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得瞪圆了眼睛:“你有病啊!”“是啊,而且病得不轻。”
听到她重重的叹息声,我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她比前几天更瘦了,月光下她的脸显得无比苍白,可即使是这样,她也有着动人的美丽。
“安葵,别这样。”我找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劝慰她,因为我不管说什么,都会残忍地伤害到我们两人当中的一个。“云泥,你知道吗?当初他不是这样的……”她有些哽咽,接着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她与宋之遥的过往。
我只是听着,很想像听政治课那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去了。可我偏偏将她嘴里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听得十分清楚。
后来我明白了,原来这些从她口中讲述的我从来没有得到的东西,我竟是如此憧憬。
她与宋之遥之间有着那么多甜蜜的回忆,虽然如今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但是她当初是真真实实地得到了他的爱情。而我与宋之遥之间的一切都是我费尽心力换来的,并且与爱情毫无关系。
一直以来,我不敢面对她的理由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是因为,深深的忌妒,就和我现在忌妒苏寻是一个道理。在宋之遥所有交往过的女生中,只有她们两个最为不同。
“安葵,不知道有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我打断了她的深情回忆。
我实在不想看到她陷入无边无尽的悲伤,也更加不想让她再刺激她自己、刺激我。“什么?你说?”她终于把埋着的头抬了起来,我看到她发红的眼圈,鼻腔里像滴进了浓浓的柠檬水。
我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尽量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之后,我才向她开口:
“那个时候,我喜欢上宋之遥了,我每天早上都会把早餐拿到他的教室放到他的课桌上,他从不拒绝。我当时以为他快要接受我了,开心得像个疯子,那时我的心里真的……真的只有他。我送东西给他,写信给他,他偶尔会有回应,每一次我都激动地把他的回信读很多遍,以至于后来他的每一封回信我都背得出来,直到现在,也背得出来。”
“有一次,我像平时一样给他送早餐,发现他的抽屉是开着的,抽屉里整齐地摆放着一堆信件。我拿出一些,发现都是我写的,我真是得意极了,可是当我把信全都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和你的大头贴,那样整整一大张,你们做着各种各样幸福的表情,我从来都不知道宋之遥还会做那样的鬼脸。你知道当时那种感觉吗?就像是……就像是寒冷的冬天里,吞进了满嘴的碎冰碴。”
“我并不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也不知道你们只是怕伤害我才刻意隐瞒。是啊,我那时在你们眼里一定只是个情窦初开头脑发热的小姑娘。可是,我得到的那些,就算只是善意的欺骗,在当时也足以摧毁我全部的世界。”
“我当时觉得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无论是真相也好,无论是我有多喜欢他也好,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想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哭也好崩溃也好,那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走了很久走了很远,发现到处都是人,最后,我看到一排水龙头,就拧开其中的一个拼命地冲自己的手。那时是十二月份吧,真的很冷啊,可我的手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它从翻到你们大头贴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知觉了。”
“所以,学姐,你并不是最惨的,在我做跳梁小丑死命追他的时候,你正拥有着他的爱。最起码,宋之遥对你很真诚,他喜欢你的时候足够用心,离开的时候也足够果断,他对你是仁慈的。答应我,不要再对过去耿耿于怀了,好吗?”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心里的某样东西也因此坍塌下来,我把我一直以来都拼命恪守的秘密全盘托出。
这个秘密是我的暗伤,也是我的软肋。就连宋之遥也并不知道的这件事,教会了我沉默和收敛。这是我第一次叫她学姐,我曾经无数次苦恼于宋之遥比我高一届这个事实,因为他的女朋友大部分都是我的学姐,在她们面前,我永远显得太过稚嫩,在这一刻,我终于打了回翻身仗。
安葵很久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她是否听懂了我的故事,但是我想,她的心里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安慰,这应该是最笨的办法了,只有比她惨,她才不会让自己走进死胡同。
她来找我的目的,一定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我有着相同的心事,所以我用我因为她而得到的最愚蠢的经历去做她的安慰剂。
我希望我的软肋将变成她的堡垒。
最后,她拍了拍我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说:“云泥,我爱他,比你久。你做不到的事,我也不可能做到。但是,你不敢去做的事情,我敢。”
再一次看着她萧索的背影,我才终于明白这世间一个词语的含义:同病相怜。
我们的人生再怎么无坚不摧,却都拥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我们爱宋之遥。
不过,我们虽然有着共同的爱人,却是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我在爱而不得里学会了隐忍,她却在遗憾失去中燃起了斗志。
安葵走了之后,我给宋之遥发了一条短信,想提醒他留心一下安葵的近况。安葵最后的那句话让我心有余悸,我不想她伤害自己,更不想她被谁伤害。
宋之遥却没有回应这件事情,反而是告诉了我另外一个消息。我先是喜悦,再后来,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里。
他的短信内容是:“郁深回来了,带着他的女朋友。”
生活常常会这样,惊喜与惊吓并驾齐驱,给你一块糖就紧接着会给你一个巴掌,绝不让你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多喜爱此时正蜷缩在电脑前。她盯着屏幕一动也不动,郁深的相册里突然多了很多新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都有两张笑靥如花的脸。
“哇,这个女孩儿真漂亮!”
在听到舍友这样的评价后,“啪”的一声,多喜爱用力地合上电脑,然后对着宿舍里所有的女生吆喝起来:“来,姑娘们,把你们最高端洋气上档次的化妆品都给老娘贡献出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巧走到她们宿舍门口,看着她豪气冲天的架势,我一度误以为她说的是:来,姑娘们,今晚把你们最风骚浪荡秀下限的一面给妈妈拿出来。
“放着我来!”在她的舍友们准备动手之前,我把她从泥沼中拉了出来,“你已经够美了姑娘,今晚的头牌非你莫属。”
她十分轻蔑地瞅了我一眼,然后甩开我的手:“要想看笑话,趁早滚蛋。”
“消息挺灵通的,这就把你吓到了?谁让你当初拒人家于万里之外,亲手把人家送进资本主义的狼窝里,现在看着人家带回一个品貌端良的姑娘,傻眼了吧。”我边说边手贱地打开她的电脑,“哟,你正看着呢,啧啧,果真是外国优质品种,既貌美如花,又清丽脱俗,的确是他的品位。你现在化妆也没有用啦,要不,咱去韩国试试?”
“简云泥,你不说话会死啊?”“会憋死。”之后,她没有再搭理我。
“小多多,你曾经的风骚去哪里了?别忘了,郁深现在再怎么高调,当初不也为了你要死要活的,赶紧给我振作起来。”我说完这句话就豪情万丈地离开了。
郁深说他第一次看到多喜爱在那个残破的早餐小店里,帮她妈妈吆喝着卖豆浆油条的时候,就爱上了她。他说他当时觉得,像多喜爱这样淳朴善良的姑娘简直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