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老头老太太较迷信，遇到灾殃疾病，动辄就跟神仙鬼怪挂起钩来，也给四处游走的“灵善”①、巫婆们提供了大饱口福的机会。
①用迷信手段祛邪治病的巫医。
我小时候掏喜鹊窝从树上摔下来，一连几天高烧不退，有人说：“请个高人给娃禳魇一哈（下）！”于是，母亲就请来一位“姨妈”作“禳魇”。先是在一碗清水中立筷子，俗称“站水柱子”。口里叫着亡人或神鬼的名，如果水碗中的筷子站着不倒，就说明找对了，定是它作的祟。然后就是一番“打点”、“开说”。这种游戏我们私底下玩过，即使叫到活人的名，筷子也会直立不倒，是因为蘸了水的缘故。接下来是“叫魂”。拿一只网眼筛子，盛上患者的贴身衣物，先称一下重量，然后用绳子拉着在村道上走一圈，边走边叫患者的名，呼喊着“高处怕了低处来”、“外面怕了屋里来”……回来再把筛子称一下。经过一番折腾，筛眼中早就灌入了柴草、尘土等物，肯定要增加重量，就说：“娃的魂收回来了！”那次“冒险”，让我得了很厉害的恐高症。上海的东方明珠、金贸大厦，台湾的101大楼等高层建筑，我揣着一百二十次以上的心跳登临过，至今想起那个“高”，仍禁不住腿肚子直想抽筋。
我有一个朋友的舅舅是个不错的医生，早年间得了一种怪病，迷信的说法叫“阴盗阳”，发作起来就呼唤着一个亡故女子的名字，身子虚脱，大汗淋漓，气若游丝，医治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走”了。我估摸这种病大约跟《红楼梦》中贾瑞的遭遇相类似，因悠悠相思，导致精神失常、神魂颠倒，最终气血双亏、真元枯竭。按理说，那位医生到了另一个世界，就该“如愿以偿”了，可他不，又“缠”上了另一个活着的已婚女子，百般搅扰，据说夜间门首迎亲的车马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有幸目睹了那户人家作“禳魇”的场面。“灵善”是个干巴老头，在当院点起一堆火，周边插了许多彩纸做的三角小旗，手里提了一只滴血的白公鸡，脚下来回走动，口里念念有词。据说这叫“踏罡步斗”，以此可镇住妖邪鬼魅。最后的程序是“打散”，在野外燃了一堆火，放上“油香”，人躲在远处，说是可以看到“鬼魂”聚餐的场面。我睁大眼睛仔细瞧，除了飞窜的火苗和树木的影子，什么也没有看到。仪式结束后，干巴老头把那只作为“祭品”的白公鸡送入伙房炖了，手撕口咬，独自吃掉了大半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