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固然是好,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进了太学,要严格自律,处处以学业为重,尤其要与那些纨绔子弟保持距离,不得学坏。”
“是,叔父。”若愚重重地点点头。
“我先去联系,过几日,你整理好便可以去上学了。太学是寄宿制的,一旬休两天,下了学你就回家。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得跟同学到处闲逛。还有,为人要谦虚厚道,不要多事,更不要惹事。不要去巴结强权,也不得欺凌弱小。”
若愚回去的路上,忽然想起叔父说的话,送自己去太学是梨容的提议。她刚才到叔父房里来,是专程说这件事的吗?
若愚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若愚回到梨园,看见白颜用手撑着脸,看着蜡烛发呆。
“不是叫你不要等我先去睡吗?”若愚的话,把白颜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了?”白颜回过神来。
“已经不早了,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若愚看出她有心事。
白颜夸张地叹口气,说:“以前跟着小姐,隔三岔五出趟门,我还觉得闷得慌。现在,都一个多月了,除了园子还是园子,我都快被憋死了。后天就是小姐的生辰了,夫人一定会带小姐去归真寺上香的,到时还可以去逛逛庙会,我又没戏了。”
若愚猛地一惊,后天就是梨容的生辰了?
这天说来就来。
一大早,佩兰就开始翻衣柜,“小姐,你怎么都是淡绿色的裙子,有没有别的颜色的?”
“不用找了,没有的。”
佩兰悻悻地转过身来,将手中翠缎带绿纱的裙子放下,“算了,就这件还算特别点,只能穿它了。”
梨容笑着说:“绿色有什么不好?瞧你一脸的不高兴,好像穿这裙子的是你。”
“今天您过生辰,应该穿得喜气点不是?”佩兰嘟囔着,“您皮肤这么好,穿粉红色的肯定好看。”
“爹娘说过生辰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太张扬,省得伯娘和若愚哥哥难做。他们哪里有钱买礼物给我庆贺?昨天特意叮嘱的,你是不是忘了?”
“没有,没有。”佩兰连连摇手,转身从柜里拿出那两只锦盒,“小姐,您戴哪支?”
“有区别吗?为什么一定要戴呢?”
“过生辰嘛。”佩兰将两个盒子都打了开,忽然说:“我差点忘了,刚才我碰到少爷,他说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说完便掏出一个布包。
梨容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感惊讶。又是一支一样花型的簪子。梨木簪子的木料应该是从梨园里就地取材的吧,手工并不细致,略显笨拙。梨容轻轻一笑,他可能觉得礼物寒酸,不好意思拿出手,才让佩兰转送的。
“少爷说什么了吗?”
“少爷说如果不合适,就拿回去给他。”
梨容默默地把簪子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说:“今天就戴它。”
“小姐,您今天要出门啊。”佩兰支吾着说。
梨容知道佩兰的意思,无非是戴这簪子出门,太掉身价了。世俗的目光,总是这么虚伪。梨容轻声说:“就戴这支。”
“梨容,准备好了吗?”谢夫人进了屋,看见佩兰还在给梨容梳头,催促道:“动作要快点了。”
佩兰连忙将簪子往梨容头上一插,“夫人,好了。”
谢夫人将女儿拉过来端详一番,目光停在梨容发上,“这是个什么东西?”说着,伸手摘下来,“咦,怎么……”
梨容一把抢过簪子,“没什么。”
谢夫人看了佩兰一眼,佩兰看了看梨容,没有说话。
“夫人,小姐。”这时,白颜忽然跑了进来。
“什么事?”谢夫人问。
白颜扭捏了一阵,小声请求道:“可以带我出去吗?”
白颜畏惧地看了谢夫人一眼,求援地靠近梨容,低声道:“小姐,带我出去吧。我都好久没有出过门了。”
趁这会儿,佩兰附在夫人耳边小声说:“少爷送的。”
谢夫人不动声色,微微一笑,“白颜,你现在照顾若愚,要出去得若愚同意才行啊。”
“少爷同意了,所以我才敢过来的。”白颜说。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谢夫人开明地说。
“谢谢夫人、小姐。”白颜开心得跳了起来。
谢夫人走近梳妆台,指着两只锦盒说:“拿一支戴吧。”听似柔和的话语里,却含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梨容抬头看了看母亲,手在两只锦盒上方游走,最后取出了第一支簪子。谢夫人接过簪子插在梨容发上,“嗯,不错,很配你。”
梨容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她想取回母亲手里的梨木簪,谢夫人却将手一避,微笑着说:“这个木簪子,倒也精致。你不想要丢了可惜,不如送给白颜吧,她就喜欢一些鬼灵精怪的东西。”说着,转手递给了白颜,“小姐送给你了。”
白颜不知所以,接过来看看,觉得新鲜,好玩似的往头上一插,“谢谢小姐。”
梨容无奈地看了母亲一眼,欲言又止。
谢夫人却装傻说:“这不挺好的吗,丢了岂不可惜?行了,都好了没,好了就出发了。”
归真寺上过香,众人在偏房里小坐。
正言方丈进来问候:“谢夫人,谢小姐,好些时候不见了。”
“我们来了几次,方丈都不在。”谢夫人说。
“近来老衲总是被皇后娘娘召进宫去,所以常常不在寺里。”正言方丈解释道。
“是为了二皇子的婚事吧。皇后一定是事无巨细,一律亲力亲为,归真寺负有重任,皇后自然关注得多了些。”
“是啊,仪仗改了几遍了,皇后娘娘还是有些不满意。这不,刚才还派刘夫人来了。”
“可是镇南将军的夫人?”谢夫人心里打了个盘算,“她已经走了吗?”
“还没走,她在执仗大师那里看清册。”
“就她一个人啊?”谢夫人又问。
“还有刘公子和刘小姐。”
“未来的二皇妃啊,我是该过去问声好的。”谢夫人轻笑,刘公子也来了,那就更应该过去看一看了。
方丈道:“那夫人随我来吧。”
看见谢夫人起身,梨容却怯怯地说:“娘,我就不去了吧。”
谢夫人想起刘府没有送拜帖一事,正好今天去探探情况。至于梨容,不去也好,去了反而显得谢家在攀亲上急切了些,这么好的女儿,我该矜持些才是。“那你就在寺里转转,别走远了。”谢夫人走了两步,对白颜说:“白颜,你跟我走。”我总不能让你在梨容面前提起若愚那小子。
这时,正言方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梨容说:“后山那里有一棵大梨树,梨花开得正好,你们到那转转吧。”说罢,叫来小僧人,“你带她们过去。”
小僧人说:“小姐你看,那就是我们寺里唯一的一棵梨树,已经有一百多年了。现在花开得繁茂,等到秋天的时候,果子多得寺里都吃不完。”
佩兰轻笑道:“一百多年,岂不成精了?”
梨容严肃地制止道:“不要乱开玩笑。”
小僧人将她们带到树下就要离开,佩兰说:“来了大半天,茶还没顾得上喝一口,烦劳小师父送点水来好吗?”
梨容说:“不烦劳小师父了,佩兰你去取。小师父还有自己的事。”
佩兰跟着小僧人去了,只剩下梨容一个人站在树下。
梨容仰头看着满树的梨花,仿佛身在其中,如入仙境。
梨容静静地站在树下,淡然如水,沉静似玉。
多好看的梨花啊,如果它能永远这样恣意地绽放,不理会尘世间的喧嚣,不被风尘所沾染,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怎么还没到啊?”厚木有些不耐烦了,冲妹妹媛贞嘀咕道,“好好地待在禅房里看你的清册多好,非要出来看梨花。你哪只眼睛看见寺里有梨花了,老太太也真是,非要我陪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