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不多载着艾暖儿骑到白云小区喷泉池,差一点和一辆银色别克撞上。幸亏艾不多一个急刹,后面的艾暖儿没防备,身体失去平衡,腿挂在自行车挡板上划出一道血口子。
艾不多将姐姐扶起来,正待开口骂上几句,别克的深色车窗摇下来,是个戴墨镜的女人,墨镜大得遮去了半个脸。女人一连声道歉,艾不多看看艾暖儿的腿,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被艾暖儿一把拽住了。她淡淡地看女人一眼,“没事,你走吧。”
女人没走,反从车上下来,绕到车这边,她看了看艾暖儿,再俯身看了看她的腿,“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出血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艾暖儿轻声说,拽了一下气鼓鼓的艾不多,示意他赶紧推车离开。
女人拉住了艾暖儿的书包,“这怎么好意思,要不这样,我付点医药费,你们自己去医院看看。”说着,女人从包里拿出三百块钱往艾暖儿手里塞,艾暖儿直甩手,“不用不用,一点小伤。”推着艾不多往前走。
女人紧赶几步,将钱放进了自行车斗。艾暖儿拿起钱想送回去,被艾不多拉住了,“大阴天的戴个墨镜,不撞着人才怪。我看啦,她也不缺这几个钱。姐,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这多大点事,回家擦点碘伏就可以了。”
到家,任海燕正急匆匆从屋里出来,鼻子眉毛快皱到一起了。艾不多叫一声,“妈,怎么啦?”“你爷爷有点不舒服,我去叫舒医生来看看。”两人赶紧停车进屋,爷爷艾祖成仰躺在床上,奶奶正给他一下一下抚胸口。
“吃药了吗?”艾暖儿轻声问。奶奶点点头。任海燕带着舒医生回来,舒医生把把脉,听听心音,“得送医院,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来吧。”
“谢谢您了。暖儿,给爷爷收拾下东西,上次的病历记得带上,还有公费医疗卡。”艾暖儿应了一声,问任海燕,“和爸说吗?”
“算了,他赶回来得一个小时,先去医院看吧。”
离前一次出院不到两个月,上次带回来的东西都归在一起,艾暖儿很快收拾好了。救护车开不进来,停在小区路口,舒医生指挥大家用担架将老人抬上车。护士还是那个大眼睛姑娘,“老人家又病了?”她冲艾暖儿打个招呼,麻利地将各种管子安插到老人身上。爷爷住院时,艾暖儿经常在上学时顺路去医院送饭,时间紧就交给急诊室的大眼睛护士帮忙送到病房。
任海燕让艾不多和奶奶留在家里,两人都不肯,艾不多骑车带艾暖儿,任海燕和奶奶上了救护车。艾不多俯身看艾暖儿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了,“姐,忘了擦药。”
“算了,先去医院,不知道爷爷情况怎样。”
太阳闷在云层里,空气像浸饱了水的棉花,又湿又沉。天呈灰蓝色。艾不多带着艾暖儿在人群里急穿,“姐,你坐稳了。”
“哎。”艾暖儿伸过一只手拽紧了艾不多的衣服。
傍晚,任海燕才给艾青平打电话,告诉他爸又进了医院,让他直接来医院守夜。艾青平问了问情况,知道还是老毛病,已经没什么大碍,“我等这批客人走了就关门。”
“今天生意咋样?”
“一般,这时来了个香港团,我正忙,等会再说。”
任海燕让艾暖儿和奶奶、艾不多先回家,她守到艾青平来接班。“冰箱里有点菜,你做一下饭,奶奶今天也累了。”艾暖儿应了一声,艾不多自告奋勇,“我来做吧,姐姐今天也累了,晚上还要做作业。”
“你哪弄得好,笨手笨脚的,你不也要做作业,还是暖儿来吧。”艾暖儿再应一声,“要送饭来吗?”
“不用了,我和你爸简单吃点。”
吃完饭,天已黑透,奶奶早早就躺下了,艾不多要洗碗,艾暖儿不让。她洗完碗坐下来刚打开书包,任海燕就回来了,一脸疲惫,靠在沙发上拿手揉腰。“留了饭菜,我热一下吧。”任海燕摇摇头,“不了,你赶紧做作业吧。”
“爷爷还好吧。”
“还好。”
奶奶脸朝墙壁,发出轻微的鼻息声。艾暖儿将台灯尽量压低,只在桌面上铺出一道光圈。她拿出作业本,望着墙上的画出了会儿神。画沉溺在阴影里,是几年前画的,一个小女孩站在一棵大槐树前,冲着树身上的洞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