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是什么?
写了十多年,已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就像学会了写字的人,已不在乎手中是笔还是键盘了。形式已被抛开,凭着本能的内心要求,写所有想写之话。这就是我的散文。
所以散文,就是一个人说话吧。
常有人劝说,还是写小说吧,写散文,一辈子没出息,发不了财,出不了名。至少现在,我就做个没出息的人吧。也许某一天会突然去写小说,但散文,永远是原配如夫人,是要白头到老的。这是我对散文的感情。
散文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形式?有什么样的内容?表达什么样的思想?这些,需要讨论吗?觉得没必要。散文是一个人的性情,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性情就会有什么样的散文,散文的个性化特质决定了,任何对写作者的要求,可能都是多余的。改变,只能来自写作者本身,进入化境修成正果还是进了死胡同僵化死去,都是自己的造化。
忽略形式的最终结果是什么?也许成就了独特的风格?也许因不重形式反而形成了一套形式?是追求形式,还是追求将内心的感受穷尽?我选择了后者。这种穷尽的过程中,导致了文章的冗长和拖沓,反过来有害于内容的呈现,这一点,我已看到了。处理好内容与形式的关系,或者说,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风格的表达方式,对我来说,还有一个长期的锻造过程。
非常欣赏贾氏的商州,余氏的“文化”,史铁生的地坛,刘亮程的村庄。可我对散文素材的选择,喜欢随缘,是个灵感至上主义者,什么打动了我,就关注什么,像崖壁上的攀援者,抓住每一个带我向上的点,向目的地靠近。这样做有些盲目,也许会永远爬不到崖顶上,永远在艰难的冒险中,或者就此消失在自己的文字中。有目的有计划的写作,不属于我,我尊重自己心灵的要求,用灵感做笔的牵引,而非素材。真实的文字随着生命开始漫延,它是生命的别一种延长和丰富。一个人生活在他的时代中,最终,这种极个别的生命体验,成为时代的一个代表,因此表现出它存在的价值。不可否认,就某一方面深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如果某一天,我愿意将整个心思放在某一个类型的素材上,写点系列的文字,对我来说,也是福音之一种。
散文的命运到底如何?散文的好日子似乎过去了,九十年代的火热景象一去不返。写的人越来越多,尤其网络上,浩浩荡荡的码字大军,简直让人头晕目眩,被淹没,感到窒息。我对散文固执的写作态度,算是面对恐惧的自我安慰吧。不管散文命运如何,我会坚持下去,这一点不庸置疑。在中国这样一个文化环境中,我们的思想跟诸子、韩柳、明清文人,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亲情,我们都是文化大河中接受洗礼的流沙,我希望自己的散文能延续古老文化的骨血精髓。如果写作已成生命的需求,这种行为一定要有源自传统文化的根,从自身的民族历史和文化里,生长出新鲜的生命力来。
写作,是孤独的,个人的。那些创造了宏大社会生活场景的伟大作家们,他们面对的,始终还是自己。小小的没有出息的散文,是更个人更孤独的诉说。不管最终写出了多么广阔的视野,多么深邃的思想,散文的这种禀赋是无法改变的。现在特别没有上进心,只写千字小文,只写所爱写。前两年一篇文章动辄就上万字,散文集《飞翔的姿势》收入的文章,大多在3000字以上,从形式上,显示出了文字的大气,实际效果未必真如所愿。九十年代正是“小女子散文”毁誉参半的时候,我一心想写出大气的文章来,于是从内容到形式都追求一个“大”字,现在回想,这番追求是可贵的,它奠定了我写好小文章的基础。但我学会了慎重,力求将笔端事心中理尽量化小,语言尽量简而又简。简约、明朗,成熟,尽量轻松点随性点,像在空气清新的山间小道上漫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我说,散文写作要回归传统,贴近生活。有人问,为什么要回归传统呢?回归不是简单的回去,或者幼稚的复古。回归的过程是开放的、发展的,是对民族文化延续真谛的寻觅。于是想系统地读一些书,尤其历史、文化史、哲学类的,当人生走到某一个阶段,某些知识需要重温一遍,重新理解,以其优良的一面来影响自己。写散文的人,更应该博览群书,应当在阅读和生活的间隙思考。丰厚的知识积累,丰富的生活阅历,深邃的心灵空间,驾驭文字的智慧,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才有可能成就一个优秀的散文写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