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魔头的上门,被揭破的秘密,下毒的鸡汤……紫曈在脑中将这些事稍一串联,目中闪出睿智又凄凉的神采:“爹爹你是怕我被秦皓白擒去作证,证实是我代你行医,才要杀我灭口?”
“你竟会知道……”郁兴来的脸上扫过一抹疑云,“锦絮还是带你去了寿宴?”
让她扮作丫鬟去寿宴的事,之前紫曈与赵锦絮曾求过郁兴来,被他一口否决,所以此时听到她提及秦皓白,郁兴来也就猜到了这里。
紫曈娇嫩的嘴唇颤了几颤。父亲将剧毒鸡汤端给她喝,她若是不知前院的变故,也没察觉到下毒,此时便已中毒死了,连去到阴间都只会做个糊涂鬼。
郁兴来面色转为阴翳:“你自小聪明过人,竟会如此之快便想到了我的动机。既然如此,你也可做个明白鬼了。”说话间已站起身,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我特意选了血毛茛,本是为你着想。你若乖乖喝下鸡汤,便会于昏睡中死去,死得毫无痛苦。只可惜,你自己放过了机会,一定要逼我来动这个手!”
烛光照到剑苗上,反射出冷森森的光芒,刺得紫曈一阵目眩。全身似被寒冰包裹,冷得她战栗不已。眼前这个父亲,全没了往日的慈爱,就像是被恶鬼附了体。赵锦絮向来对郁兴来不满,时常向她唠叨他的坏话,曾说过郁兴来当年收养她也不过是看在她病症奇特,被激起了医者的好胜之心,没有半点善意,之后也没对她有过父女之情。对这些话,紫曈从不相信,也从不在意,一直将郁兴来当做亲生父亲看待,可如今才知道,这位父亲真的就如秦皓白所说的那样——冷酷无情!
“爹爹难道以为,杀了女儿,便可保住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声了?”紫曈含泪颤声道。
“等你死无对证,我再以被秦皓白逼迫为由隐退江湖,事情也便就此止熄。到时外人再说起天下第一神医,还只会是我郁兴来!”郁兴来语气森然,挥手一剑向紫曈斜劈了下来。
紫曈都未想到,这一刻她竟还有心力依着本能抽身一避。身体失去平衡摔倒下去,背后撞到了门框。胸前扩散开一阵剧痛,她低头一看,淡紫色的衣襟已被划了一道半尺长的裂口,鲜血正自渗出。
她曾为无数江湖中人治疗过刀剑创伤,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伤落在自己身上,而亲手划下这个伤口的,还是她的父亲。片刻之前,她还在打算着,若被秦皓白捉去,宁死也要替爹爹守住秘密,而此时此刻,想要她死的,却正是这位爹爹。
她苦笑了一声,暗想:“罢了,反正我这性命是爹爹给的,这就还他好了。”这一绝了生念,意识就变为一片迷茫,对周遭一切都没了反应。
赵锦絮忽然冲进门口,叫了声:“别伤曈儿!”合身扑向郁兴来,却被郁兴来一抖袍袖推在一边。赵锦絮撞倒了木架,被其压住了腿,一时爬不起身。
郁兴来没有正式拜师学过武艺,只在为武林中人疗伤治病之后,常向他们讨教一些武功招式,七拼八凑地学了些本事,仅算得上江湖中三四流的水平,可用来对付紫曈与赵锦絮这样从没学过武功的弱女子,却已绰绰有余。
他以长剑指了赵锦絮道:“今日挡我者死!难不成你还想陪这丫头共赴黄泉?”
赵锦絮泪流满面,大声喝道:“郁兴来,你今日若真害了曈儿,定有后悔莫及、痛不欲生的一天!”
郁兴来冷哼了一声:“我若不杀她,任由秦皓白捉了她去作证,才真正要后悔莫及,真正要痛不欲生!”说着又是一剑朝紫曈分心刺去。
赵锦絮惊惶叫道:“住手,她可是……”
却在这时,一个墨色人影飞身来到门外小院中,眼见来不及上前,便将掌力一吐。他有着举世无双的内力,隔着十余步之遥,竟全凭掌力,生生将倚靠在门框上的紫曈凌空扯了出来。
紫曈如同被绳索牵扯一般,于半空中倒退着一飘,飞出门口,落进了那人的臂弯,也由此避过了郁兴来那一剑。她依旧恍惚无神,被那人扶了也站立不住,就要软倒下去。
那人见她精神颓靡,胸前又染了血迹,怀疑她已伤及性命,登时蹙起了两道剑眉,起手利落地扯开了她的衣襟,见她只是被划了一道数寸长的创口,才松了口气。
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扯开一名女子的衣襟,这事“貌似”有些不妥,不禁俊脸一红,赶忙为她敛好了衣襟。
紫曈却半闭着眼睛,全无精神去理会这些事,意识中权当自己已经死了。
郁兴来冲出了门口,提剑呆立,看着来人颤声道:“秦……秦皓白!”
秦皓白尽力秉开撕人衣襟的尴尬,转向他道:“郁兴来,我料到你要来杀她灭口,却没料到你会如此心急。你这冷酷无情当真出乎我的意料。”
郁兴来面如死灰,道:“你……这就要将她带去前面,证实你说的话了?”
“到了这会儿,你担忧的还是我去毁你名声。”秦皓白冷笑了一声,目中满是轻蔑,“我从善清宫远路赶来,只为毁你名声?你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今日的来意,早在我一进门时就对你说明了的。”
他一来便说了,要请郁兴来引他去见那真正的天下第一神医一面。
“你来的目的……是为了找她?”郁兴来吃惊匪浅,“你究竟……如何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
秦皓白轻哂:“若不说个明白,你总难安心。你身为医者,该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可以抗拒得住麻沸汤的药力吧?你让她去医治的人,有些抵抗住了药力,提前醒来,见到了她却未露声色,也便将你这秘密带出了玉柳苑。我既有心查访,自也就得悉内情了。又有何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