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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店名传奇

清朝道光年间,湖南出了个大书法家,叫何绍基,其字自成一体,人称“何字”。

这一年,刚考上进士的何绍基进京为官。一日,天色将晚,他正在五岭山野间急急赶路,人饿脚乏之时,忽见前面有个茅屋小店,便三步两步走了过去。

店主见来了客,立刻满面笑容地迎上来,殷勤地招待。虽然小店饭食一般,但有山野气息,何绍基吃得很合胃口。吃完饭,店主又端来热水,请何绍基洗脚,这一宿,何绍基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早晨,何绍基吃过早饭,取出四吊钱来给店主。

店主没想到这个书生模样的人出手如此大方,忙一口一声“谢谢”。

何绍基抬起头,四下看看,说:“做生意该有个店名,贵店怎么没有店名呢?”

店主回道:“野外小店,不值一提,无名也罢。”

何绍基笑了,说:“还是有个店名的好。恕在下冒昧,给贵店起个店名,如何?”

店主自然大喜过望,何绍基于是便请店主去取来纸笔。

谁知店主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认字儿,小店里没……没备纸墨。”

何绍基一听,便从自己行囊中取出笔墨纸砚,让店主弄来水,倒入砚台,磨起墨来,然后执笔在手,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楷书大字:点心店。

店主连连称谢,何绍基也不言语,只是笑笑,收拾好行囊,上了路。

没一会儿,店里来了一个客人,看见店主晾在桌上墨迹未干的店名纸儿,一瞧落款,不由大惊:“店家,你可真有两下子,怎能请到何绍基来给你题写店名?”

店主一脸迷惑:“何绍基是干什么的?”

客人说:“你怎么连何绍基都不知道?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书法家啊!”客人一边说着,一边就仔细端详起何绍基的墨迹来,突然叫道:“店家,这点心店的‘心’字,怎么少了一点呢?”

原来,何绍基写的点心点那个“心”字,只写了旁边两点,中间一点给漏了。

不过尽管如此,何绍基为山村野店题店名招牌的事儿很快就传了开去,不几天,方圆百里就无人不知。人们听说“心”字当中少一点,无不感到奇怪:天下闻名的大书法家,为什么会写出缺胳膊少腿的字儿来呢?于是就都争先恐后地纷纷来看究竟,那些过往客商宁可绕路也要到这家点心店来吃住,因此平日清冷的小店一下子就热闹起来,生意很快就变得红红火火。

没半年,何绍基的店名招牌就为店主带来了滚滚财源,店主于是就把原先小屋推倒,重新盖起了大瓦房,又把何绍基题的招牌做成赤金大匾,高悬堂上。

少了一点的“心”字,从此更成了过往客人议论的话题,当地知县反复揣摩其深义,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后来,知县为了显示他的满腹经纶,便向全县发出一纸通告:凡读书习字者,均须遵照何进士的启示:小心点。

此事传到在京城做官的何绍基耳里,真是哭笑不得,原本是因为觉得店主待客热情周到,想给小店揽点生意,没想却闹出这般笑话。

第二年春天,何绍基再下江南,特意绕道去点心店看看。店主一见何绍基就跪下叩头,吩咐伙计摆筵席款待,频频给何绍基敬酒,以表不尽感激之情。

席间,店主犹犹豫豫地对何绍基开口道:“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绍基说:“有话请直说。”

店主于是就问:“大人当年给小店写的这个‘心’字,中间……怎么少了个点?”

何绍基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店主说:“小的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能否答应?”

何绍基瞥他一眼:“说来听听。”

店主说:“大人给小店写的招牌少了一点,小店生意就如此兴隆,如果大人能再高抬贵手,添上那一点,那小店生意想必就更……”

何绍基一听店主这话,心中有些不快,不过他嘴上还是答应说:“这好办,给你添上就是了。”

店主大喜,忙让伙计摘下赤金大匾,取来笔墨,何绍基举笔就在“心”字上点了一点。

店主一看,连连称谢,正要再举杯给何绍基敬酒,没想何绍基却起身告辞了。

店主见挽留不住,立刻让伙计奉上三十两银子,对何绍基说:“这是小的一点心意,请大人笑纳。”

何绍基朝他摆摆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转身就走了。

店主起初还想着,怎么何绍基饭吃了一半突然说走就走了,可看着一笔不少的“心”字招牌,就乐得合不上嘴了。以后只要有人进店,店主便请他看招牌,得意洋洋地介绍说:“何大人又光临小店了,把原先少了一点的‘心’字给补齐了。”

可是看到的人都不信,都认为店主这是故意在玩花样招徕顾客。

此事传到知县耳中,知县大怒,派衙役将店主抓去,斥责他胆大妄为,居然敢改何大人的墨迹,打一顿不算,还罚了他二百两银子,将他的赤金大匾摘了下来。

自此,小店生意一落千丈。

又过了一年,何绍基被委任为四川学政,离京赴川之前,他回家探亲,途中又去了一次山野小店。店主一见何绍基就泪落如雨,哭诉小店每况愈下的现状,求何绍基无论如何帮他一把。

何绍基扶起店主,肃然道:“原本少写那一点,是叫大家心里空着,来吃你的点心、住你的店,这样店里的生意自然就会兴隆起来。可是你却贪心不足,叫我再加上那一点,你想,大家心里都装得满满的,还需什么点心呢?既然不吃点心,那他们要到你这点心店来干什么呢?”

一番话,说得店主羞愧难当。

(宋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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