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想我的床啊,
床是柏木床,
红缎被子丝蚊帐,
咋不见我的郎。
八想我的身啊,
赛过一竹林,
百鸟朝凤来往迅,
我还是一个人。
玉兰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十想》,声音很凄苦,拉起长声来,简直就是一条银线不像声音了。
“别唱了,玉兰子。你一直是个孝顺孩子……总该想点办法。”
“生吧,我不在乎。”玉兰冷笑一声,“都生成姐夫这样的,还得绝。”
“玉兰子,不去曹营,让爹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玉兰身上对人类的痛惜怜悯之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冷淡轻蔑地想玩弄一个东西,最好是有生命的。既然已犯了杀人罪,杀一个是杀,杀他十个八个,不也是个杀。
有了这次打击,梁四老汉管不了许多了,自然能谨慎还是谨慎些好。老的不说了,今夜脱下草鞋,明早穿不穿得上还难说。小的还要活人。他要好好想想。家境太好的,事后免不了常来欺负。有妻室的也要不得。挑来挑去,也就没人了。一旦想起张氏二兄弟,老汉的眼亮了起来。
张家解放前是八里岗的首富。这兄弟俩的父亲就是张善人。大的二十八九,小的二十四五。两人都很英俊,结结实实,额头宽宽,眼睛大大,眉毛淡淡,胡子拉碴。三勇坏就坏在没长胡子上。选谁呢?只选哪一个都不行。干脆两个都要,你防我我防你,这事还不像铁桶一样严实?
他还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张善人是恶霸地主,早叫政府枪毙了。兄弟俩一对光棍,这样的出身,还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梁四老汉把兄弟俩请来为他修东厢房。
初夏已经很热了,偏又遇到一个肉头太阳,懒洋洋地躲在云朵里面不肯出来。兄弟俩脱掉衣服,裸着红铜色的脊背,拼死力揭房上的烂草。汗珠子渗出了一层,又连做一片,闪烁着捉摸不透的银白,最后顺着脊梁蠕动着,渗进扎着的裤腰。玉兰一边和泥巴,一边出神。这脊背好宽好厚,四肢好强健好粗壮。干起活来有条有理,举止从容。只用看看那巨大的臀部,你想象不到有什么东西能征服它。玉兰肌体里的某种东西苏醒了。她下意识地将上衣解开一个扣子,倒好开水,唤兄弟俩下来歇。她上身只有这一件衣服,两只乳房在衣服里有力地颤抖着。那是一双极富弹性,而又极富诱惑的二十岁女人的乳房。她弯下腰,把碗端起来,递给兄弟俩。她相信,只要兄弟俩一正视她,注定要看到她敞开的领口,感觉到那若隐若现、细腻滑润的胸脯。她渴望那充满野味和力量的目光能烧融她。她一无所有。儿子废了,光华哥没有音讯,只有这可怜巴巴的一点性欲顽强地不肯离她而去。只有这一个被公公认可的机会。她要抓住它,把它变得长久。两个男人耷拉着眼皮喝水,喝完就蹲在槐树下吸烟。玉兰红着脸,去屋里抱出学学,坐在槐树下解开衣襟,旁若无人地喂孩子。两个男人目光躲闪一会儿,忙跳上了房坡。玉兰被失望、焦灼、情欲、回忆……这种种烈火烤焦了,拎过学学就是一个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