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以后事情才算完全平息,房子里全换了美观舒适的木地板,仓促从宜家买来的那些廉价货统统被处理给了收废品的,换成全套红木仿古家具,飘窗旁边挂了竹帘,铺了地毯,摆着茶具和蒲团,有时候晚上一个人喝茶看斜阳的时候,美则美矣,却还有那么一点苍凉寂寞。她说给潘大海听,对方嗤笑:“自己找的,忍着吧。”
话虽这么说,潘大海还真不能不管她。周末蒋南云就会跑去潘大海家,跟他太太、上高中的儿子和读小学的女儿一起打球、吃饭。潘太太美丽娴静,一举一动都有大家闺秀的天然风韵,她教蒋南云打桌球,计算线路和撞击点,也教蒋南云做饭和搭配服饰,修饰自己。蒋南云视她如嫂如母,看她与潘大海琴瑟和鸣,不由十分羡慕,再想自己与金何悦,就黯然起来。
潘太太看出她的心事:“我和大海结婚之前只见过三次,第一次都在襁褓,第二次父母安排,第三次就是婚礼当日。”
蒋南云惊诧至极:“原来这世上果然有注定的缘分?”
“不,只是用心经营。”潘太太回答,“我和他的婚姻是父母包办,之前并没有属意他人,因此接受对方并不困难。结婚以后,只要真心多为对方着想,渐渐就觉得甜蜜。”她握住蒋南云的手说:“爱情其实是你愿意付出的一种东西,而不是你等着索取的,如果没有付出的需要,就不会获得爱。”
“可是对方若只是台庸俗的电视机……”
潘太太笑得高深莫测:“若不是他曾播放过精彩至极的节目,你何苦买他回家?”
简简单单一句话,戳破世间多少薄情面纱,不是没有遇到对的人,不是时间消磨了感觉。真相永远没有谎言美丽,原来到最后,他们只是固执地等着对方先为自己付出的自私的人。
蒋南云怔怔地说:“我以为我们已经结婚,将财产未来债务统统背负,那么就是一个家庭,不必再……”
潘太太微笑,她那样的女人不愿也不能再说得更重,她只是瞄准母球,一杆推入最后一颗红球,然后拍拍蒋南云的肩膀离开。
金何悦的时光也没有虚度,萧如冰追求的攻势越发大胆。如果金何悦加班,她没事也要寻些事情来陪他,然后就一起去吃夜宵,他送她回家。慢慢地就牵手了,会说一些跟工作没关系的事情,萧如冰有时候说房价一直涨,租不如买。金何悦就笑,鼓励她贷款买房:“还着一套够累的了,我是没力气再买。”
萧如冰欲言又止,终于问:“你不是已经离婚?”
“嗯,半年后生效。”金何悦这点事瞒不过同组的同事,他直言不讳。
“那……你还替她还房贷?”萧如冰十分诧异。
金何悦忽然有种怪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自己的东西正在被人觊觎,他点点头回答:“是啊,约定了都是我还。”说完就觉得没趣,转换话题又说:“晚了,我该送你回家。”
这事儿以后,金何悦有意无意地躲开萧如冰,这才发现组里几个得力干将已经不满萧如冰传话,若不是经济不好,没准早就愤然辞职。金何悦偶尔揣测那次除夕发生的种种,是否她的故意,可是又没有证据,只是悄悄疏远了就算。
张明亮显然早已看透了萧如冰的打算,见好友成功抽身,私下里说:“现在的女孩子,只要男方有房有车,便抢着去做二奶,最近时兴的电视剧就是依此拍摄。”
金何悦是个厚道人,他摇摇手指不叫他说:“一个人在这样的城市里工作,都不容易,你我亦有当年。”
3
生活比电视剧更精彩,永远峰回路转,你的选择,决定你的幸福。
又隔了两周,蒋南云终于打电话给金何悦,可是她仍然抹不下面子来跟他道歉,只是仓促找了个借口:“住房贷款利率7折优惠,我会去办手续,这几天内务必把身份证拿来给我。”
金何悦正在办公室忙得脚不沾地,之前家中换锁的事情实在令他很不高兴,于是更没什么好语气:“走不开,你有空就来我办公室拿!”
本打算见面好好谈一谈的蒋南云气得要命,正好被潘大海瞧见,立刻抱怨说:“我们没戏了,他肯定有别人了。”
潘大海笑,说:“女人啊,心眼都小得穿不过针。得了,我送你去,让他也生气一次就算完了啊。赶快破镜重圆,免得每次老师打电话来,我这么大人了,还要提心吊胆地帮你们扯谎。”
于是下班以后,潘大海开着他的黑色沃尔沃送蒋南云去金何悦的公司。刚下了电梯到他们那一层,就遇见张明亮拿着文件包急匆匆上来,这小子想都没想就叫了声“嫂子”,引得办公室里的小何、小曹都从自己的隔间里抬头往外看,萧如冰也冷冰冰地回过头来。
蒋南云觉得上庭也没这么紧张过,她目不斜视地走进金何悦的办公室,直接伸手要拿东西走人。
金何悦反倒吓了一跳。当时他们已经有快五个月没见面,蒋南云因为装修的事瘦了一大圈,之前积累的脂肪统统消耗干净,脸庞上那些充满灵气的轮廓再次显现,那双眼睛更是不见了之前的慵懒,灵动得夺人目光,配一袭高贵大方的浅藕色荷叶边连衣裙,简直是袅娜动人。
“我和Angela只是说得来的同事,那张照片……当时气温零下10度,她又一直说手冷……好吧,我道歉,马上下班,我们一起吃顿饭好不好?”金何悦下意识地关门,压低声音解释。
蒋南云没料到他一上来就解释这许多,早知道不叫潘大海送她过来,却又不能欲盖弥彰地给他消息让他先走,于是只能说:“呃,今天不行,我有朋友在等。”
金何悦皱眉,随即拿起身份证来给她:“那我送你到楼下。”一面说一面站起来,她不能推拒。
两个人各怀心事,别扭地下楼,潘大海靠着他的黑色沃尔沃站着,年近五十身材却保养得极好,Armani西装妥帖得体,仍能吸住不知多少年轻姑娘的眼球。金何悦认识蒋南云的这位上司大哥,向来也当他是值得尊敬的前辈,因此现在见面就格外愤怒,简直要当场挥拳动手,蒋南云拉又拉不住,尴尬得整张脸都憋红了。
潘大海已经明白金何悦对蒋南云仍有情分,自然不肯再蹚这潭浑水,于是像对待小女孩那样拍拍蒋南云的头:“南云,夫妻俩的事情终究要自己解决,你该长大了。”说完就上车离开,再不管了。
金何悦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却抹不开面子道歉,直接把蒋南云拽上旁边等着趴活儿的出租车,报上自家的地址。蒋南云没办法跟他当着外人的面扭打,只能默不作声,任金何悦带着她上楼。邻居的小夫妻正好搭同一班电梯上楼,热情地跟金何悦打招呼:“最近哪儿忙呢,家里装修都不见人?”
金何悦讪讪笑:“噢,没辙,公司派驻了三个月,才回家。”
蒋南云愤愤,这种扯谎不用草稿毫不脸红的特质她也不喜欢,可是这也算不了什么大毛病,毕竟金何悦不是坏人。
家里的变化让金何悦大吃一惊,听说是因为透水事故才重做的装修,他的脸色立刻就铁青了:“这么大事怎么不带吱一声的?!你自己不知道你是有男人的吗?不知道这事是该男人扛的吗?”
蒋南云讨厌以这种形式表达的关心,讨厌金何悦的大男子主义,她甩开他:“我没男人,请你立刻离开我家。”
砰!门果然被撞上了,可是金何悦没走。蒋南云警惕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金何悦一把抱起她,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腾云驾雾一样直接被扔在了刚置办的大床上。这件是房子里唯一货真价实的古董家具,清晚期苏造架子床,雕工精美,可惜金何悦不懂欣赏,一下子就把她压得动弹不得,甚至还扯烂枕巾把她的手捆在床架子上。
蒋南云感觉腿都快踢断了,金何悦就是死死吻着她,她一定咬破了他的舌尖或者嘴唇,嘴里一阵一阵的血腥味,可是他就是不走,喃喃地说着她听不清楚的话。天还没有全黑,夕阳如血的金红照亮了整间卧室,金何悦粗暴又温柔,弄得蒋南云一直呜呜地哭,可是觉得非常温暖,后来竟睡着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两个人是面对面搂着睡的,蒋南云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结婚,离婚,却又被前夫强暴。她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睁眼,金何悦还在那里,这时候他也醒了,含含混混地跟她说:“我饿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