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州附近有座小山,低矮的很,只是绿化还可以,林子郁郁葱葱的,鸟兽也不少,只是缺了大型食肉动物,并没有什么吊睛白额大虫什么的,所以这上头的道路也算平整安全,只是自从山下开了官道,这条道路就少有过路客商往来了。
而今,正是蚊子刚出卵之时,所以蚊子也不是大盛,陈圆圆为了隐蔽,也就没有搓抹什么防虫药,连累着书生也和自己一起守蚊虫叮咬。
陈圆圆抬头往上看,只见蚊偶成群,天上忽然有一只白色雪枭飞过。
只是好在夜行衣设计的十分,额,嚣张,劲衣长袖,剪裁合体,一水儿的上好一等泰山州特色出产的料子,上好的绣工,在书生前襟用金线绣着一只三足金乌,带着一个白瓷面具,上面若隐若现的浮雕着一株扶桑树,头上套着一个连衣帽子,遮的也算严实。
而陈圆圆则是彻底盖在一片大衣服之下,前襟绣着一只睚眦,脸上的白瓷面具上浮雕的是一片汪洋。
两个人静静地站在树上,盯着树下的一条小路。
“还有多久就到了?”陈圆圆还是开口问道,把自己往树叶深处影了影。
“按照他的速度的话,”书生停顿了一下,好似在计算一样,伸出手指,看了一眼粘在手指之上蝴蝶,沉吟了一下,:“大约还要一盏茶的时间吧。”
“哦。”不知道陈圆圆好像恍然大悟的声音让他明白了什么,接着他就没有了声息。
整个小山丘陷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虫鸣声,此起彼伏的响在草间。
半盏茶时间之后,那束草被一只脚重重踩扁,月光照出了一个狼狈的人影。
一袭白衣早就被鲜血染透,展示出一种暗红的颜色,步履不稳,脸色苍白,衣衫褴褛,符合一个丧家犬的基本外貌条件。
借着并不明亮的月色,树上的两人已经看到了那人的面庞,坚毅,冷酷。
当然,应该还有愤恨。
他现在的耻辱一定会让这座城百倍偿还。
待吾重新归来之时,就是这座城市血流满城之时。
一定要杀得这里鸡犬不留。
杀气在凝聚,眼中的火焰在燃烧。
但是此刻,他只是想快点去到相邻的州县,找到无双宫花房的其他人众,救出自己的弟弟。
如果不是自己的功夫大半都在合计术上面,谁会去救那个废物,和自己在一起,只会浪费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资源。
只是现在,平时都不敢冒头的渣滓们都在黑夜中出现,想要袭杀看似重伤的自己,不过渣子就是渣滓,哪怕自己重伤,重伤的狮子都不会死在狗的嘴里。
只要翻过这座山,一切都有希望。
希望的憧憬带来身体上的力量。
只是可惜,他已经被陈圆圆盯上了。
陈圆圆头微微一点,看到示意的书生一丝不吭,小腿轻轻一弹,“嗖”的一声,人影就已经罩向了韩氏大哥的头顶,就像是一只捕食的黑夜蝙蝠。
手动,剑出,长时间的训练成果体现了出来,韩家大哥韩中哪怕是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之下,也没有丧失一个武者的灵敏反应,剑势如大河奔涌,滔滔而来,点向书生腹部。
蕴剑式。
所有人都以为花房的韩氏兄弟擅长合计术,但是却少有人知道,韩家兄弟的大哥韩中,修习的还是无双宫“一经二功三剑式”里面的“大河滔滔”。
“大河滔滔”三大境界,形,势,意,韩中已经参透了“形”,只是离“势“有一步之隔。
但是韩中不愧是种子级别的人物,达不到“势”的境界,他另辟奇径,竟然找到失传的蕴剑式,蕴着一口剑意,引而不发,死命压制,就如同堤挡洪水,水漫一天,直到堤坝溃破的一天,浩浩汤汤,一泻千里。
藏了三年零九个月的剑锋嘶吼着,尖叫着,想刺入书生的身体里,带出血,带出肉。
只是可惜,他遇见的是书生。
陈圆圆从来都不知道书生是什么境界。
十品十人敌,九品力敌五十人,八品百人敌,七品一招风云动,六品一式手倾城。
但是书生自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文邹邹的,几乎从来不动手,屈指可数的几次出手,一次杀了一个朝廷听风台探子,一出手就是秒杀,看不出厉害,还有一次暗自动手杀了一位赋闲回家老大人,手段倒是麻利,杀了人之后回来,还不到半天,日行八百里,来的时候干干净净,一丝不染。
所以,陈圆圆只是推测书生很厉害,今天终于能看见了。
书生面对这一剑,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反应,他伸手,在那长剑上面轻轻用手抹了一把。
就像他每天早上风雨无阻,准时无比的出现在陈圆圆的屋子里面,用拿手拿着抹布把桌子,床,椅子擦得干干静静。
但是那把长剑并没有像陈圆圆的桌子一样变得更加明亮。
它只是在韩中惊讶的眼神之中,慢慢变成了碎片,一片一片的,像蝴蝶一样,散开,飞起。
但是,还是有血慢慢的滴在地上,一滴,两滴。
书生挡住了剑,但没有挡住势。
哪怕是伪势。
轻轻落地,受伤不停。
腹部的伤口并没有影响到书生的动作,左手扬起,三枚被涂成黑色的牙签飞扬而出。紧接着,是右手的牙签。
在如此相近的情况下,重伤的韩中是躲不开那六枚牙签的。
能躲开的话,他就不会是八品了,早就突破极限,到达了七品。
所以,他只能选择,躲开上面,被插中丹田气海,成为废人,被杀死,或者,被牙签插中眉心,当场就死。
但是,就在这大好时节,陈圆圆却爆了句粗口,:“哪哪都有打酱油的货色么?”说着,点足而起,化掌为柔,对着向书生激射而来长剑使了一式:“团揉绕天山。”
紧接着,眼见必死的韩中面前伸出一把阔剑,轻轻一抖,那牙签就全部被磕在了地上。
一个敦厚的声音响起,却是那个拿剑的男人,像铁盾一样横在书生和韩中之间,笑眯眯的,说:“大胆狂徒,当街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