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说这话时闪着光芒的眼睛。刚上高一的时候,多喜爱的父亲出了一次很严重的车祸,当时的医药费耗尽了她家里全部的存款,贫穷席卷了她的生活。郁深就在这个时候走进了她的生命。
多喜爱意料之中地拒绝了他,在她的眼里,他是一个脚上穿着她一个学期学费的纨绔子弟。而她,并不想去做灰头土脸的灰姑娘。
她当时霸气十足地对我说:“你以为这是拍偶像剧吗?拜托,我谈恋爱的工夫完全可以拿去勤劳致富。”
她就是这样一个倔强的女孩子。我一直都觉得,比起我的逃避和软弱,她永远都是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
高中毕业之后,郁深问她:“如果我现在变成一个穷光蛋,你是不是就会接受我?”
她冷笑一声:“你的富有又不是你的,你本来就是个穷光蛋。”然后,郁深在第二天飞去了大洋彼岸,两年都没有回来。
后来,多喜爱告诉我,那一天我走了之后,她的心里反而特别空,她知道我是来打探她的情况的。
我们两人之间从来不存在什么相互慰藉,而是永远的毒舌相对,哪怕是每次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对方也只会来一句:少给我矫情。
如果我们还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我一定会劝她重新把郁深找回来。可是时间真的太残酷了,它慢慢地侵蚀着我们的大脑,将我们的勇气与热情一点点儿地溶解,最后我们只能带着遗憾的心情,悲伤地看着曾经勇敢的自己渐渐脱离我们日渐消沉的肉体,消散,远去。
5.因为被理解,我深爱宋之遥无法自拔,因为看明白,郁深对多喜爱一往情深。
在我和多喜爱狼狈为奸的高中时代,郁深像守护神一般永恒地围绕在我们两人身边。
我和郁深是发小,小时候一起干坏事,长大后一起上下学,有着非比寻常的革命情谊。我看着他从一个挂着鼻涕水欺负我的小男孩儿,慢慢地长成英俊挺拔的少年,他也看着我从一个只敢在课堂上偷看小说偷吃零食的货,变成一个敢写情书敢追男生的花痴。
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多喜爱,我喜欢上了宋之遥,我们或许正按照小时候的理想,努力地做一个根正苗红为国家和社会做贡献的五好青年。可是后来,在苦恋撞上残酷的青春期之后,我拖着同样筋疲力尽的多喜爱走进了百无禁忌的大学生活,而他,飞去了遥远的异国他乡。
他说他受了伤,我嘲笑他比我还矫情,没想到他一躲就是两年。
多喜爱当时无奈地说:“你看吧,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他一句心情不好就可以像是度假一样,去到我一辈子都可能去不了的地方。”
我听到这话,心比吃了黄连还要苦。多喜爱还说她不能和郁深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道里,他们的相遇只可能是一种情况,那就是生活这个充满戏剧性的巨大电视机,在那一刻,出现了故障。
多喜爱始终都不肯承认她喜欢郁深,以郁深的个性,只要她稍微松口,他就会抱着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啃下这根硬骨头的心态。可多喜爱不仅是块硬骨头,还是块冥顽不灵的硬骨头。
郁深走的那天说了句特别让人寒心的话,他说,哪怕扔颗石头还能听到声响呢。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天,他走之后,多喜爱蹲在航站楼里哭得惊天动地,那声音才叫响彻云霄。
郁深回来了,这个消息他没有告诉我,却告诉了宋之遥,这让我十分气愤的同时又十分不解。
当初,他知道我喜欢上了宋之遥,差点儿和我翻脸,他那时跑到我的座位旁指着我的鼻子一顿臭骂。在他的心里,宋之遥是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而我喜欢宋之遥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我当时并没有反驳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别以为你多厉害,不一样拿不下陈姚。
他听到我的话后气得脸色铁青,之后的一个月都没有搭理我。就在那一个月,我和多喜爱感情迅速升温,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是因为他的喜欢才结识了多喜爱,并且两人相见恨晚成为朋友。
可他却因为我的喜欢,和宋之遥变成了相见恨早有你没我的仇敌。
郁深一直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突然之间像中毒那样疯狂地喜欢上了宋之遥。我没有跟他讲我第一次见到宋之遥的情景,因为他一定会觉得这只不过是女生们心里杜撰的小情小调,根本不足以作为喜欢一个人的凭据。可是就是这些在他们男生眼中花痴的行径,才能充分表达我们对一个人的喜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疯魔不成活。
收到郁深的短信后,我心里十分不安,我有预感他将要送给我的绝对不是惊喜,而是炸弹。我站在多喜爱的教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如此静谧的校园也难以平复我强烈跳动的心脏。
窗外有落叶打着转儿,阳光将教室外的草地晒成一片金黄,不远处有一片树林,零星的几个学生懒散地坐在大树下乘凉。
讲台上的大屏幕里播放着革命老电影,多喜爱掩藏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点微弱的光芒打在她有些发红的脸上,她全部的目光都注视着偷藏在课桌里的手机上。
郁深在几分钟前发来了一条消息:“我和我女朋友回来了,带上你的男朋友出来见个面吧。”
她突然想起那个时候为了打消郁深的念头,找了个相熟的男同学一起演了一出假扮情侣气走真爱的戏码。剧情俗套没新意就算了,最狗血的是郁深竟然相信了,他当时一拳打在学校那郁郁葱葱的香樟树上,大树纹丝不动,他的手却淌出几道蜿蜒的血河。她硬是忍住没吭声,之后才告诉我她其实后悔得不得了。
郁深告诉过我,他觉得多喜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子。我听完后一度怀疑他眼中的多喜爱究竟和我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可是后来,当宋之遥告诉我,他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姑娘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郁深那时候的心情。
我很庆幸,因为他们读懂了我们的密码。因为被理解,我深爱宋之遥无法自拔,因为看明白,郁深对多喜爱一往情深。
下课铃响了好久,多喜爱才疲惫地走到我面前,我刚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就拿出手机挡在我面前。
我看到那条短信时并不惊讶,因为郁深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有些忐忑地问她。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根本就没打算去。”“那怎么行?哪怕他带回的是白娘子,我们也要变成法海去收了她好吗?”
“拜托大姐,白娘子和许仙是真爱。”她无语地看着义愤填膺的我。
“那要是郁深其实就是法海呢?我们要去点化他啊,亲爱的!”
“要去你去,就算他还乐此不疲地继续游戏,我也没有力气奉陪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不肯断奶,我却已经长大。”第一次听到多喜爱的嘴里说出这么深奥的话,我很不适应。可看着她丝毫没有神采的双眼,我想说的话就都被堵回了肚子里。
“两年过去了,或许他这次是真的找到了真爱了呢,你有没有想过,那时你又该怎么办?”沉默了片刻,我还是问出了这句我一直都想问的话。
“我从来就没奢求过我和他之间会有结果,年纪小的时候没有,现在,更不会有。说不定,下一秒我也会遇到我的真爱呀。”她的语气非常笃定,同时带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我叹了口气之后特别不屑地说:“真爱?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