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若瑶不由得就想起前世读过的那些书来,古代科举制度摧残了许多人,童若瑶一度怀疑老爹也是被摧残的对象。只是,时代不同,没有切身呆在那样的世界,根本就无法去评说那个时代的对与错。
人类的思想是一步一步慢慢进化的。
“想什么呢?”周氏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打颜色各异的丝线。
童若瑶放下笔,看了看跃然纸上的寿星贺寿图。已经三月了,老太太寿辰是四月,周氏想了许多,才想出送一副刺绣屏风。童若瑶喜欢工笔画,这些年靠着自己琢磨,画出来的还能看。
周氏却惊喜地道:“好像活了一般,瑶儿真了不起。”
这句赞美发自心底,周氏早就察觉到女儿有许多过人之处。读书认字,女红厨艺,大家闺秀也不过如此罢了。
童若瑶不觉红了脸,周氏笑眯眯地道:“如果绣出来也能这般,就着实不错了。”说着又叹道,“不知你爹怎么样了?”
童若瑶见周氏站着出神,忙扶着她坐下来,“爹爹临走的时候特别交代了,要我好好照顾娘,您快坐下吧,爹爹一定会顺利的。”
周氏扭头见童若瑶一副大人模样,不觉笑起来,那一瞬间似乎年轻了许多。
“你呀,心里是不是又在偷偷笑了?”
童若瑶才不会承认呢,学着爹爹严肃的模样,道:“爹爹交代的,女儿不敢不听。”
不过,想到爹爹故意摆出的严肃模样,还是觉得好笑,一直想知道爹爹和娘单独相处是怎么个情形,但童若瑶敢肯定,爹爹绝对不会板着面孔。
自童老爹走后,童若远也严格遵循了老爹的嘱托,天天儿在家读书。童若瑶女红比周氏好,祝寿贺礼她绣,周氏便拿出廖管家送来的那些料子,裁剪了给他们兄妹做新衣裳。
日子平静地从指缝间溜走,当屏风绣到一半,有人从城里带了一封信回来。童若瑶拿在手里,只看信封上的字迹就知道是老爹的。心里激动的不得来,好像是老爹上战场打仗,带回来的平安书。
在院子里叫了一声童若远,就兴冲冲地跑去正屋里给周氏看。周氏也略认得几个字,因是后来童老爹教的,但她身体不好,又要照顾童若瑶两兄妹,后来就撩开手。
一时童若远进来,童若瑶把信递给他,母女两就巴巴地盯着童若远。偏偏童若远看完了也没啥大的反应,最后平静地道:“爹榜上三十八名,赐同进士出身。”
周氏脸上原是喜悦的,见童若远那神情,又黯然失色,弄得童若瑶也没细想这个三十八名的成绩到底好不好。
而母女两的表情换来了童若远的诧异,听得他看了看信又道:“二叔帮着寻了一处住处,爹让咱们也动身,趁着老太太寿辰前抵达上京。”
童若瑶眨眨眼,嘴里不由自主地念道:“三十八名……”
全国举人汇聚上京,童老爹三十八名,三十八名!全国三十八名!童若瑶有些消化不了这个信息,再看童若远,还是那副镇定自如的模样,她实在是佩服!
童老爹考了这么些年,去年才中了举人,在东临排在前几名里面,没想到去了上京发挥的还更好!周氏瞧着童若瑶的神情,也渐渐地消化了信里的内容,一时眼里竟闪动起水光。
整个童家小院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氛,就连蹲在门口的小黑,似乎也察觉到主人们的心情,雀跃地摇起尾巴。
因童老爹是东临这边的考生,朝廷派发的喜报也报来东临府衙,第二天一大早,衙门里便来了人,童家的院子又一次热闹起来。只这一次因童老爹不在家,也就没有办事。不过,乡里乡亲的依旧送了好些东西来,周氏和童若瑶忙着应酬那些妇人,童若远忙着招待村里和其他来道贺的男人们。
唯有刘氏,抱着孙子远远儿站在高处朝这边张望,嘴里不屑地嘀咕道:“如今巴结有何用?难不成童家会继续住在这里?”
嘴里虽是如此说,心里却不甘,只是已经撕破脸皮,就是这会子想去凑个热闹也不成。
一连三四天,童家小院才清净下来,因这几天白天耽搁了刺绣进程,童若瑶少不得要夜里加班加点地赶。另外童老爹又来了一封信,催的较急,一家三口又忙着收拾家里的东西,择了启程日期,准备赶往上京。
童家要离开李家村的消息渐渐在村里传开,只说童家怕是再也不会回来,刘氏自是暗地里嘲笑那些巴结童家的人,就连李长老的大儿子也是同样的想法,李长老却依旧坚持叫他大媳妇去打听,童家现在住的院子是卖了还是闲置着,倘或卖就出高价钱买下,倘或闲置就找个借口租下来。
“我是老了,横竖没几年活头,倒是与你们却有益。荣哥儿如今才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有为的年纪,又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家里如今也不缺他每月那点儿钱,不如就叫他回来继续读书,一两年倘或考了秀才。童家念着咱们家这份情,到时咱们去求童老爹提点一二,童老爷未必不应,往后中举,与你们与他可不是大好的好处?”
他大儿子听了,忙道:“到底是您老有见识,儿子竟没想到这一层上来。”
李长老吐出一口烟雾,优哉游哉地笑道:“你们是该好好儿想想以后,虽咱们家的日子在这地段算是好的,可到底不能与城里那些人相比。”
他大儿子听了直点头,转身出去找他媳妇去了。
经过两三天的忙碌,东西倒也收捡的七七八八,而童若瑶绣的屏风也恰好到了收尾。用剪刀剪下线头,不禁长长深吸一口气,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