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奇怪的男朋友
赵丹丹大学毕业后留在了春城昆明,在商海里打拼了数年,看惯了人间冷暖,感觉到筋疲力尽,因此把店子盘了出去,准备潇潇洒洒地玩乐一段时间。她想把这座城市的美丽风光拍下来,以前还没有真正细细看过呢。这天在幸福路,她被夹道成阴的法国梧桐吸引住了,把照相机交给旁边的一位男青年,让他为自己拍几张。
男青年吓得脸色苍白,周身颤抖,说:“这是炸弹,你给我干什么?”
赵丹丹莫名其妙,她想,这个年代还有不认识照相机的人?他一定是在开玩笑。她被逗乐了,说:“这是照相机呀。”
男青年又仔细看了看,仍然不放心地问:“干什么用的?”
赵丹丹看看他,见他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不过她不好意思追问,只是耐心地讲解照相机的功能作用,男青年越听越有兴趣,央求赵丹丹为他照一张,赵丹丹答应了,又教给他怎么照相。两人一边照一边谈话,她知道了这个男青年叫李续亭,但是他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照完了,赵丹丹让他一起去她住的地方冲洗照片,李续亭为难地说:“我不能离开,害怕爸爸打我。”
李续亭看起来怎么都有二十四五岁了,这么大人了还离不开爸爸吗?赵丹丹说:“一会儿就回来,我送你回来吧。”李续亭实在是新奇,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两人去赵丹丹的房里,冲洗好照片,他拿着看来看去,爱不释手,直到赵丹丹提醒他了,他们才一起走回原来的地方。到了下午,李续亭自己怯生生地敲门进来了,赵丹丹看出了他对自己很依恋,她也喜欢他的那种城市中的人们完全不具有的单纯,此后两人经常来往。但是李续亭都是背着父亲来和赵丹丹见面的,每次来总是一会儿就要无奈地离开。赵丹丹问起他的父亲,李续亭说:“我也不知道,他不让和任何人说起他,要不然就不允许我到昆明来了。”
赵丹丹也不再追问,但是心里很好奇,一心想搞明白他是什么人。半个月以后,李续亭对赵丹丹说:“我要回家了,爸爸已经先走了,我想请你到我们家去好吗?”
“去干什么?”
李续亭见问,脸忽然红了,藏着脸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赵丹丹明白了他的心思,问:“你喜欢我吗?”
“是的!是的!”李续亭急忙说。可是说过之后又不知道该接着怎么说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赵丹丹看着他,说:“好啊,我到你们家去。”
赵丹丹笑着主动和他拥抱了,然后收拾好东西,叫李续亭带路,两人乘坐了两个多小时的班车,走进了一户农家。这户农家有高高的围墙,围墙里面竟然停着一架直升机,李续亭径直走上去了。赵丹丹很惊讶,看来李续亭家绝不一般。她跟上去,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垫着一张虎皮在睡觉,发出微微的鼾声来。
李续亭小声地说:“他是我爸爸。”
飞机起飞了,大约过了四五十分钟,李续亭的父亲醒过来了,赵丹丹正要和他打招呼,他却咆哮起来:“你是谁?你怎么上来了?”
赵丹丹吃了一惊,看着李续亭。李续亭急忙说:“爸爸,她是我的朋友,我叫她到我们家去的。”
李续亭的父亲大声说:“荒唐!我不是告诉你不许带人上来吗?”然后,他又问赵丹丹:“你是干什么的?”
赵丹丹如实告诉了他,他怀疑地看看,说:“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不能上来。”说着,他拿出一支手枪就对准了赵丹丹。
赵丹丹吓得大叫,身不由己地跪下去了。李续亭一边大声叫着“爸爸”,一边扑上来抢他的手枪,但是父亲一脚把他踢开了,说:“上这里来的人只能死!我不是叫你不要和城里的任何人说话吗?竟然跑上飞机来了!”
李续亭又扑上来,说:“不要啊爸爸,你不要这样……”他急得全身都在颤抖,但是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爸爸。
好在李续亭的父亲缓和了一点儿语气,他看看李续亭,又看看赵丹丹,说:“你不愿意她死在你面前,那么就让她跳下去。”
李续亭还是不情愿,父亲不再说话,又把枪对准了赵丹丹,李续亭知道爸爸从来是说到做到的,他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双脚说:“爸爸!爸爸!我让她下去还不行吗?”在两条路当中,他只能选择这样了。
李父打开舱门,赵丹丹还没有走到舱门边,看着窗外的白云就头晕了,她怎么敢往下跳?李父要一脚踹她下去,被李续亭拦住了。李续亭解下一个降落伞来,慌里慌张地给赵丹丹绑上,李父在她背后用力一推,赵丹丹身不由己,落出了飞机外面。
二、丛林里的男青年
赵丹丹在空中慢悠悠地飘落的时候,渐渐回过神来了。脚下是连绵起伏的无边无际的碧绿色树林,没有一点儿人烟,只有鹰隼不时在空中盘旋。她随风飘荡,好容易脚没入了浓密的树叶中,心里才感觉踏实一点。然而随着腰间一紧,她一上一下地晃荡,不能再往下掉了。她低头一看,自己离地面还有一丈多高。她同时惊异地发现下面坐着一个全身穿黑衣服的人,那人仰着胡子拉碴的脸,也在看着她。她冲着他叫:“喂!我的降落伞挂在树上了,快来帮帮忙呀!”
但是那人呆呆地看着,并不理会她。赵丹丹看他那一副神情,怀疑是一个痴呆者,便不再求他。身旁有一根光滑的树干,她便一把抱住,谁知那大树是软的,而且忽然弯曲了,紧紧地缠住了她。赵丹丹吓得一阵惊呼,细看才知道这是一条巨蟒!她大声呼救,同时转头去看地上那个人,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那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巨蟒把赵丹丹越缠越紧,她只能出气不能吸气,渐渐眼珠突出,脑子里开始模糊。就在这时候,树枝经受不住一人一蛇的重量,“咔嚓”一声断裂,赵丹丹和蟒蛇一起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巨蟒经这一摔,松了一些劲,赵丹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左顾右盼中见到了降落伞的绳索,轻轻地拿起来,猛一下子套在了蛇颈上。绳子的一头缠在树上了,赵丹丹一双手抓住另一头不敢松劲。巨蟒不住地翻滚,赵丹丹被荡得头昏眼花,只想呕吐,但是她腾不出手来照顾身体的其他部位。蛇的力量越来越小,动作也开始笨拙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它终于不再动弹了,赵丹丹累得一下子也像蛇一样长长地躺倒在地上。她用力地闭上眼睛,还感觉天旋地转,耳鸣脑胀。
树林里安静得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丹丹听到了细碎的“沙沙”声,她无可奈何地张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胡子拉碴的人脸,她这才想起来这里另外还有一个人呢。她戒备地坐起来,想想问:“喂!你能带我走出这里吗?”
那人不答。赵丹丹注意到他那眼眶里的两只眼珠盯着她的胸部,她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的衣服早已被撕破成布条了,门户大开。她双手抱住胸部站了起来,却感到身体分外沉重,原来旅行包还在身上呢。她赶紧解绳子,那人却已看中机会,一下子扑了过来。赵丹丹被冲击得倒下地去,那人箍住了她的颈项,张着发臭的嘴吻她。赵丹丹使劲抓住他两肋下的衣服向前推,却一点也推不动他,她虽然是柔道四段,但是力气都在刚才和巨蟒的搏斗中用尽了。那人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双腿张开跪在她的大腿两侧,赵丹丹瞅准这个机会,右脚用力往上抬,一下子就击在了那人的裆部。他惨叫一声,倒下地去直翻滚,赵丹丹站起身来,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子。她喘息了一会儿,解开了降落伞,放下了旅行包,又拿起一根降落伞上的绳子来。这时候那人已经不再翻滚了,而是双腿蜷缩着侧卧在地,脸上黄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冒出来。赵丹丹不敢可怜他,在他的背上用力踹了几脚,然后让他背朝上卧着,把他的手反剪过来绑上,想想又把他的双脚也绑在一块儿了。
赵丹丹这才放心了一些,她打开旅行包,找出衣裳来换了,然后在一根树桩上坐下来一边呼呼喘气一边想办法。她观察着眼前这个虚弱的男人,他衣衫破旧,上面沾满了苔藓,但那绝对是衣服不是树皮,因此他不是野人,不过能看出来他在森林里生活了很长时间了。这里能见到人,说明不远的地方会有人家,赵丹丹不禁乐观起来。休息够了,她走到他身边,低头问:“你是这附近的人吗?”
那人没有反应。赵丹丹以为他昏过去了,低下头看看,简直气炸了肺:他正悠闲地吹着地上的两只白蚁玩呢!仿佛他对自己的手脚被绑毫不在意。赵丹丹抓起他的衣服,一直把他拖到陡坡边沿,说:“你再不说话,我把你推下去!”可是她实在把不准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听懂她的意思。
他大概在拖动中被摩擦痛了,因此皱了一会儿眉,却用一种奇特的眼光望向她的身后。赵丹丹转过头去,只见一只小猪一样大小的灰色动物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赵丹丹猜它可能是熊猫,伸着手轻轻走近,它也不后退,只是左右看看,眼睛流露出恐惧来。赵丹丹忽然想起自己旅行包里有一台相机,于是把包提了过来,这时候她听到,随着眼前这只动物的叫声,丛林远处响起了一阵清越的吼叫。她正在纳闷,忽然听到树叶声刷刷传来,顷刻间,两只半人高的大灰熊出现在面前!
赵丹丹吓得腿脚发软,她强令自己站稳,强令自己冷静。熊看见了人,也站住了,人和熊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对峙着,谁也不敢先有动作。一会儿,在小熊的撒娇下,一只大熊带它走了。她忽然想到动物都怕强光,于是慢慢拿起手中的相机,对准熊按了一下快门,镁光灯一闪,只见熊惊恐地连续退后好几步,并被死在地上的蟒蛇绊了一下,跌坐在地上。赵丹丹拎起包回头就跑。她跑到坡边,看见被绑着的那个人还优哉游哉地躺着,她一着急,蹲下来用力把他推下了山坡。她回头一看,熊已经追上来了,于是连续按几次快门,熊又站住了,她小心地后退着,然后一个急转身,顺着那人下滑的路滑了下去。她在半坡上拉住一根树木,回头看看,只见熊站在陡坡上看着她,毫无办法。原来熊在敌对时不大敢走下坡路的,特别是在敌对的时候,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丹丹逃掉了。
赵丹丹这才放心了一些,把相机放回旅行包,拖着包小心地下了坡底。坡底有一条宽阔的河流,河岸比较平坦。赵丹丹走到河边去,狠狠地灌了一肚子水,站起身来想找刚才的那个男人,却怎么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她不相信他会挣脱绳子跑掉了,到处查看,脚忽然踩到了一团松软的东西,同时听到一声大叫。她吓得跳出几步远,回头看时,只见枯树叶当中露出衣服的一角。她小心地刨开树叶,正是那人躺在石罅里。赵丹丹看见他身上的衣服成了碎片,肌肉一大片一大片地露了出来,还有几个地方划破了,淌着血。她觉得又可怜又可笑,说:“你到底是不是人呀?”
那人忽然翘起上半身,撞在赵丹丹的身上,同时说:“谁让你救我的?”
赵丹丹被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天才回过神来,笑着爬过来,说:“原来你会说话呀?你希望被熊吃了吗?”其实熊并不吃死人的,不过赵丹丹不知道。
“你把我杀了吧,我求求你了。”他说。
赵丹丹莫名其妙,然而那人闭上眼睛,躺到石缝去,不再理会她了。赵丹丹很恼火,用力揪了他一把,他痛得缩了缩身子,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赵丹丹大叫:“喂!你是死人吗?我饿了,该怎么办呀?”
那人忽然坐了起来,直盯盯地看着赵丹丹,赵丹丹吓得后退了一步,然后从他眼睛里看出了惊奇与柔情,因此猜测在他的生活中有过类似的情景。她又回忆起自己短暂的爱情,想到目前的孤苦无助,不禁潸然泪下。
过了半天,那男人问:“你哭什么?”
三、丛林依恋症
那人开始关心人了,说明他的思想在回归,赵丹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把那人拖出了石缝,解开了绳子。他揉着手腕,又看了她半天,却不说话。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往自己口袋里掏,口袋早已破碎。他冲动起来搜自己的全身,又趴在地上翻开树叶到处寻找。赵丹丹看见他捡起了一枚玉发夹,拿起来定定地看着。她一把抢过发夹,用手把早已凌乱不堪的头发理了一下,然后别上去。那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半天忽然抱住她痛哭起来,声音丝毫不亚于熊的叫声。他这一哭就止不住了,泪水顺着赵丹丹的肩膀一直流到背心。赵丹丹轻轻抚着他,任他哭个痛快。他终于不哭了,赵丹丹扶他坐下来,然后柔声问:“告诉我,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了?”
他不说话,回避着赵丹丹的抚摸,在她的身旁陪坐着,很久终于问出一句话来:“你从哪里来?”
赵丹丹讲述了自己的遭遇,说着说着不由得也哭了。他静静地听着。赵丹丹说完以后,去水边上蹲着洗脸,他也跟了过来,忽然双手把她推进了水中!
赵丹丹猝不及防,还没有叫出声来,就已经沉下去了,幸好她及时闭住了口鼻,游到河中间去,然后才钻出水面,爬到河心的石头上来。只见那人手握一根粗树枝,站在岸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是不是他们派你来找我回去的?”他问。
赵丹丹莫名其妙。原来这个男人叫张笑,本是昆明市的一个林业研究员,他爱上了一个名叫向阳花的女孩,两人的爱情正如火如荼的时候,女方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张笑想尽办法都没有找到她,他灰心失意,来到密林深处,想就这样一个人了却自己的残生。他知道他的家人会来找他,就把赵丹丹当成了家人聘请的人了。他实在不愿意回去,所以心里敌视着赵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