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这一席话说得吉星文心情沉重,半晌无言。他当然知道宛平城的重要性,如果宛平失守,日军无疑将国军防线撕开一条口子,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日军不久前已经占据宛平城东北方向二三里外的沙岗,宛平受到巨大威胁,日军又将宛平当做假想战略目标,频频在夜间进行军事演习,气焰如此嚣张,令驻守宛平的宋哲元部愤慨不已。
吉星文等人入城之后,陆斌一直伏在桥头的草丛中用望远镜密切留意河对岸的日军。一开始,几名日军试探性的露出了头,他们头上顶的钢盔在毒辣的太阳下闪着亮光。陆斌将手里的捷克式步枪枪口对准其中一名日军士兵闪着亮光的钢盔,瞄了几秒钟,心里寻思隔着一条大河,约有二百多米的距离,能不能一枪击中日军士兵。陆斌虽然一心杀敌,但他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中日两军僵持,南京国民政府及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都不愿率先挑起争端。二十九军装备精良,兵威雄壮,宋哲元自恃十万大军驻守平津,日军不敢滋事。况且宋哲元既为冯玉祥旧部,心有私念,不愿与日军发生冲突,白白葬送了二十九军。四年前,二十九军曾在喜峰口以落后装备重创日军,军威大振,四年以后,宋哲元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更换装备后二十九军战力猛增,虎踞平津,足以震慑住蠢蠢欲动的日军。
然而,对于一头饥饿的狼过分忍让,只会激起这头狼更野蛮更凶残的扑击。因当时地方割据势力盘根错节,南京国民政府名义上统一了中国,实际上辖制范围有限。在这种形势下,蒋介石自然希望避开与日军的冲突。蒋介石虽然被张、杨“兵谏”之后决定联合中共抗击日寇,然而其内心犹豫不决,仍在盘算着如何将地方割据力量逐一消灭掉,而无心抗击日寇。宋哲元出于保全冯玉祥旧部的私心,也不愿陷入与日寇的争端中。不过,出于军人的尊严感与报国为民的公理之心,宋哲元并非畏惧日寇,也不惧在必要时对日开战。
可惜的是,宋哲元等人小觑了窥伺平津的日寇。日寇自春季开始从关外往华北大量调动兵力,短短时间内,入驻平津一带的日军增至数万人。这时的日军从战力上来说,根本无法与二十九军抗衡,因此只是对二十九军加以试探。二十九军为避免挑起战端,尽力避让。
陆斌早已对步步紧逼的日寇深恶痛绝,恨不能手提大刀冲入日寇军营,将这些日寇统统斩杀。陆斌曾听二十九军的老兵讲过当年长城抗战的惨烈情形。在老兵沉痛的回忆中,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死后血肉模糊的面容以及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冷酷的印在陆斌的脑海中,如亲临其境。陆斌的神经时时刻刻被那些浸染在血泊中的往事刺激着,内心无法平静。
永定河对岸的几名日军越来越大胆,从掩体中走出来,端着步枪沿着永定河来回游荡。陆斌趴在草丛中,死死盯着那几名日军士兵。一名日军士兵用生硬的中国话扯着嗓子向河对岸喊话:“喂,河对岸有人吗?”陆斌心里暗骂着。那几名士兵见河对岸静悄悄的,以为宛平城巡逻士兵已经撤回,越来越放肆,竟然结伴踏上卢沟桥,向宛平城方向走来。
卢沟桥距离宛平城有数百米,陆斌来不及招呼身在城中的吉星文等人。也是吉星文疏忽大意,以为在光天化日之下日寇万万不敢公然挑衅,因此没有安排守军接替他们到永定河畔巡逻。没想到他们回城的这段时间内日寇竟然明目张胆踏上了卢沟桥。
陆斌心头燃起一股怒火,这股怒火几乎喷涌而出。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慨之情,想手提大刀冲上前去将那几名日军士兵拦腰砍翻在地。但军长宋哲元的命令是避免与日寇的正面冲突,以退为进,不给日寇进一步制造矛盾留下口实和把柄。国军沦落到对侵华日寇如此忍让的田地,实在令人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