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送东西的,也有送礼金的,连王乡绅也巴巴地打发他小儿子来了一趟,并写了一封信给童老爹,拜托童老爹去上京时,让他小儿子随同。
忙忙碌碌中,便到了正月初十,周氏和童若瑶开始张罗童老爹上京的诸事。
做了新衣裳、新鞋子,都是用的年前廖管家送来的料子,幸而童若瑶帮城里人做衣裳,款式什么不必现学。
积雪开始融化,桃树枝头冒出嫩芽,新年的气氛还没过去。童家却忙起来,把准备的东西一样一样打点好,看了黄历,童老爹出行的日子定在正月二十。
带了信给王乡绅,正月十九这天,王乡绅亲自来了一趟,说是去上京的车马他已经全部备好,旅途落脚地也安排妥当。童老爹谢了几句,王乡绅忙陪笑道:“不过举手之劳,途中还望童老爷多多照顾我那不孝子。”
童老爹略点头,又说了些别话,王乡绅留在童家吃了午饭,约定了明儿碰头的地方,便带着他小儿子走了。
这天晚饭后,一家四口聚集在堂屋里,童老爹一脸肃穆地嘱托童若远,“这段日子你娘和瑶儿就靠你照顾,虽说是乡下,可咱们家的事儿也传了十来里,往后市集就尽量别去。好好儿在家温习课业,等着我的消息。”
童若远点头答应,童若瑶瞧着爹爹和大哥的模样,心里只觉好笑。这气氛弄得好像要打仗似地,不过童若瑶对爹爹的看法却有改观。其实,爹爹就是不爱说话,心里什么都明白呢。
他现在走了,家里就剩三个人,一个是姑娘,一个是体弱多病的妇人,大哥什么时候去市集也是固定的。加上去年廖管家送来的那些东西,不引人注意不可能,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任何地方,都不缺那起子宵小之流。
周氏勉强扯出一抹笑,嗓音依旧温婉:“别担心我们,家里一切也尽管放心,若有什么,他们兄妹都能写能读,也定然会写信叫老爷知道。”
童老爷点了点头,又看着童若瑶。说实话,童若瑶对自己的爹爹还是有些敬畏和害怕,因为他从来都是一副严父的形象,这会子迎上他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紧张。
“你娘身子骨弱,生你的时候又吃了亏,我不在家里,你多留些心,倘或发现什么不妥,别舍不得花钱不请大夫。”
童若瑶点头点得飞快,扭头果然在周氏脸上扑捉到一抹可疑的红晕,那紧张没了,反而忍不住紧紧抿着嘴唇笑起来。童老爹脸色一沉,童若瑶忙敛了笑,又听他道:“如今是叫你们兄妹跟着我们吃苦,以后慢慢自然会好起来。”
直到二更天,一家人才各自回屋子歇息。
隔天早上,童若瑶一早就起床,没想到灶房里点了灯,进去一瞧,大哥童若远已经在生火做饭了。这会子,正屋里也点了灯,想来爹娘也起床了。
童若瑶协助大哥一起做好饭,吃了饭天才蒙蒙亮。外面清冷的有些僵手,周氏又拿了一件衣裳叫童老爹穿上。院门口便有人叫了一声“童老爷”,是李长老来送行。
童若瑶和周氏将预备的东西一样一样,绑在昨儿从李长老家借来的毛驴身上,那边李长老也叫了几个人和童若远一起送老爹去城外约定的地点。
陆陆续续又有人来送行,天还没亮,童家小院就十分热闹,在一片热闹的祝福声中,童老爹等人动身。童若瑶扶着周氏将他们送到了村口的大树底下,望着一行人消失在晨曦中。
彼时,东边一片火红,一轮绯红的圆盘破云而出,彩霞洒下的光辉如胭脂般,将人们的脸庞也染得绯红。
周氏眼角闪着晶莹的光,眼里却带着充满希望的笑。童老爹大半辈子奋斗的目标,就看今年二月那一场春闱大考了。
过了年,李家村渐渐便平静下来,家里有田有地的都在地里忙着农活,在城里做工的也都返回城里去了。
大奎家之前因大奎在家,地里的活儿大奎一人便能成,今年大奎也去了城里,刘氏又要带孙子,又要张罗春耕,忙的不可开交,少不得也会张口骂童家几句。每每这个时候,李长老便要训斥她半天。
村里其他人家也有相互帮助的,往年大奎家也是如此,今年却没有人愿意和刘氏来往。眼看着春耕的日子过了,刘氏只得想法子去镇上找一些短工。
可这个时候恰是难找人的季节,没想到,原先刘氏说亲的那家人主动来了。还把他家姑娘也带了来,这样才把地里的事儿搞定。
刘氏见王家姑娘是干活的好手,慢慢的又开始朝村里其他人炫耀,间接的又讽刺了童家。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道:“中举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听人言,春闺才是重要的,童老爹一把年纪,这样车马劳动去了上京,大考时睡着了才好!”
旁边人笑道:“刘婶子竟然不知道,童家原就是上京大户人家,中了举人再有家里亲戚资助帮着打点,少不得来年就是官老爷了。再说,童家还有个儿子呢!咱们不出门不知道,出门在外的谁不知童家公子写得一手好字?竟然还有城里大户人家专门找他呢!”
又有人笑道:“想来儿子还是该送去读书才好,不指望考什么举人,就是去城里做工当账房先生,不下劳力也比咱们强些。如果能像童家老爷那样中举,家里也跟着风光一回。”
其实,自从开了年,李家村许多人家都把家里七八岁大的男孩送去了私塾,所谓知识改变命运,童老爹的中举终于让这些人都意识到读书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