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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题解】

这首诗在徐陵的《玉台新咏》中题作《留别妻》,是苏武出使匈奴之前和妻子告别时写的诗。他健笔写柔情,表达对妻子深沉浓烈的爱,发出“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的爱情誓言。十九年后,苏武履行自己的誓言回到汉朝,只是可惜等待的时间太久,妻子已经改嫁。悲剧的结局让人倍觉惋惜,铁血男儿的柔情让人感叹唏嘘。

【注释】

a结发:束发,借指男女始成年时。古时男年二十、女年十五束发,以示成年。

b嬿(yàn)婉:欢好貌。

c怀往路:想着出行的事。“往路”一作“远路”。

d夜何其:语出《诗经·庭燎》:“夜如何其?”是说夜晚何时?其:语尾助词。

e参(shēn)辰:星宿名,代指所有星宿。这句是说星星都已隐没,天将放亮了。

f行役:赴役远行。

g生别:生离死别。一作“别生”。滋:多。

h春华:春光,借喻青春。

【名句】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北方有佳人

西汉·李延年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题解】

这首诗是汉代李延年所作,他当时作这首诗有着很强的功利性,那就是把自己的妹妹献给当时的皇帝汉武帝。他的妹妹就是后来让汉武帝魂萦梦牵的李夫人。李夫人的得幸,哥哥李延年这首名动京师的佳人歌功不可没。一阕短短的诗歌,居然能使雄才大略的武帝闻之而动心,可见此作之妙。它何以具有如此动人的魅力呢?诗的开篇两句,平中蕴奇,写佳人的超凡脱俗,楚楚可怜,让人生出对佳人的心向神往之情。接下来写美人顾盼之间,有倾国倾城的魅力。最妙的是后两句,诗人用“欲擒故纵”的方法催促皇帝赶快去找到这个美人,真可谓一唱三叹、余音袅袅。自此,“倾国倾城”也成了美女的代指。

【名句】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同声歌

东汉·张衡

邂逅a承际会,得充君后房。

情好新交接,恐懔若探汤b。

不才勉自竭,贱妾职所当。

绸缪主中馈c,奉礼助蒸尝d。

思为莞蒻e席,在下蔽匡床f;

愿为罗衾帱g,在上卫风霜。

洒扫清枕席,鞮芬以狄香h。

重户纳金扃i,高下华灯光。

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张。

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众夫j所稀见,天老教轩皇。

乐莫斯夜乐,没齿焉可忘。

【题解】

这首诗主要叙述女子竭诚侍夫。女子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尽好侍奉丈夫的义务。她愿意打理好平日的烹饪事务,为丈夫做好饭菜。在祭祀典礼的时候,也会帮助丈夫准备冬祭和秋祭。愿意成为一张席子,铺在床上,愿意变成被褥,盖在丈夫身上。每日洒扫,保持房间清洁,并使用香料让房间香气迷人。到了晚上,关门闭户,和丈夫缱绻枕席。从文学角度讲,《同声歌》是有所寄托的,《乐府解题》曰:“《同声歌》张衡所作也,言妇人自谓幸得充闺房,愿勉供妇职,思为莞蕈在下蔽匡床,衾稠在上以护霜露,缱绻枕席,没齿不忘焉,以喻臣子之事君也。”

【注释】

a邂逅:不期而遇。

b汤:热水。

c绸缪:事先做好准备。主中馈:古时把女性为家人烹饪的劳动称为“主中馈”。

d奉礼:祭祀、典礼时依照仪式赞唱引导事务。蒸:冬祭。尝:秋祭。

e莞:水葱一类的植物,亦指用其编的席。蒻(ruò):蒲草,可制席。

f匡床:床。

g帱(chóu):帐子。

h鞮(dī)芬、狄香:香料名。

i扃(jiōng):指从外面关门的门闩,诗中指上闩关门。

j众夫:绝大多数男子。

赠妇诗(三首选一)

东汉·秦嘉

其一

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a。

忧艰常早至,欢会常苦晚。

念当奉时役b,去尔日遥远。

遣车迎子还c,空往复空返。

省书情悽怆,临食不能饭。

独坐空房中,谁与相劝勉。

长夜不能眠,伏枕独展转。

忧来如循环,匪席不可卷d。

【题解】

这是汉代秦嘉赠给妻子的组诗中的一首。当时,秦嘉将往洛阳游宦,而妻子徐淑恰巧得病回娘家,夫妇无法当面告别,于是丈夫就写了三首诗给妻子。这首诗一开始就感喟生命短暂,处世多艰。诗人为何会生此感叹呢?原来,他将要奉命上京师,要离开妻子一段时间。本想临别时再见上一面,他特意派了车辆去接她,不料妻子染病,马车空回,只带来了一封妻子的书信。没有见到妻子的遗憾加上读信后的伤感,使他倍觉怆然,以至于吃不下饭。见不到妻子,只能独坐空房中,没有人可以倾诉心声。长夜漫漫睡不着,辗转反侧,真不知如何捱日。那忧愁层层袭来,循环不尽,难以脱卸。最后,诗人用《诗经》中的一句诗表达了对妻子至死不渝的深情。读完此诗,不得不为这相濡以沫的夫妻之情而动容。

【注释】

a屯蹇(jiǎn):《周易》上的两个卦名,都是表示艰难不顺之意。

b奉时役:此处指为上计吏被派遣入京。

c遣车迎子:指秦嘉迎妻之事。子:古代尊称对方,犹如今之称“您”。

d匪席不可卷:语出《诗经·柏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意思是说明自己的思想意志不可改变。本诗是说自己的忧愁无法收拾。

回文诗

东晋·苏惠

嗟叹怀所离径,遐旷路伤中情。

家无君房帏清,华饰容朗镜明。

葩纷光珠耀英,多思感谁为荣?

周风兴自后妃,楚樊厉节中闱。

长叹不能奋飞,双发歌我衮衣。

华观冶容为谁?宫羽同声相追。

【题解】

此诗是魏晋时期苏惠所织《璇玑图》中的一首。苏惠,魏晋三大才女之一,回文诗之集大成者,传世之作仅一幅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绣制织锦《璇玑图》。据《晋书·列女传》记载:苏惠,又名若兰,始平(今陕西武功县)人,善属文。从小天资聪慧,能诗擅文,善女红。及笄之年,嫁于窦滔。滔在苻坚当政后,入仕前秦,政绩显著,屡建战功,升任秦州刺史。后因被奸臣忌功嫉能,谗言陷害,被判罪徙放流沙(今新疆白龙滩沙漠一带),与妻苏惠海誓山盟,挥泪告别。苏惠表白对窦滔的忠贞不渝的爱情,等他回来团圆;可是窦滔到流沙后却另寻新妇,苏惠得知,由思念转为郁愤。花前月下,椒房灯前,吟诵成如诉如怨凄哀惋痛的情诗,织成婉转循环锦绣文诗寄与窦滔,最终使夫妻关系重新合好。

室思(六首选一)

曹魏·徐幹

其三

浮云何洋洋,愿因通我辞a。

飘飖不可寄,徙倚b徒相思。

人离皆复会,君独无返期。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c。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题解】

《室思》是汉末三国时期的诗人徐幹创作的一组代言体的诗,这里选取的是其中一首。这首诗写的是妻子对离家丈夫的思念。思念之情从各个角度展开,“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写出了思妇的百无聊赖,但其根源还是无尽的思念所致。从南北朝到隋唐,仿作者甚多,且皆以“自君之出矣”为题作五言四句的小诗,可见本诗影响之深。

【注释】

a洋洋:舒卷自如的样子。通我辞:为我通辞,即传话给远方的人。

b徙倚:低回流连的样子。徒:空自,白白地。

c不治:不修整,这里指不擦拭。明镜不拭,积满尘土,亦犹《诗经·伯兮》“谁适为容”之意。

同王主簿有所思

南朝齐·谢朓

佳期期未归,望望下鸣机a。

徘徊东陌上,月出行人稀b。

【题解】

这首诗是谢朓和诗人王融《有所思》所写的,二人同为萧子良“竟陵八友”,彼此间常有诗歌往还。诗中写一思妇夜织,怀念夫君。他们曾经约好了相聚时间。谁想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丈夫却没有回来,思妇不禁内心焦急烦闷。她急切地期待着夫君归来,却总是不见他的踪影。有“佳期”却又“期”而不至,热切的希望落了空,心情愈加沉痛。思妇思绪纷杂,无法继续织布。她来到郊外,心情仿佛也变得平静了。月儿悄悄升起,行人渐渐隐去。在这里,诗人描绘出一幅月下思妇沉吟图,烘托出一种清幽深远的境界,所有无尽的思念,无穷的遐想,都融化在这清寂的境界之中了。

【注释】

a佳期:这里指行人的归期。期未归:日期到了而人没有归来。望望:心中怨望。鸣机:织机。这句是说男人不回来,心里难过,织不下去,便走下了织机。

b这句是说出门等待,在田间徘徊,一直等到月亮出来、行人稀少的时候。

豫章行苦相篇

西晋·傅玄

苦相a身为女,卑陋难再陈b。

男儿当门户c,堕地自生神d。

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e。

女育无欣爱f,不为家所珍。

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

垂泪适g他乡,忽如雨绝云h。

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

跪拜无复数i,婢妾如严宾j。

情合同云汉k,葵藿仰阳春l。

心乖甚水火m,百恶集其身。

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

昔为形与影,今为胡与秦n。

胡秦时相见o,一绝逾参辰p。

【题解】

此诗主要描述遭到遗弃的女子的“苦相”,对传统社会中女子的悲惨遭遇寄予了深切的同情。诗人开篇先写男子命运,自一出生地位就很高,这是用扬彼以抑此的对比写法。然后,进入正题,诗人依次写了女子降生、成长、出嫁、被遗弃几个阶段,具体叙写她们的不幸。诗中生动传神地描绘了女子的一生,“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点出了“女子苦相”的实质。这首诗是男尊女卑社会里女子的含泪控诉,与其他闺怨诗和弃妇诗相比,立意更高深,控诉的视角也从具体的丈夫转向了更深刻的社会意识,具有现实意义。

【注释】

a苦相:犹苦命。古代迷信,认为貌相苦,命运便苦。

b卑陋:卑贱。难再陈:没法再陈述了。

c当门户:应门户,即当家。

d堕地:指生下来。自生神:天然地便有神气。

e风尘:指寇警而言,戎马所至,风起尘扬。望风尘:想平定寇警。以上四句写男儿之受重视。

f育:初生。欣爱:喜爱。

g适:出嫁。

h雨绝云:雨落下来,便和云断绝了关系。用来比喻女子出嫁时和家人离别。

i无复数:数不过来。

j严宾:庄严的宾客。这两句是说对公婆丈夫等人的跪拜没有数,对婢妾也要如同庄严的客人那样敬重。

k云汉:天河。同云汉:像牛郎织女之会于云汉。

l葵:向日葵。藿:一种野菜。仰阳春:仰赖春天的太阳。这两句是说丈夫和自己感情投合的时候像牛郎织女会于银河,自己仰赖丈夫的爱情像葵藿仰赖春天的阳光。

m乖:戾。心乖:指感情不和。甚水火:甚于水火不相容。

n胡与秦:犹外国与中国。古时中原地区的人称北方和西方的外族人为胡,西域人称中国人为秦。此处用来比喻相离很远。

o时相见:有时相见。

p逾:超过。参辰:两个星宿名。辰星,在东方;参星,在西方;出没互不相见。这两句是说即使是胡秦,还有相见之时,而自己被丈夫弃绝之后,便如参辰,永不相见了。

悼亡诗(三首选一)

西晋·潘岳

其一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a。

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b。

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c。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

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d。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

怅怳如或存,回惶忡惊惕e。

如彼翰林f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g。

春风缘隙来,晨霤承檐滴h。

寝息何时忘,沈忧日盈积i。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j。

【题解】

此诗是诗人悼念亡妻杨氏的诗作,共有三首,这是第一首。潘岳即潘安,古代美男子之首。杨氏是西晋书法家戴侯杨肇的女儿,写得一手好字。潘岳十二岁时与其结婚,共同生活了二十四个年头,夫妇感情甚好。杨氏亡故后,潘岳并未再娶,更成为千古佳话,有“潘杨之好”的评价。潘岳为亡妻写的悼亡诗赋,除《悼亡诗》三首之外,还有《哀永逝文》、《悼亡赋》等。这一首《悼亡诗》写作时间大约是杨氏死后一周年,即晋惠帝永康九年(299)。潘安富于感情,淋漓倾注,颇为感人。自潘岳《悼亡诗》出,“悼亡诗”成为悼念亡妻的专门诗篇。

【注释】

a荏苒(rěn rǎn):形容时间渐渐逝去。流易:消逝、变换。冬春寒暑节序变易,说明时间已过去一年。古代礼制,妻子死了,丈夫服丧一年。

b私怀:指悼念亡妻的心情。克:能。从:随。谁克从:即克从谁,能跟谁说?淹留:久留,指滞留在家不赴任。

c僶俛(mǐn mián):勉力。朝命:朝廷的命令。回心:转念。初役:原任官职。

d仿佛:隐约,依稀。《楚辞·远游》:“时仿佛以遥见兮,精皎皎以往来。”翰墨:笔墨。这句是说只有生前的墨迹尚存。

e怅怳(huǎng):恍惚。回惶:惶恐。忡(chōng):忧。惕:惧。这一句表现他怀念亡妻的四种情绪。

f翰林:鸟栖之林,与下句“游川”相对。

g比目:鱼名,成双即行,单只不行。析:一本作“拆”,分开。

h霤(liū):屋上流下来的水。承檐滴:顺着屋檐流。

i盈积:众多的样子。这句是说忧伤越积越多。

j庶几:但愿,表示希望。衰:减。庄:指庄周。缶:瓦盆,古时一种打击乐器。《庄子·至乐》:“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这两句是说但愿自己的哀伤有所减退,能像庄周那样达观才好。

昔昔盐

隋·薛道衡

垂柳覆金堤a,蘼芜叶复齐b。

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

采桑秦氏女c,织锦窦家妻d。

关山别荡子,风月守空闺。

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e啼。

盘龙随镜隐f,彩凤逐帷低g。

飞魂同夜鹊h,倦寝忆晨鸡i。

暗牖j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前年过代北k,今岁往辽西l。

一去无消息,那能惜马蹄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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