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皮们竞相哄笑,纷纷说:“你这孙子又在瞎扯淡!韩主席怎会结交你这等下三滥?”陆斌发着狠,说:“老子当年与韩主席是发小,多年不见,韩主席平步青云,老子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们不要张狂,等哪天老子时来运转,捏死你们这群王八蛋!”泼皮们哪里畏惧陆斌的胡言乱语,见他不肯屈服,继续拳打脚踢。陆斌也是倔脾气,身受重伤仍然咬牙挺着。泼皮们见奈何不了他,再揍下去怕闹出人命,收手扬长而去。
陆斌挣扎着爬起来,心窝子里憋了一股怒火,慢腾腾回到栖身破庙,寻思要练好身手,将这群泼皮揍得满地找牙。他辗转一夜,终于觉得在街头游荡不是长久之计,听人说河南少林寺中的武僧功夫了得,一指禅能够点碎板砖,外练筋骨皮,铜头铁臂刀枪不入。陆斌心里着实羡慕,又想到若能投入少林寺,一日三餐应该有了着落,强过天天在街坊间偷鸡戏狗,惹得天怒人怨。
那时的少林寺远远没有如今名头响亮,且在乱世,寺庙香火不旺,寺僧生活得也很清苦。因生计艰难,再加上对人品的考量,少林寺收徒极为严格。陆斌长途跋涉,总算到了河南嵩山脚下。这时的他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头眼昏花。嵩山脚下散落着几户破败的庄户人家,上午时,都到田地里忙农活去了。陆斌觑得室中无人,溜进一户农家,翻腾半天,只寻到几个又干又硬的窝头,陆斌拿了一个,就着唾沫慢慢吃了。他饿得太久,腹中空空,一个窝头根本不能充饥,然而口干舌燥,又干又硬的窝头实在难以下咽。
幸好是在秋季,山下有大片地瓜田。陆斌到了地瓜田里,扯断翠绿的地瓜秧,从土里扒出几个地瓜,用衣袖将地瓜上的土擦掉,咔嚓咔嚓吃了起来。接连吃了几个地瓜,干痒的喉咙这才稍感舒服了些。陆斌将扯断的地瓜秧盖在松土的地方,又用衣袖抹了抹嘴巴,迈着脚步走出地瓜田。陆斌靠一个窝头几个地瓜支撑着身体,跪在少林寺门前一天一夜,最终感动了方丈,将他收留。
这段经历在陆斌三十年的生命历程中实在算不上一段传奇,不过自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之后,陆斌原本平淡无奇的生命忽然绽放出绚烂的色彩。他的前三十年如同一汪水,平静的无波无澜,即便与一群泼皮在街头为蝇头小利打架斗殴,也只是平静生命中漾起的微小涟漪。然而,他的命运终将随着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夜晚卢沟桥头上那阵阵划破宁静夜空的枪声而发生巨大改变。
只是,这波澜壮阔悲壮辉煌的时刻还没有到来,此刻是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上午。这就像风暴来临前短暂的宁静,人们分明有一种预感:在这夏日褥闷粘稠的热浪之中正酝酿着一股风暴,而疾风骤雨转瞬就会降临。
午后的太阳热辣辣的蒸烤着大地上的一切。永定河河面荡漾着刺目的白光。团长吉星文与十几个巡逻士兵在宛平城中街上的茶水摊上喝着大碗茶消暑。吉星文回城时,将望远镜交给陆斌,命令陆斌:“和尚,你留在这里给我盯紧对岸那群畜生,一有风吹草动,赶紧招呼弟兄们。我觉得这群畜生最近神神秘秘的,八成要有大动作。”陆斌说:“团长放心,有我在,决不允许这群狗日的跨过这条河。”
吉星文在茶水摊子上跟老板聊天,几名士兵挎着捷克式步枪,站在茶摊前擦拭着额头上的涔涔汗水。茶铺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蹲在地上,抽着旱烟,身体迟缓的挪动了一下,声音浑浊的问吉星文:“长官,鬼子那边有动静吗?”吉星文咕咚咕咚喝掉一碗酸梅汤,抹了抹嘴,说:“最近一段时间,鬼子营中除了每晚进行军事演习之外,出奇的安静,我怀疑鬼子在暗中捣鬼。”
卖茶老者唉声叹气,说:“我老人家也真命苦,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先是各地军阀打来打去,好不容易张家的公子归顺了朝廷,安生了几天,现在鬼子又逼到家门前。唉,这种提心吊胆的苦命日子啥时是个头啊!”吉星文安慰老者:“老大爷,咱二十九军不会让鬼子的阴谋得逞。”老者目光透着一丝疑惑,说:“宛平好比咱平津的前门,贵军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要不然,平津的百姓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