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坚定的眼神中透着几分诧异,平白直叙着自己的想法:“哪还用说,你不会又变卦了吧?有你这样失信于人的吗?一点也没诚意。”
范爽听她都这样坚持,自己也不便多说废话,放下手里的刀具,然后卸下围裙,避开她,一副横冲直撞的准备回房间。
阿妹心里疑云如团,生怕这个小气鬼真反悔了,连声追问道:“你去干什么?”
只听到范爽关闭房门忽远忽近地传了一声:“要出去当然要换衣服了,难道要我穿着顺便?”
阿妹如释重负,这才有了些许慰藉,大叔做事不按常理,叫人难以揣摩,心里总是觉得他怪怪的,不由会心一笑,暗忖道:“果然是个捉摸不透的怪蜀黍。”一笑而过之后,她也回房间先打扮打扮,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嘛。
范爽简单地整理了下自己仪容,他最焦虑的是自己的头发,或许是因为长期熬夜的缘故,发质较差,干枯分叉,浓密纤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修剪,整个人实际年龄与外表极不相符,换句话说长得有点着急,而且对不起观众,比较谦虚。
然而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一幅我行我素,不介于心的轻慢,这才不失真实的自己。今天要不是强拗不过这个古灵精怪的阿妹,或许真穿着拖鞋、着一件清凉的马甲和短裤就出门,夏天嘛,怎么舒服怎么穿,怎么凉快怎么穿,他不必刻意去取悦任何人。出于阿妹青春靓丽,生怕影响她的妆容,大大诋毁了她小女生的清脆形象,只怕走在大街上有人会问,“这位是阿妹的爸爸吧?”这样的话倒把自己捧高了,却让阿妹一时难以接受。
谁知道范爽不改以往雷厉风行的风格,倒是这个小丫头片子真能墨迹,不知在屋子里绣花还是易容,有必要这么隆重么?再晚点出门,只怕菜市场都关门了,到时候还教什么厨艺?喝西北风就好了。一想到绣花、易容,这不都是武侠小说里的情节么?不禁苦笑,自己真该回到古代,脑子里想得真和别人不一样。
阿妹换了那身刚来时的清凉装束,看上去呢倒有些老沉,范爽坐在沙发上诧异地看着她,却又不敢直截了当地问。
“走吧,大叔!”不知她是在为耽误的时间感到愧疚还是感觉自己今天打扮得格外清新靓丽有些害羞,急冲冲地走到门前,催促了一句。
范爽这才掂上一个皮包挂着右肩上,上身是一件碧蓝色的衬衫,下面是笔挺的夏裤,脚上一双薄薄黑皮鞋,倒也干净利落,他这身还是很久没穿了,也不知与阿妹搭不搭,不过自己没想那么多,怀念自己刚来这座城市时,选来选去,也只有这一身能穿出去见人,也暂时只有这身最为满意。
范爽出门后反身用钥匙锁门,阿妹还站在门口等自己,显得很有礼貌,脸上还热情洋溢着一种耐人寻味的欣喜笑容,范爽好奇地嘀咕一句:“笑什么?捡到钱了?”
阿妹脸红地道:“没有,大叔名叫范爽,很有大叔范嘛?”
范爽撇了撇嘴恼道:“反正青春不再了,你就叫我大叔范吧。”
阿妹道:“好啊,大叔总算还没让人失望,现在有涵养,又内敛,冷冷的,酷酷的,比较流行,你倒是很潮嘛?”
范爽翰旋一句:“你也不差啊,怎么还穿短袖?而且几乎一身黑?干嘛啊?装老沉还是装成熟?”
阿妹吃吃地笑道:“没有啊,这不是为了配合大叔你吗?走在大街上别人还以为我是你……”
范爽嘿嘿冷笑,直言心里的话,“是你叔叔啊,要不你整天大叔,大叔的叫,我有这样的侄女只怕早给气死了。”
阿妹吐了吐舌头,装了个鬼脸,无话可说,“踢嗒,踢嗒!”地下楼了。
范爽心里却在回味刚才那句话,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还是说到她心里去了,年纪轻轻,朝气蓬勃的一个小姑娘,居然打扮如此阴沉,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心里的创伤,范爽心里暗暗疑惑,却又不便声张,生怕她又责骂自己,跟着下了楼。
到了楼下,包大妈正在门口摘菜,今天居然没卜上一卦,范爽心里嘀咕着,原本很少出门,今天心血来潮,好不容易出次门,居然还避不开爱八卦的乌鸦嘴——包大妈,心里羞涩又惶惑。
“阿妹出门啊?”
“嗯,大妈正准备做饭吗?”
包大妈回答:“是啊,难得今天是周末,你好好出去散散心,厂里的活很累,来了还没到处转转吧?”
阿妹回道:“嗯,多谢大妈关心,我正好出去走走,看看。”
包大妈一见范爽跟在后面,脸上那神情立即变得阴险奇怪,冲着范爽又问道:“哟!居然稀奇,小范也出门了,你们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吧?难道……”
阿妹虽没听完整句话什么意思,但她的话很显而易见嘛,红着脸害羞,不敢回答。
范爽道:“大妈说什么呢?我只是陪她一路出去,生怕她不熟悉周边环境,还有她要学做饭,所以……”
包大妈捂嘴偷笑道:“好了,你们的意思,大妈明白,也是过来人,很清楚,那你们注意安全。”
范爽有气无处发,只能任由她胡说八道,而阿妹脸上却一副漫不经心的笑容,艳若桃花,惹得范爽更加不是滋味,暗猜她还高兴得起来,真不知她的心能有大啊。
阿妹站在外面,太阳灼热直射着她,不住地催促着,“好了,大妈,我们就不多陪你说话了,还有许多事要忙,回来再说。”
“去吧,去吧。”包大妈就像吃了蜜似的,笑得嘴都快裂到耳根下面了,说乐到脑门后有些夸张。
范爽也不想阿妹等得着急,暗暗气恼包大妈的臭嘴,真是凑热闹不闲事大。阿妹一看范爽举步出来,她先在前面踱步,而包大妈轻声地将范爽叫住:“既然出去好好侍候好人家,什么都要主动点,别跟木头一样。”
范爽纳闷地看着她,根本不知道她再说什么,问道:“什么?”
包大妈生怕阿妹听到,再三叮嘱道:“你这小子就是不懂情趣,不知怜香惜玉,自己领悟去吧,回来再细聊。”
范爽最反感说话藏着掖着的人,而且口吻跟自己妈妈一样啰里啰嗦的,微微皱眉,“什么事都过问,你看我们像你说的那样吗?口不遮拦。”
包大妈为了不讨范爽的生气,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阴阳怪气地笑,弄得范爽云里雾里的。
阳光灼眼,就连自己这样习惯尽情抛洒汗水的男子汉都有些吃不消,阿妹居然还兴高采烈的,真不知她是打了什么鸡血,一想起自己挎包里还有一支伞,于是逃出来,递将给她,“喏,你打伞吧,别晒黑了。”
阿妹惊呆木讷地看着范爽,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冷若冰霜的石头也会有关心别人的时候,感动不已地问道:“大叔范还真会体贴人呢,你几时准备的?”
“问那么多干嘛,我皮糙肉厚,不怕晒,倒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出门也不做做防晒准备,除了下雨天未雨绸缪,三伏天也该有备无患,拿着吧,大男人的打伞,不怕笑掉大牙啊,存心笑话我是不是?”
阿妹接了过去,然后笑盈盈地道:“谢谢大叔范,那我就不客气了。”生怕范爽脾气怪癖又将伞收了回去,一把从他手中抢了过去,撑开,支过头顶,又心满意足地赞道:“不错,似乎好了许多。”
范爽扁了扁嘴,心里暗自讥笑道:“我从来不打伞,就连下大雨也是,你以为我会那么娇贵?小姑娘终归年轻。”想着跟在阿妹身后。
说是跟,这个距离相隔四五米那么远,以往范爽自己上街或是行走,步履轻快,其疾如风,活像一个行色匆忙,家里出了急事赶回家的人,要不是今日被阿妹强拉着出门一路,自己才不管她呢,独来独往,甩得她远远的,感觉自己与她相差甚远,也不知是怕别人闲话,还是玷污了她的名声,伤了自己的自尊,故意放慢脚步,形同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阿妹像是很久没人说话,一直不闲累,说个不停,“大叔范,你说我们做什么好呢?出来转一圈,总不至于就买完菜回去吧?那样……”
她真是躁动活泼,又不知再动什么歪心邪念,一会儿扛着伞欢快高兴,一会儿回头看看自己,不见范爽身影跟上,顿步停驻,变得格外礼貌客气。“干嘛拖那么远?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一起出来?”
范爽生怕她多心,摆摆手勉强笑道:“不是,不是,今天你高兴就行,随便陪你多久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有强迫你,那要不这样吧,我来安排。”
范爽诧异地看着她,重复问道:“你来安排?怎么个安排法?不会是一时兴起,又不想做菜了吧?”
阿妹不待范爽多虑赶紧回答:“不会,大中午的,天那么热,就去买个菜,有什么意思,不如先到一个凉快的地方歇息,然后逛逛商场,看看有什么好看的衣服,在外面干净卫生的地方再吃个饭,你觉得呢?”
范爽心里告饶惊喊着:“天啊,你把我当女人对付了,逛街,购物,吃货,这不就是现代女性三大法宝么?”疑惑地问道:“我一个大男人的,逛街?购物?别人一看还不笑话我?”
“你一个眼高于顶的大作家,居然还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难怪活得很累,我不要你买,帮我提提建议,难道大叔范这点忙也不肯施舍?”
范爽真是有口难辩,点头答应:“好,好,好,到时候可别怨我的眼光差,惹你一肚子火。”
“不会!你看你想那么多干嘛,简单的事想复杂了不好,一副少气老成的样子,难怪……”
“难怪什么?不招人喜欢是吗?我自己知道,可是……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难得你有空休息一天,总不能扫了你的兴,首先去做什么?”范爽倒不是不近人情的木头,是他心里顾虑太多,所以存有许多矛盾与纠结。
“这个嘛,你听我的就行了。”阿妹还故弄玄虚一下,说着站在范爽身边,跟他并肩同步前行。
范爽觉得全身紧张不适,不敢斜睨看她一眼,不时偷偷瞄上一眼,幸好有伞遮挡,否则真要面红耳赤,一身滚烫如炙烤不可。
二人朝扶摇镇较繁华的街巷漫步,刚到街头,阿妹就喜出望外地惊呼道:“到了,先去里面坐坐。”
范爽既然是陪公主游街玩闹,就该当好差,尽好责,这是自己给自己心里安慰,其他的什么也不敢多问,不敢多说。
只看到霓虹灯五颜六色的,大白天虽有些黯淡,但也一目了然,挂着“印象创意”的招牌,原来是家理发店。
阿妹大步流星地推开明晃晃的大门,将伞合拢收在自己的小挎包里,然后向范爽说道:“你进来啊,站在外面不怕妨碍他们做生意,既然都来了,就当是陪我弄弄头发。大叔范。”
范爽面色尴尬,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叫自己“大叔范”,她不嫌丢人,自己倒觉得十分难堪,只好勉为其难地迈步向前,内心却是委屈叫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