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里去找完美工作
故事捌:频繁跳槽今后怎么办
周末在家,李勤勤整理书柜。她找到自己所有的劳动合同,摆在一起,发现每一次的离职时间总是早于合同到期的日子。
想当年,李勤勤刚毕业,顺利入职一家拍卖公司。散伙饭上,老师、系领导举杯祝她将来成为最优秀的拍卖师,辅导员边和她碰杯,边握拳作敲拍卖槌状。日后聚会,辅导员仍敲桌子:“我原以为你会一直……”李勤勤只能笑着打哈哈。
为什么从拍卖公司离职?李勤勤这样解释:“没想到这么时髦的行业,竟是旧时学徒制的操作方式。”
那家以经营古书画为主的拍卖公司,拍卖师就是经理本人。怕被夺权,他不让员工报考拍卖师,李勤勤敲拍卖槌的梦在上班第一天就碎了。那就学古书画鉴定吧,她及时改变方向,然而,在拍卖公司上班的这一年,李勤勤做得最熟练、学到最多的就是如何将卷轴卷得又快又好。
在这里,她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跟着师傅接待送货上门的各路文物贩子、收藏者及自以为发现传家宝的普通人。他们十之八九不着调,剩下的,李勤勤想跟着师傅学鉴定,但师傅总对关键问题回避再三。
一日,李勤勤豁出去请师傅吃了顿烤鸭,真诚地探讨如何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谁知,师傅咂巴咂巴嘴:“咱古玩行,可不就是偷着学?”他回忆自己当年在文物商店做学徒时的情景,又追忆他的师傅如何给更老一辈的师傅端洗脚水、捶背、泡茶,“3年后,才教你一两招,10年后才出徒,30年后才能独当一面。”
想到30年后终于成才的自己,李勤勤决定放弃。
她很快找到第二份工作,在一家游戏设计公司做考古游戏的文案。
因为李勤勤学的是考古专业,这工作还算对口。但很快,她又发现这家单位的弊病。“企业文化不好,领导鼓励员工互相打小报告,有谁离职,大家就在会上集体说他的坏话,这样,领导才会相信你。”
某次开会,领导批评一位已离职的同事:“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30多岁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小姑娘,离开我这儿,还能找到更好的地方吗?”在场的人被要求发表意见,李勤勤违心说了几句,“应该珍惜工作机会”“应该有长远的职业规划”,领导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她恨自己,离开校园,心境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会后正是午餐时间,在饭馆拼桌的几位同事提到刚才发生的这些,都只是笑而不语。只有李勤勤一针见血地分析:“这样的企业文化,说明领导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缺乏安全感。”这话自然传到了领导耳朵里,没多久,领导便把李勤勤叫进办公室,问她什么意思。李勤勤说:“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辞职。”
在这之后的工作,有的因为压力大——在网站上班时,每晚10点能进家门已是幸事;有的因为流程有问题——李勤勤建议总监改变不合理的流程,被冷待之后愤然离开;有的则因为发展问题——“我看不到整个行业的未来”。
“是不景气,但这个行当会一直存在,你看我不就坚持11年了嘛。”朋友说。
李勤勤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段时间,她待业在家,正在想今后怎么办。她想起自己曾经的职业经历,有些茫然:每一次,她都是最先发现单位最致命问题的人,发现问题就不能容忍问题继续存在。她频繁跳槽,却找不到一个完美的工作。
故事玖:梦寐以求找到更好的平台
在许多人眼里,刘昕是个奇迹。
博士后出站时,导师握紧他的手说:“你一定要回来。”欢送会上,黑压压一屋人,硕士、博士满满当当。很多人刘昕都不认识,但他们都认识刘昕——因为他出众的科研能力。
年纪轻轻的刘昕获得了好几项国家专利。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不安分,总想捅破窗户纸喘口气”。
第一次捅破窗户纸,还是3年前。
那时的刘昕,在北京读完最后一个学位,回到家乡的原单位——一个在当地还算不错的科研所。科研所环境很好,绿树成荫,小桥流水,假山一处处,刘昕踱步其中,只觉得安逸会消磨掉他的斗志。
他忙着调动工作,并最终成功。老所长极力挽留:“你看,我们所的工作在本市……我们所的男同志找对象……”老所长的话在刘昕耳朵里模糊成一片,但他慈祥的笑,恳切为晚辈打算的态度,刘昕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回绝老所长的挽留时说:“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出去喘口气。”他按住没说的是——“我不想像您那样,一辈子就在一个地方。我需要更大的平台成就更好的自己。”
刘昕折腾了好一阵子,赔偿了原单位几万元违约金后,终于如愿以偿来到本行业最尖端的科研单位。
我一个人获得的专利,比我们办公室所有人加起来都多。即便如此,重要的工作依然落不到他身上——因为他是外来户。
他被排挤。
单位搞测评,他“被出差”,参加一个科研活动。活动结束回到单位,测评已近尾声,且刘昕排名靠后。“太赤裸裸了,一切都明着来!”他气愤道。
接下来,是汇报科研成果。疲惫的他、措手不及的他听说论文答辩就在第二天,不得不彻夜填表、准备各种资料,“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不由得怀念起前单位,“在那里,我没听说过任何人的坏话,每个人都安分守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一如绿树成荫、小桥流水的安逸——这曾是最让他窒息的环境。
他曾梦寐以求到更好的平台施展抱负,以为这份工作堪称完美,现在却发现内耗严重到他无心搞科研——平台大,机会多,竞争也更多;智商高、学历高的人聚在一起,争斗的惨烈程度就更高。
“如果一份工作能像前单位那样和谐、安详,像现单位一样,平台很强,机会很多,该多完美!”刘昕说。
这又像闷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了,刘昕再次想到辞职出去喘口气。他听说,一个博士师弟正在创业,已干得有模有样。“创业意味着更多的未知和风险。”刘昕的斗志又回来了,“没有完美的工作,我就自己去闯。”
心理师点评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理解,动物们一旦处于某种“未被满足”的状态,体内就会积聚一定的动力,继而采取一系列的行动,以便让自己尽快恢复到下一个“满足”的状态之中。
这种动物界的普遍惯性,到了我们人类这里,就变得稍微复杂。
因为人类会思考。
除了身体上的各种“不满足”,我们在心理上,也常常会体验到仅仅对于自身才有意义的“不满足”,这种不满足,如果不是当事人,其他人也很难评判——比如,有关“完美工作”的话题。
一些对工作的不满足感,可以促进我们鼓起勇气去寻找更好的“下一个”。
然而,另一些对工作的不满足感,最主要的原因恰恰是我们自己太过年轻,以至于对一份“工作”的设想美好到完全脱离现实的地步。于是,一次次无法忍受,一次次地换工作,却又一次次地更加失望。
在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眼中,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都很难说究竟是好还是坏。比如说一个通人情、好说话的老板,带领团队常常赏罚不那么分明,不够公平;而一个制度明晰的单位,很多事情又会让人感到教条、刻板,缺乏灵活性。当我们接受了这世界上很多事物必然存在的复杂的两面性,也就会很自然地接受“哦,我只能选择一个自己相对喜欢的工作岗位,而没必要期待一个完美的工作”。
那些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还知道:每个人的工作,都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无趣、无聊,这些都是工作本身的一部分。所以,他们更加能够忍耐工作之中的种种不如意,不会遇到事情就急冲冲地去“发现”工作环境的问题,以逃避“难道是我自己有问题?”的焦虑。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我们都是在各种“不满足”的启发之下,在不断地“怀疑外界——怀疑自我——怀疑外界——怀疑自我……”的反复过后,一点一点调整内心中“自己”和“世界”的样子,使其一步一步接近现实。
年轻的时候,我们不需要“要求”自己特别成熟。只不过在心情低落的时候,不妨鼓励自己去勇敢地看一看:今天的不如意,真的完全是工作单位的问题?
弱势平台的强势人才
故事拾:在被遗忘的角落努力开花
赵霞如愿以偿做了教师。
非师范生的她把简历投了若干学校,最终被一家三流中学录取。三流中学原本也没考虑她,但赵霞掏出一摞证书——她是学校辩论队的队长,在省级演讲比赛中得过名次,各类征文她是常胜将军……校长把眼镜一扶,再一摘:“虽说专业不对口,但真是个人才……”
赵霞无疑是强势的,还没上班呢,全校同事都知道她,“那个闯进校长办公室找工作的女孩儿”。赵霞的第一堂公开课,来听课的老师比预想的多得多,但课后评课,大家云里雾里谈了一堆,谈的都是小节,有分量的错儿一个也没捏着。校长笑了,招对了人。
可赵霞满心失落。
如果专业对口,她何至屈居于此?因为屈居于此,她的能力也得不到承认。
就拿区里教师演讲比赛来说吧,赵霞的演讲极为成功,赛毕第一批领奖人中就有她。拿着获奖证书,看着不如自己的一等奖第一名——当地一中的某老师;再看看其他一等奖获得者,分别来自六中、八中……犹如重点中学排座次。领导们上台和一等奖们握手、寒暄:“呵,一中到底是老大!”有人向赵霞搭讪:“你是哪个学校的?”她报出单位名,对方茫然,赵霞第一次为“不知名的小学校”自怜又自卑。
好容易谋来的单位是业内公认的弱势单位,名不见经传,无师傅可拜,无强手传帮带,“我要多努力,才能成为名师?”赵霞更失落了。
从小赵霞就发过誓,将来“无论做什么,都要做专家”。现在,“名师”“好老师”是她唯一的职业目标,她想做好,却无处下手。想到演讲比赛,她又觉得“努力也没有用”。
一段时间内,赵霞沉默寡言。渐渐地,她发现她和别的同事并无不同。
比如,她会对学生发无名火,她加入办公室柴米油盐、娱乐八卦的讨论中;她风尘仆仆、行色匆匆,在学校和住处间两点一线;她重复着上课、备课,不比别人差,却也好不了多少。
一学年结束,学生填写评教表,匿名对各位老师做评价、提意见。
赵霞看到自己的名字,有学生写:“赵老师刚来时,提问都会带着笑,现在成天冷冰冰的。”还有学生写道:“赵老师是不是失恋了?”“每个新来的老师都这样,过一段时间就露出原形。”
赵霞又羞又气,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满。她深究自己的改变,那次演讲比赛后,她觉得身处弱势平台,一贯逞强的心被击溃,由受挫、怨念到放弃,她忘了她最重要的那个目标——做个好老师,评委是学生;她的竞争对手只有自己;在业务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谁都无法吹她的黑哨。
赵霞抖擞精神,拿出当初勇闯校长办公室的劲头。她像患上听课亢奋症,除了听本校本教研组的,还不放过教委组织的任何一次听课机会;她把每一堂课当作一场演讲,先抓住学生的注意力,再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般传播知识要点。
其实赵霞还是自卑的,她的口头禅是一句修改过的港剧台词,“哭也是一堂课,笑也是一堂课,那不如笑喽”,她把上课当作自娱自乐——学生高兴,自己高兴,不管得不得到业内公认。
赵霞的一个学生玫参加全国性的作文比赛,赵霞事前给她做心理辅导,“就当去玩,做好你自己的事,别抱希望”。这也是她的人生观。但玫成为这所三流中学第一个获得全国奖的学生,这也成为辅导老师赵霞的业绩。
不久,教委语文教研室的领导来听赵霞的课,课后,他问:“上个月的全市语文优质课评比,你怎么没参加?参加了,你肯定是第一名。”赵霞呆住,她原以为,在小学校做得再好,也不会被人承认,原来埋头做事,终究还是有人看得见的。
但一瞬间,优质课也好,玫的全国奖也好,赵霞都没什么感觉了。她曾争强好胜,用一切外在的评比证明自己,在患得患失中挤对自己。这两年,在被遗忘的角落努力开花,她体验到工作本身的快乐,这比什么都重要。
故事拾壹:被开拓的人生
方强承认,他选择A报的目的不纯。
他爱玩,不喜欢被管;上学时,他总坐在最后一排,不想和老师靠得太近。于某高校新闻系毕业时,以方强的成绩、作品完全可以找个不错的媒体,但他发现A报招北京的驻站记者,便毫不犹豫地应聘了。
方强出身新闻世家,父亲做了多年某大报驻地方记者站的记者。幼时,因父亲工作频繁调动,方强几乎几年就换一个居住地,小学、中学,他一共上了五所学校。方强熟悉父亲的工作状态,“虽然累了点儿,但不在总部,相对轻松啊”,他的如意算盘啪啪啪打开了。
上班没多久,方强就有些失意。
他回家长叹:“原来中央媒体驻地方,和地方媒体驻中央完全是两种待遇!”父亲不理他,按着遥控器。“还没上班就想偷懒?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母亲边摆筷子,边说。
所谓待遇,指的不是收入。
方强发现他在工作中,尤其在同行中,丧失了优越感。就拿采访某炙手可热的明星来说,都是娱记,大家一拥上前,齐齐递上话筒,掏出小本子;纷纷表示,我是某某报的,我是某某电视台的;轮到方强,吐出A报,明星、明星经纪人均说:“没听说过。”
“势利!”“有点被边缘化的感觉。”方强和B报、C报驻北京记者站的记者围坐着、吃喝着、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