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意在处理完最后一个电话后,人已经累得不行,瘫倒在椅子上了。但是他并没有离开办公室,虽然已经厌倦了电话铃声,却又希望这个时候它能响起,因为他不知道回到家后做什么。那是个虽然大却冰凉的房子。看了看钟,八点多了,可能不会再有电话了,于是他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
可是这电话却又突然响了起来,接来一听,是前妻张丽打来的。他们是一个村子长大的,青梅竹马,后来李全意做了生意,当了老板,再后来似乎很自然地就有了外遇,于是就离了婚。儿子李强跟着张丽。只是他跟情人也没什么好结局,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而不是爱他的钱的女人,最终还是卷着他很多钱逃走了。
张丽在电话里哭出声来:“你快来,小强不见了!”
他的头“嗡”一声响,忙说:“你别急,我马上来。”
到了她那儿后,张丽已经泣不成声了。李全意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张丽断断续续地说,今天到了该放学的时候小强也没回来,她以为是老师把他留下来了,过去也发生过这种事,可是等到天黑也不见儿子回来,就到他的学校去找,但学校里已经没人了。这才着了急,想不到别的方法,只能给李全意打了电话。
李全意让她别着急,接着他打电话给小强的班主任,问起孩子的事。班主任说小强早就放学了,又给他提供了几个他要好的同学的电话号码。李全意一一打过去问了,但都没什么线索。
“他有没有上网的爱好?”李全意知道现在有很多孩子都因为迷上了网络游戏而忘了回家。张丽却摇头说:“他从来不玩游戏的,再说了,家里也有电脑,他何必去外面玩呢?”
虽然这么说,但两人还是分头到市里各个网吧去找了,但找遍了所有的网吧也没见到儿子。李全意顿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被绑架了?这很有可能,他是湖海贸易公司的老板,在市里很有名气。他对张丽说:“我们报警吧!”张丽却直摇头说:“不能报,绑架者只是要钱,一报警,万一他们恼羞成怒……”
李全意想这也有道理,如果小强是被绑架了,应该会有电话来的,他们就回家等电话了。一路上他不停地安慰她,叫她放心,说现在的绑匪大多不愿惹上人命案,基本上是要了钱就放人。不管用多少钱,他也要把孩子救回来。他越这样说,张丽越是害怕,到后来只是捂着嘴哭着。
等了一夜,什么电话也没来。这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不是被绑架了,那到哪去了?
天亮后,李全意不停地看着时间,显得很焦躁的样子。张丽问他有什么事。李全意说有个重要的会议,他公司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但是现在儿子不见了,他怎么有心思去参加会议呢。张丽说:“你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你去忙吧。”李全意点点头,叫张丽哪也别去,就在家等电话,一有什么事马上通知他。
这是个招商会,其实也就是竞争会,他与另一家对手同时看中了一家公司的产品,都在争取代理权。供货商两家都不得罪,又想从他们的竞争中得到更大的好处,就把两家公司聚在一起公开竞争,谁强谁拿走代理权。这一招其实挺损的,但商场如战场,谁也没办法,而且他也必须来竞争,他的公司其实远不像别人看到的那样风光,这几年亏损得很厉害了,加上情人火上浇油卷走了资金,已经很难维持下去了,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把代理权拿到手,辛苦多年打下的公司很可能就会垮掉。
他的竞争对手是一个叫马海的人,这是个非常残酷的家伙,他已经把好几个公司都给挤垮了,听说还有着黑社会的背景。
会场上,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谈了很久也没结果。供货商提出休息一下接着谈。李全意来到休息室打电话给张丽,问孩子有没有消息。张丽说没有。他感到她是那么无助,真想立刻就去陪她,但是这笔生意关系着他的未来,他迟疑了。放下电话,却见马海走过来。马海冷笑着说:“你非得跟我争吗?”
他也冷笑着说:“这还要问吗?”
“可是你知道签订这合同要首付多少保证金吗?”马海说,“我早就调查过你的公司,其实已经差不多是个空壳了,你付得起这笔款吗?”
“这不用你管。”他强硬地说。
“可是你也得为自己的亲人着想。”马海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来。
他的心一颤,敏感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马海耸了耸背阴笑着说:“你应该知道我这是什么意思。”说完就大笑着转身走了。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李全意突然想到,难道是他绑架了儿子?想到这儿,他再也没有心情谈生意了,把代理权拱手让给了马海。会议结束后,他找到马海说:“我把代理权让给了你,你也应该把儿子还给我了吧?”
“儿子?什么意思?”马海吃惊地说。
李全意气愤地说:“难道不是你绑架了我儿子?”
“什么?开什么玩笑!”马海显得很气恼的样子说,“我干吗要绑架你儿子?哦,你是以为我怕竞争不过你,就绑架了你儿子,难怪刚才你那么痛快就把代理权给了我。可是你也不想想,你值得我这样做吗?你能竞争过我吗?我是个正当的商人,做生意一向走正道,小心我告你诽谤!”
“那你在休息室里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李全意知道他说得在理,凭自己的确是很难跟他竞争的,他根本就用不着出绑架这一招来威胁他。
“我说那话是因为你没能耐吃下这个生意,万一破产了拿什么去养活家人。你怎么能把这联想到是我绑架了你儿子?”马海狂笑着走了。
李全意的头“嗡”一声响,无力地跌坐下来。
他是个性格内向的人,从来不把自己的辛苦和委屈说给张丽听,怕她听了会着急,而且她每天也很忙,根本没时间听他说话。那个女人乘虚而入,轻易地就取得了他的信任。情人卷款而逃后,他这才明白自己最爱的和最爱自己的人还是张丽,他想到了复婚,可是又怕遭到拒绝,而且公司一天不如一天,就算张丽答应复婚,他也不忍心她跟着担惊受怕。
坐在那里很久,李全意回过神来,打了个电话给张丽。张丽已经快要疯了,不停地责怪他也自责着。他听完了她的唠叨,什么话也没说就关了机,然后他买了一瓶酒上了公司的楼顶,坐在边缘上喝了起来。城市的夜晚依然那么美丽,霓虹闪烁,灯红酒绿。面对城市的繁华,他却想起了家乡的小山村,那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可是那里的人却总是乐观豁达,他想到了与张丽小时候玩过的游戏,想起了他们相爱以及共同在城市里打拼的过程,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他为之奋斗的公司失去了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他的儿子也不知去向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李全意喝光了所有的酒,借着酒劲,指着城市大声地说着自己的委屈和内心的痛苦,然后站了起来,准备跳下去。
这时后面传来一声惊呼:“爸爸,你在做什么?”他一看,竟然是小强,忙收住脚步,退了回来,紧紧地抱住了他:“你去哪了?”小强告诉他,他不喜欢回家,因为妈妈总是很忙,很少回来吃饭,家里连个聊天的人也没有,就坐了最后一班车去了老家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那儿。两家老人虽然因为孩子离婚了闹得很尴尬,但是小外孙来了,两家人又有了来往,他在他们这儿过得很开心,但两家老人听说他没有告诉父母就来了,而且是逃课来的,就把他送回来了。李全意气恼地举起手来要打他,在半空中却停了下来。
张丽走过来,怨恨地说:“你有那么多委屈,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可我是你的妻子啊!”
他紧紧地把他们母子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