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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同仁堂(3)

乐平泉叹道,乐家衰落,官府远之,此不利也。他深知要重振祖业,必须有朝廷做靠山。于是,上至清王朝王侯亲贵、内阁军机、各部院,下至顺天府及满营官弁,乐氏无不与之交往密切,乐氏也成了大小官员府上的常客。据不完全统计,乐氏交往的官府达18处,大小官员共239人。为了便于与官府往来,乐平泉又捐了官衔,咸丰四年(1854年)已做到四品衔候补道,光绪四年(1878年)更至二品典封。按照清例,捐官是不准入纳二品的,但乐平泉却以一个商民的身份居然做到二品典封,得到如此殊誉,成为形同督抚大员的“红顶商人”,这在重农轻商的中国封建社会里是十分罕见的。

在捐官问题上,乐平泉可谓“神通广大”。咸丰九年(1859年),乐平泉的姻弟想到清廷谋求一个官职,乐平泉为此到僧王府谈事,并纳黄金150两,一手操办成功。这说明乐平泉与清朝亲贵僧格林沁的个人交往之深。有官府做后盾,乐家诸事就好办多了,有难处自然可以顺利解决。

二是广泛筹措资金。

当时同仁堂外债颇多,资金短缺,严重影响经营。乐平泉首先与北京天汇、天成、隆盛、汇丰四大药行合作,取得他们的信任和支持,同仁堂可以先用货、后付款,几千两银子的通融立手可得。京外怀帮杜盛兴的麝香也可随用随取,先用货后结账。同时,乐平泉兼理两个钱庄,而这两个钱庄是带兵的清朝亲贵发战争财而开设的,由于乐平泉与朝廷官员关系亲密,又当钱庄兼理,便如鱼得水,资金活动就更有办法了。在同仁堂的文献中,乐平泉借款最多,但他有借有还,笔笔都有着落,信誉很好,因而他借款时得到债主信任,愿意掏腰包。

三是精研新药。

乐平泉不仅善经营,懂管理,在制药专业上也是行家里手。据文献记载,乐平泉任清官医官期间,为了济世养生,利用业余时间,在研究古人方剂的同时,还精研当时方剂,研制成数百种中药,如虎骨酒能强壮筋骨,安神赞育丸能调经养血,益仙救苦金丹能培养血气,八宝药墨能消肿败毒,五味槟榔能健脾和胃,定喘丸能止嗽定喘,参茸酒能治五劳七伤,如意长生酒能治气血两亏。这些新药“屡奏奇功”,这是乐平泉的“虔诚创造”。这些新药在古方中从未有过,其方秘密授受而不公开,成为乐家的珍宝。乐平泉研制的新成药大大丰富了同仁堂的传统药目,其中有些药目至今仍是同仁堂的传统名牌产品,这是乐平泉对同仁堂的一项重大历史贡献。

乐平泉将濒危的同仁堂起死回生,直至推向封建时代商业经营的高峰。他经营同仁堂的思想、方式、手段贯穿于晚清数十年,其影响延续到民国,直至北京解放,成为中国药业史上的一段佳话。

劫难重重,老匾被毁

如今人们都清楚,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品牌的作用,无论怎么强调都不会过分。

同仁堂的字号就是一种品牌。同仁堂经历过许多次大起大落,每次劫难中乐家的人都不会忘记那块写有“同仁堂”三个大字的老匾。旧北京店铺对自家的牌匾都极为重视,将牌匾看作经营者及其店铺的生命。想尽办法使自家店铺的字号响亮、吉利。制作牌匾极为讲究,首先选好木料做成宽厚的匾坯,而后油涂黑色大漆,字上贴赤金箔,成为“金匾大字”。

清道光年间,年轻的同仁堂传人乐平泉接管同仁堂时,归乐家的财产只是一些破旧的桌椅板凳,其余财产都属于别的股东。在这些财产中,让乐平泉最上心的就是那块老匾。

在乐氏家族的一代又一代传人中,乐平泉是对同仁堂贡献较大的一个人。乐平泉很精明,尤其在事关重大的问题上,一点都不糊涂。股东们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乐平泉委曲求全,能让步的都尽量让步;不能让步的,他也咬紧牙关,拼命满足股东们的要求。只有一点是必须坚持的:必须保持同仁堂的名号,那块老匾,不能摘下来。

乐平泉付出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少艰辛,现在已没人能说清楚。人们知道的是结果:同仁堂的名号保存了下来,并且发扬光大,终于成为中国著名的老字号。但是这块老匾还是经历了战火的洗礼。

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城,到处烧杀抢夺,百姓深受其害,同仁堂也面临灾难。德军进驻了乐家打磨厂新开路住宅,家中医书、家具等被毁殆尽。同仁堂还被迫供应德国军官的全部饮食起居。这期间,同仁堂查柜刘辅庭以日记的形式详细地记载了耳闻目睹侵略军对中国人民烧杀、掠夺、滋扰等罪行及同仁堂渡过难关的事实。查柜刘辅庭日记约一万七千字,是一部同仁堂在侵略者刺刀下的罹难史,字里行间渗透了同仁堂人的血与泪,也表达着对侵略者的怒与恨。

查柜的日记里还记录了这样一件事:

有一天,八国联军在大栅栏又点起了一把火,熊熊大火蔓延到前门西大街附近20余条街巷,大小商号300多家无一幸免。这时,火势扑到了同仁堂铺面的前庭,眼看就要吞没挂在堂前的牌匾……

当时,留守店堂的职工张翊亭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冲进火海,他眼疾手快,干脆利落地把牌匾取了下来,像抱了一件稀世之宝,然后就消失在杂乱的人群中……

张翊亭那天冒死救匾之后,就小心翼翼地将牌匾珍藏起来。后来,同仁堂重新开业之时,从火里逃生的牌匾经过修整刷新后重新挂在堂前,再次成为同仁堂人的骄傲。

一个普通职工,不惜生命的代价,冒险抢救牌匾,为什么?或许因为在“同仁堂”牌匾上闪耀着“同修仁德,济世养生”的光芒。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尽管这块金字老匾逃过了八国联军的大火,却没有逃过“文化大革命”的浩劫。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疯狂的年代造就了疯狂的人,那是一场不堪回首的浩劫。在那场浩劫中,百年老字号同仁堂也同样遭遇劫难。

1966年8月,在大栅栏同仁堂药店前庭悬挂了近300年的金字老匾,被当作“四旧”惨遭损毁,店里建筑物的雕梁画栋及历史资料文献也统统被毁。同仁堂牌子被取消,产品被改名,科研中断。从此,同仁堂药店改名为北京中药店,同仁堂制药厂和提炼厂分别被改名为北京中药一厂和北京中药六厂。许多传统药品名称被迫改名,如安宫牛黄丸改名为抗热牛黄丸等,乱改的结果是使顾客失去了对同仁堂的信任,当时无论内销和出口的药品均无人问津。这场浩劫给同仁堂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损失。

竖起老匾的那一年是1669年,也正值清帝国蒸蒸日上的时候。到1966年,老匾已有近300年的历史。尽管历尽沧海桑田,但这块历史名匾始终高挂大堂,记录着同仁堂的兴衰与荣辱,象征着同仁堂的古老和高雅,延续着一代老字号的文明与文化。然而,它却在顷刻间被毁了,后人再也无法瞻仰它的旧貌,只剩下了遗憾和怀念……

老匾没了,但字号还在。乐家人没有因为老匾被毁而一蹶不振。1979年,十年浩劫结束,经北京市政府批准,同仁堂的厂、店、牌号得以恢复,饱经沧桑的“同仁堂”牌匾再次高悬起来,百年老店开始焕发出了新的生命力。

如今的同仁堂已经成为驰名海内外的著名品牌。几百年的历史,使“同仁堂”这三个字蜚声海内外,深入人心,成为驰名商标。

经营智慧——仁行天下,不忘古训行善举

严遵“古训”,一丝不苟

中国的老字号,生长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氛围里,汲取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同仁堂是我国中药行业中的著名老字号企业,从创建到生存、发展,经历了漫长坎坷的历史过程。同仁堂这块金字招牌随着历史的推进,不仅没有减色,生命周期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旺盛,大有“老树春深更著花”之势。这其中的原因何在?原来,同仁堂的历代传人都很珍惜老祖宗创下的招牌,竭力维护着品牌的声誉,一代接一代,持之以恒。

同仁堂的后人向来都是严尊古训,做事一丝不苟。无论身居何等角色,同仁堂从老板到店员,都严格遵守着祖上传下来的“同修仁德,济世养生”的经营宗旨;“以义为上,义利共生”的经营哲学;“同心同德、仁术仁风”的经营理念;“炮炙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的质量观和“讲信义,重人和”的处世观,再加上他们“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的自律意识,同仁堂想不壮大都不行。同仁堂能够蒸蒸日上,立足三百多年而不衰,这些古训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年乐显扬把办药店当成是济世养生的大事。为保证药品质量,替百姓除病解忧,在同仁堂开张时,乐显扬根据自己几十年从医的经验,规定了独具特色的经营与制药原则。“国药属京药,京药属同仁。”对于同仁堂的药,上年纪的人们常说:处方独特,选料上乘,工艺精湛,疗效显著。同仁堂药材地道,据说,同仁堂外出进药材,马车上能挂龙旗,象征御用。对于某些贵重药材,同仁堂专门派人出差,千里迢迢,直接到出产地选购。比如说大山参、鹿茸等,去东北营口药市采购;麝香等远赴河南挑选。当归只用秦归,即秦岭出产的,银花、金银花都是河南封丘县出产的,黄芪必用北皇恒山浑原县所产。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加上“皇商”特有的便利条件,使同仁堂的制药原料在质量方面有了可靠的保证。

中成药的炮制,也是关键环节。同仁堂一贯遵循古训,丝毫不敢懈怠。同仁堂炮制中成药,该炒的,必定炒好;该蒸的,必定蒸够;该炙的,必定炙得符合标准;该晒的,必定晒足;该霜冻的,必定要经过霜冻。绝不偷工取巧。有的成药制成后,不能马上就出售,还要存放一段时间。因为这类药燥气盛,存放的时间越久,燥气就越少,而药味则越纯,药效随之就越高。对于这类成药,同仁堂从不急功近利,总是遵循法则,即使增加成本,减少利润也在所不惜。例如:虎骨酒要在缸里存两年再卖;再造丸要密封好,存一年才能卖。虽然要占用设备及库房,提高了成本,但为了保证药效,更好地服务于患者,同仁堂从来是“照章办事”,一点都不马虎。

再比如古训规定:炮制紫雪,古法要用金锅银铲。其实,别的药店,哪家又会有金锅呢?这情况,同仁堂的人都清楚。在同行业中,同仁堂之所以能表现得与众不同,往往就表现在这一类典型的事例上。同仁堂无力铸造一口金锅。乐氏传人一声令下:收集黄金。乐家内眷们纷纷响应,摘下耳环、褪下手镯、打开了妆奁箱……没有一个偷偷留下一件首饰。乐氏家族的女眷们凑出了所有的金手饰。这些金首饰全被集中起来,放在锅里煮。为的是不违古训:用“金锅”炮制紫雪。这是一种极其认真的工作态度。这更是一种精神!

一位同仁堂的老职工回忆说,同仁堂炒炙药材,规定操作人员必须时刻守在锅边。细心观察火候,不时翻动药料。在他刚到同仁堂时,有一次,他装料入锅后暂时离开了一会儿,被人发现,老师傅就大发雷霆:“像你这么干,非砸了同仁堂的牌子不可!”全组6个人,挨着个地数落他。从此以后几十年中,他当班作业再也不敢有丝毫马虎,从未出现过丝毫纰漏。在生产药品与保证质量之间的各个环节上,同仁堂的天职像一双无形的巨大神手,不仅约束着同仁堂人凭天良干活,认认真真,一丝不苟,而且培养了同仁堂人的良好习惯,习惯成自然,他们认为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

20世纪30年代,同仁堂经理乐达义在服用本堂生产的羚翘解毒丸时,感到有细渣磨于齿间,为此他亲自到工作间,发现80目箩的绢丝网因并丝而导致筛孔大小不均。他掏出水果刀连戳带划地毁了场内全部的箩,并当众宣布:“全部更换新箩。”

中药的生产过程是极其复杂的。同仁堂生产的中成药,从购进原料到包装出厂总共有上百道工序,每道工序都有严格的要求。药料投放误差要控制在微克以下,天然牛黄、珍珠等要研成最细的粉末并灭菌,一种中成药中的苏合香则要用多层纱布裹着卫生药棉滤净后投料。酒类则更复杂,要经过浸煮、过滤、圈缸等几十道工序,除尽苦味,溶解药质,使药料中的有效成分均匀地溶于酒中。膏剂、丸剂等也都有相应严格的操作规程。“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同仁堂人常用这句话自励自勉,不逊分毫,即使是堆放如山的各种药材,都要一根根、一颗颗地精心挑拣,一筛筛、一箩箩地筛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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