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丹听了,没有回答什么,而是“啊”的一声大叫,跳进水里,然后回头飞快地向张笑游过来,扑腾得白花花的水珠四处飞溅。她来到张笑面前,用手向他后面一指,张笑回头看去,呀!一只近一米高的金钱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赵丹丹大叫“跑啊”,他转身往河的下游跑,金钱豹前爪腾空,向他纵身扑来,眼看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赵丹丹拾起一块石头向金钱豹扔了过去,正打在它的前胸。金钱豹略顿了顿,舍弃了张笑,一步步向赵丹丹走来。赵丹丹没入水中,它没有办法了。赵丹丹到底沉不住气,她钻出头来看,金钱豹的那张圆脸刚好在她的眼前!它飞快探出前爪,赵丹丹往侧边一让,到底没有完全躲开,肩膀被抓了一下,痛得大叫。金钱豹再探爪的时候,张笑抓住它的尾巴用力往后拖。金钱豹猛地一个转身,跃入半空中直向张笑飞来。张笑无处可躲,吓得瘫倒在地,金钱豹从他头上飞过去,后半截身子重重地撞在他身上。赵丹丹连忙叫“跳水”,同时抓住他的一只手往河里面拉,他忙乱中没有多想,一下子坠入水中。赵丹丹把他拉上河心的石头,他喝了很多水,晕了半天,忽然看见赵丹丹肩上有血,“你受伤了?”他说,“怎么办?怎么办?”
赵丹丹开心地笑了。张笑有点人性了,恢复了人性,他们就可以长久相处下去。他们全身湿透了,偎依在河心的石头上,金钱豹一直在岸边虎视眈眈地守着他们。他们游到河对岸去。对岸是悬崖之麓,有一个山洞,两人在里面生起了火,挖里面生长的野苕烤着吃。
从此,他们把山洞当成了自己的家,每晚用树叶垫着睡觉。饿了,就寻找板栗、榛子等东西充饥,树林里可吃的东西还是很多的。赵丹丹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心里美极了。她在这里过得无忧无虑,简直依恋上了这种原始生活,不需要考虑衣食住行,也没有什么忧愁烦恼,自由自在,多么惬意啊。其实这是一种丛林依恋症,但是她自己不知道。她唯一的遗憾是张笑不大说话,经常望着某个地方发呆。赵丹丹想方设法找他说话,他只是应付一两句,就再也不回答了。赵丹丹知道他有心事,其实赵丹丹也经常思念着李续亭,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甚至梦想着李续亭会到丛林里来找她。但是她不想出去,也害怕张笑忽然想通了要从树林里出去。
这天,张笑游到对岸去,把一截很粗的枯木推到河岸来。赵丹丹隔着河问他干什么,他也不回答,继续找枯木。树林里枯木到处都是,一个上午他就找到了七八根。他把赵丹丹丢在山坡上的降落伞绳子找来,把木头并排绑在一起。第二天,他又找了很多板栗、榛子、野苕。到了第三天早晨,他满面灰尘地走出洞来,对赵丹丹说:“我们出去。”
“什么?出去?”赵丹丹问出来之后,随即就明白了,自己的担心成了事实。张笑用那些木头绑成的其实是一个筏子啊,他想用来漂出树林。她劝张笑不要走。
张笑听了,也不回答,把筏子拖到这边来拴好,还要把食物放到筏子上面去。
赵丹丹走过来,含情脉脉地说:“你就呆在这里陪我一辈子,不好吗?”
张笑很意外地看着她,问:“你愿意?”赵丹丹点着头,但是她并不是看上了张笑。张笑很有心机,和单纯的李续亭完全是两类人。她只是想把张笑留下来,因为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张笑便一把抱住了她。赵丹丹也抱住了他,向他吻去,然而就在两人的嘴唇刚要接触到的时候,赵丹丹的后脑忽然受了重重一击,她双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赵丹丹醒来的时候,看见树梢在往后移动。她愣了好一会儿,坐起来,看见张笑拿着一根竹竿在撑艄,才回忆起以前的事情,知道自己是被张笑带着离开了那一片已经熟悉了的丛林。
她声嘶力竭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想回到人中间去,我讨厌那样的生活!”
她说着站起来就要往河里跳,但是在张笑大喝一声之后她停住了。张笑说:“你知道吗?树木都快发芽了,丛林的雨季马上就要来了,那时候树林里没有一寸干的地方,连山洞都会被雨水填满,你怎么住下去?枯叶的秽气蒸起来,再加上蚊子、泥蜂的叮咬,你要不了一天就会染上病,半个月就会全身腐烂地死去。”
赵丹丹没有想到那么可怕,一边听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打冷战。她问:“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来呢?既然来了,为什么又怕雨季,急着离开呢?”
张笑长叹一声说:“我本来已经无所谓怕与不怕了,但是遇到了你……唉!我们都还年轻,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出去,开始新的生活。”
赵丹丹看着他,她为自己把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感化了而高兴,但同时又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恐惧。不过张笑是一个决绝勇敢的人,赵丹丹相信,有了这个朋友,自己的下辈子一定会平安幸福的。现在她依然眷念着丛林,因此心事重重,但是毫无办法。她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还要到这里来看看,住上一段时间。
四、恐怖的山精
三天以后,他们的筏子终于漂出了丛林。又过了两天,他们看到岸上有了房屋,于是把筏子划到岸边来,两人跳上岸去,走进最近的一户人家问路。
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惊讶地问:“你们是中国人呀?”
原来这里已经是越南境内了。越中交界的地方,越南人都会说云南话,所以交流起来没有什么问题。赵丹丹旅行包里还有钱,而且这里可以用人民币,在当地人的指点下,他们去买了一些衣服换上。但是他们没有护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后来经过当地人指点,他们花了三百块钱找了一辆出租车,硬闯过了边境线。
他们来到一个镇上,天已经黑了,赵丹丹要上厕所,但是这个山乡小镇并没有公共厕所,张笑便叫她穿过房屋间的小巷到菜园里去。张笑提着赵丹丹的旅行包在街边上等着她。忽然间,他听到赵丹丹一声惊叫,他大吃一惊,急忙钻进小巷,追到菜地里。菜地里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也见不到赵丹丹,只听见她的哀叫声越去越远。
张笑呆呆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掠去赵丹丹的一定不是人,因为就算三五个人抬着她,也不会跑得那么快。他对这一带不熟悉,追赶是徒劳的,只好走回来。他看见镇上的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在悄悄谈论着什么,也无心去过问。他找了一家旅店住下。服务员进来送开水的时候,他向她打听附近到底有什么庞然大物。
服务员说:“刚才被抱走的是你的同伴吗?我们都听见她的叫声了。她是被山精抓走了。”
“山精?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有人说它是一团气,有人说它是一个黑影。它住在深山里,还有人见过它的房子。”
“山精经常到这里来吗?”
服务员想了想说:“并不经常来,要是经常来就惨了,它每次来,就要抱走一个人呐!这个小镇上已经丢失了一个姑娘和两个小孩子了,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最近还没有见它来过。谁知道现在又出现了。”服务员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服务员出去了,张笑看着黑黝黝的窗户发呆。他本来因为恋爱的失败,对生活已经绝望了,但是赵丹丹的出现,又使他体验到了人间的柔情,虽然他并没有爱上赵丹丹,但是她是女人,她的一举一动使他又回忆起了在昆明丢失了的那一个叫向阳花的姑娘,因此渐渐燃起了生活的热情,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闯出丛林,找到他的情人。但是现在赵丹丹失踪了,他必须先把她救出来,不管山精如何凶恶。他本来的计划是自己不熟悉地方,明天白天去找,但是现在越想越觉得事不宜迟,他爬起来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提起赵丹丹的包就走。
张笑拿起包准备寄存在旅店老板那里。旅店老板听说他要去找山精,吓得脸色蜡黄,急急地说:“年轻人不要冲动,那是精怪呀,你以为是人呀?”
但是张笑丝毫不听劝阻。到了坡顶已经是半夜了,一轮纤尘不染的月亮照得远远近近狰狞恐怖。在他的前面,全是一道道连绵的山脊。他脚下没有路,但是山精经过的地方草叶都被弄乱了,他细心地辨认着前行。一直走到第二天下午,他爬上了第二座山梁,见到在山下树木的掩映中确实有木板铺成的房顶,看来所谓的山精就住在里面了。他找了一些野果吃了,提足了精神一口气下山去,看到谷底比较平坦,有几间房屋,有成行的蔬菜,俨然一处世外桃源。
张笑不相信这里真的有什么山精,他猜测到底什么人住在这里。这时候,他看见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了,一个姑娘拿着菜刀向菜园走来。张笑惊讶地跌坐在地上,差点大叫出来:这人竟然是他的女朋友向阳花!
张笑喘着粗气,捂着胸口,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不敢叫喊,只好把身子藏在一丛蕨草后面,用力摇晃身旁的一棵小树。
向阳花听到声音,便走了过来,猛一下子看见了张笑,惊得呆立了半分钟,然后叫一声“张笑”,张开双臂和他抱在了一起。意外的相逢,让两人什么都忘记了。两人分开的时候,向阳花又是哭又是笑,接连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张笑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在昆明为什么连招呼都没有打,忽然就走了?以后那么久时间也不来昆明看我?”
“爸爸不让我出门呀,其实我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的。”
张笑说:“我好口渴,我们进屋谈吧。”
向阳花赶紧说:“不行!等我爸爸回来,他见了你,一定会杀了你!这里不许任何人来的。”
原来向阳花的父亲把深山里的野兽打死,把皮毛肉拿到越南去卖,再从越南把土制的枪支弹药拿回来,拿到昆明去卖。两天前他带了几个人去越南了,根据平时的习惯,应该在今天傍晚回来。这座山的背后就是越南,他们在山脚挖了一条通道,平时需要什么生活用品也从那里去越南买。
“那怎么办?”张笑紧张地思索着说,“要不你马上跟我回昆明去?”
向阳花哭着说:“不行呀,爸爸一会儿回来就会发现我不见了,他的黑猩猩很快就会找到我们,那么他一定会杀了我们两个。再说我爸爸在这儿,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你是他女儿呀,他也会杀了你吗?”
“以前我有个姐姐就是逃到山那边去不回来了,爸爸叫黑猩猩把她抓了回来,一枪打死了。”
张笑再次听见了“黑猩猩”三个字,猛然间想起了山精,那一定就是黑猩猩了。又想起了赵丹丹,便问昨晚黑猩猩是否抓了一个人来。向阳花说她也不知道,因为她和父亲各住一座房子,黑猩猩是受他父亲指使的。如果抓了一个人来,一定在她父亲的房子里,因为她年轻的继母最近吃了毒蘑菇死去了,爸爸准备另外找一个。
五、峡谷大逃亡
在张笑的催促下,向阳花进她爸爸的屋里看了,一会儿果然搀扶着赵丹丹走出来了。赵丹丹全身都是伤痕,身体非常虚弱,但是看见了张笑还是很开心地笑了。张笑知道要带着她翻过两座大山回去是不可能的。向阳花催着他想办法离开这里,因为现在已经是黄昏,按照过去的经验,二十分钟以内,她爸爸就要回来了。
可是张笑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看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大家越来越紧张。空气沉闷得仿佛要爆炸。
一会儿张笑问:“你刚才说,几天以前你的继母去世了,那么你的亲妈妈呢?”
“我也不知道我的亲妈妈在哪里,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从来不敢问爸爸。”
“你爸爸就你一个孩子吗?”
“我还有一个哥哥,他现在和爸爸到越南去了。他住那间房子。”向阳花说着,用手一指。张笑看到,那间房子也和向阳花住的房子一样矮小,远没有她爸爸住得那么大。
“你爸爸叫什么?”
“他叫崔中立。”
张笑还要问,这时候赵丹丹急忙拦住他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紧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