衰弱的时代,许多值得今日谨记和借鉴的古老德慧渐渐被人们所遗忘,南先生眼看如此,心痛万分,便立志为传统文化进行一场当代的革新,为现代人开辟了一块可以让心灵充实、让灵魂栖息的芳草之地,所以他正是继往开来的文坛宗师,由此而担当了“左师”之席。
而“右”字于古语中有崇尚、崇高的意味。季老一生学问精深、为人纯厚,有情有义。作为学者,他诚恳严谨、勤奋求实;用自己毕生的心血仔细打磨着“学者”的丰碑。他在东方学、语言学、佛学、历史学、古文字学等方面均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文化成就。作为长者,他平实质朴、朴素自然;以水入江河、土化大地的智慧,以谦谦君子的宽容平和之风,教化万千学子。作为智者,他淡泊名利、宠辱不惊,将世间百态的酸甜苦辣,人生无常的悲欢离合,都视如过眼云烟,以恬淡闲适的情怀,实现着生命与智慧的生活。季老看透生死大事,却在耄耋之龄不放弃治学的执著;他辨清是非功过,却仍然待人如水,谦和宽容。一位学术大师,辞去“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的三顶高帽,其恬淡崇高的情怀,作为世人“右师”,不正合吾辈心意?
两位先生,两位大师,著书繁多,立文无数,他们用真实的人生经历、生动的讲解论说和朴实无华的清新文字叩开世人的心扉,身体力行,传授世人生活的真谛。他们从不设华丽的文学殿堂,只留下硕果遍地的农园。是以每每翻阅二师的文章,细细品味,心有回甘,掩卷而思,翻然顿悟;每每观得二师的举动,若有所得,警醒自身。二师如同浮华尘世中的旷世贤师,以他们的德性泽被吾辈。
今从二师的阅历和著述当中,提取那些最能体现他们人生智慧的微行、片语札成一籍,希望可以通过本书继承二师的学识、学风和精神品格。
如今,季老已逝,南先生犹在,我们所能做的便是珍藏大师的智慧,秉承其思想菁华,一方面以祭亡者,另一面以慰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