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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说“真”道“假”

你想要别人怎样对待你,你就要怎样对待别人。

“老宁波”旅游到云南,花了两千元买了一副缅甸玉做的手镯。拿回家后让懂行的人一看,竟是假货。世上的东西,就因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给寻常百姓家生出了多少甜酸苦辣、喜怒哀乐!

这天吃过晚饭之后,老宁波一家坐在一起,又说起了这对手镯……

半夜鬼敲门,劝君莫行亏心事

女儿讲的故事

爸,你犯不着再心疼了,这种事,又不是你一个人碰到。我给你说件事消消气,那是我念大学时在宿舍里听人说的。

五十年前,祁连镇上有一家“宋记”寿材店,那是专卖棺材的。一天晚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来找掌柜,他对掌柜说:“我是白家沟人,叫白老万。今天,家里人在你们这儿买了一口棺材,抬回去一看,是假货,我这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明天来退货。”

这宋记寿材店可是亮了近百年的金字招牌,从来没有人因为假来退过货呀!

掌柜想了想,说:“这样吧,今天已经晚了,明天我去府上看一下,如果真有不妥,一手退货,一手还钱!”

白老万听了又说:“既然这样,我今晚就不走了,明天一同去。”

掌柜没法,当晚只好让白老万和伙计合睡在一张铺上。

第二天一早,伙计跑来对掌柜说,他醒来后发现白老万不见了!掌柜叫人在店内店外找了一阵,还是不见人影。这一来,掌柜和账房都觉得事情有点蹊跷:昨晚找上门来,今朝不辞而别,这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为了弄个水落石出,宋掌柜坐上了马车,直奔白家沟而去。

祁连镇离白家沟不过十几里路,但都是山路,马车走不快,赶到白家沟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这时,一个老汉背着箩筐走了过来,伙计勒住马,开口问路。老汉见是打听白老万的,顿时神色异常,将主仆两人打量一番,说:“你们来晚了哇,老万他昨天死了,这会儿正躺在棺材里等着出殡哩!”

掌柜一听,惊得差点从马车上跌下来:这咋可能呢?白老万昨晚明明歇在店里,莫非是活见鬼啦?再一打听,白家沟只有一个白老万,年龄、长相,就是昨晚那人。这一下,伙计也吓得直哆嗦,连声问掌柜该咋办。

掌柜镇静了一下,待老汉走后,吩咐伙计道:“咱已经来了,是人是鬼,一定要弄个明白。”说着,他让伙计卸了马车,提心吊胆地朝村里走去。

掌柜到了白家一打听,更是吓得屁滚尿流:白老万还真是昨天刚死去,他父母早亡,妻子也已经去世,只有一个独生儿子,在百里之外的县城读书。白老万死后,还是邻居帮忙,到宋记寿材店买了一口棺材,单等他儿子从县城赶回,即可下葬。谁知一夜之间又出了怪事:白老万的尸体不见了,这会儿,村里人正四下找呢!

掌柜和伙计一听,顿时魂飞魄散,裤子都尿湿了大半:这么说来,昨天晚上到店里来的,又和伙计睡在一张铺上的那人,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鬼喽!难怪来无踪、去无影,今天一早又不见了人!

主仆两人跌跌撞撞地上了马车,一路上直喘粗气,逃回了祁连镇。

回到店里,伙计搀着掌柜刚进二门,却见那个已经做鬼的白老万正坐在厅堂里,掌柜惊叫一声,吓得跌倒在地:“有鬼……”

谁知白老万站起身,哈哈大笑:“掌柜的,大白天哪里有鬼,分明是你心里有鬼!”

原来,宋家的祖上原本是熬胶的,经过几十年的摸索,他们能够做出一种粘合力特别强的胶水,于是,宋家就改开了寿材店。他们用这种独特的胶水,把锯末、鸡毛、沙子等废材料粘合在一起,制成一种硬度比一般木板还强的板材,两边再粘上薄薄的木板,用这种板材做成的棺材,成本低,品相好,分量重,谁都不会知道它竟然是“夹心棺材”!

却说那个白老万,他是村上的木匠,上山砍树时被树砸倒在地,等人发现已经气绝身亡。村里人一面派人去镇上买棺材,料理后事,一面差人去县城告知他儿子。

哪知白老万并非真的死去,一口气还在喉咙里呢,半夜时分苏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他撑起身子,不料胳膊碰到了棺材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白老万是个木匠,凭着经验,他知道这响声有点异样,再仔细敲敲打打,断定这是夹心棺材!砸宋记寿材店这块金字招牌,这可是不得了的事,白老万不敢草率行事,他连夜到了镇上,借口天晚,在店里住了下来,半夜,趁伙计睡熟,他悄悄到后院作坊摸清了宋家做夹心棺材的底细。白老万有喝早茶的习惯,这事忙完,他就上茶馆了……

宋家的金字招牌砸了,再也没有人来买棺材,没有多久,店就关门了。宋掌柜连气带病,到年底就撑不住了,临死前,他拉住儿子的手千叮万嘱:一定要给他做一口上好的棺材。卖了一辈子假货,轮到自己,宋掌柜也怕睡“夹心房”呢!

与人为善,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老伴讲的故事

我也来说件事。江南有个小城,城里有个光华戏院,戏院里有个小京班。说也凑巧,那年中秋前夕,小京班通过七转八弯的熟人关系,竟然把梅兰芳请到小城来演出了,这可是石破天惊、地动山摇的大新闻!不过,合同书上写得分明:探亲路过,只演三场;并且规定戏院老板提前付清三场酬金,第一场演《天女散花》,第二场演《西施》,第三场演《虹霓关》。海报贴出,全城轰动,三场戏票顷刻之间就抢购一空。

首场演出那天,观众车水马龙,盛况空前。不料晴空万里起乌云,老马也有失蹄时,演到中途,扮演天女的梅兰芳一个反水袖回头时,竟然一不小心乱了台步,坐在前排的几位戏迷顿时喝起了倒彩。

梅兰芳羞愧难当,当天深夜领着自己的化妆师离开旅社,不辞而别。他们刚走出胡同,忽见有人挡住了去路,说:“先生,你们三场戏没演完,怎么能违约离去呢?”

梅兰芳借着昏暗的路灯光,打量一下眼前这人,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双脚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上。只见那人扶起了梅兰芳,轻声说:“先生,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你随我到旅社来……”

那人把梅兰芳和那个化妆师带到了不远处的大华旅社,上了二楼,进了客房。梅兰芳关上房门,对着那人说道:“梅博士,我冒了你的尊名,任你处置……”一边说着,一边“扑通”跪了下来。

说到这里,你们或许会糊涂了,其实事情很清楚,今天在台上演天女散花的那个梅兰芳是假冒的,刚才在胡同口拦住他们的那人才是真正的梅兰芳!

真梅兰芳让那个假梅兰芳坐下,又顺手倒了杯开水递上去,和气地说:“你别慌,有话慢慢说。请问,你是怎么认识我梅兰芳的呢?”

那人一听,话未出口,眼泪已经“簌簌”滚落下来。原来他名叫糜芳,从小在京班学唱青衣,特别喜爱梅派艺术,因为兵荒马乱,戏班散伙,他流落到上海,后来在黄金大戏院当茶水工,有幸看了梅兰芳的几次演出,他如痴如呆地学,又经琴师的细心指点,再加上原来的功底,倒也成了七分火候。况且他的扮相又很像梅兰芳,戏院里的好多人都喊他“小兰芳”。不久,小兰芳又搭班谋生,几经辗转,不料路上遇到了水灾,他和梳头师傅两人流落到这里,生活窘迫,听人说,梅兰芳探亲将要路过这里,万般无奈之下,便和梳头师傅商量,来了个冒名顶替,聊补无米之炊,以解燃眉之急……说到这里,小兰芳已经是一面孔的惭愧了。

梅兰芳是探亲路过这里,看到海报,才知道有人冒了他的名。这种败坏名誉的事谁能忍受?可梅兰芳真是个宽厚人,他不露声色地前去看戏,见那个假梅兰芳被喝了倒彩,估计他们要连夜逃离,这才守在胡同口等候。

这时,梅兰芳笑吟吟地对小兰芳说:“你我相遇,也是缘分,你们就不必走了,明天照常演出,别露出破绽,后两场戏我来安排吧。”

接下去的两场戏,梅兰芳亲自登台助阵,因为小兰芳的扮相和梅兰芳特别相像,白天又经过了梅兰芳的亲自指点,演出时梅兰芳又在台上密切配合,小兰芳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台下掌声如雷,赞声不绝。可谁都没有想到,在台上演出的,竟有一真一假两个梅兰芳呢!

演出完后的次日清早,小兰芳拿出三场戏的一半酬金,上大华旅社酬谢梅兰芳。可是到客房一看,梅兰芳早已离去,他给小兰芳留下一套戏装、一封短信,寥寥数语,关照之情跃然纸上,令小兰芳感动得泪流满面。

不久,小兰芳和梳头师傅又搭上了一个小京班,生活暂时有了着落。小兰芳就在“老郎神”香案上添设了一个长生牌位,祝愿恩师梅兰芳健康长寿……

好人常在,滴水之恩情无价

女婿讲的故事

小兰芳虽然是个假兰芳,但他的遭遇令人同情;而那个真兰芳,扶危济困,侠义心肠,令人钦佩。你们想想,如果换个人,在胡同口堵住小兰芳,一把揪到官府,小兰芳还不是要吃官司?还有那几百个买了真票、看了假戏的观众,一旦知道台上的那个梅兰芳是冒牌货,还不是要把小兰芳的头砸扁?

给你们说件我亲身经历的真事。

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书摊,那是我放学以后最想去的地方。可那时家里穷,我经常是身无分文,没有办法,只好装作挑书的样子,像贼一样地偷着看书。

守候书摊的是一个青年,脚残废了,行走靠轮椅。他的样子很和善,他越是和气,我越是不敢回头去看,这书摊是他这个残疾人的饭碗呀,而我却时常在这里白看书!每当傍晚,太阳落山时,我总是尴尬地逃离书摊,我不敢回头,怕他看不起我,但第二天上学经过书摊,那青年坐在轮椅上,总会宽厚地朝我一笑……

那天,我正在看《红岩》,偶然之间抬起头,看见轮椅上的那个青年正注视着我,又见他推着轮子慢慢过来,指着旁边的一只小凳子说:“坐下慢慢读吧。”

那青年这么和蔼可亲,使我竟然忘记了我是在白看书,我正要挪过凳子坐下,突然有人在身后揪住了我的衣领,我惊慌地回过头来,看见父亲正怒目金刚似的瞪着我,紧接着,“啪啪”父亲打了我两巴掌……

那年轻人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来,劝阻我父亲:“别打,孩子看书不是坏事,干吗打他?”

父亲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反对他看书,是……是为别的事,和这不相干。”说罢,父亲夺过我手中的书,匆匆翻了翻,又用很快的动作,把几张角票夹进了书里,把书还给那青年,拉着我走了。

这天晚上,父亲告诉我:“打你不为别的,都像你这样白看书,人家怎么过?搬运队的马车夫需要马草,你可以去扯马草换钱。再发现白看人家的书,我饶不了你!”

第二天清早,我就去山坡上扯马草,上学前卖给了马车夫,一捆马草一毛钱,我一共卖了六毛。捧着这些用汗水换来的毛票子,我立即向那书摊跑去……

那青年从我手里接过钱,听我说了它的来历后,显得十分高兴:“不错,劳动所得,应该这样。”

从此以后,我就用卖马草的钱,从从容容地在书摊上坐下来,安安稳稳地看那一本本我想看的书。

可是好景不长。不久,马草就不那么好卖了,好几个马车夫告诉我:现在时兴喂饲料,很少用马草了。在卖不掉马草的日子里,我只能克制着自己不去那书摊,因为父亲那两巴掌,我刻骨铭心。

有一次,我背着马草四处寻找马车夫的时候,经过了那书摊,轮椅上的那个青年叫住了我:“怎么不来看书了?”我亮出了背后那一大捆马草,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先是一愣,接着眼睛一亮,对我笑道:“过来,让我看看你的马草。”看过马草以后,他冲着里屋喊道:“碧云,你出来一下。”

从里屋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可能是他妹妹吧。他对那姑娘说:“碧云,这孩子的马草不错,我检查过了,反正家里的黑溜子马也需要草料,就收下他的马草吧……”

碧云怔了怔,就把马草提进里屋了。那青年接着叮嘱我:“以后马草就卖给我,没问题吧?”

我巴不得有这样的好事,便说:“没问题。”

隔了一天,我背着马草来到书摊,这时,轮椅上的那青年冲着里屋喊道:“碧云,快把马草提进去,别饿坏了那匹马。”

今天碧云对我的马草十分满意,她说:“真想不到,你扯的竟是盘根草,马儿吃得可香哩!”是的,这些都是盘根草,扯这种紧紧地盘在地上的草很不容易,我的手指都起了泡。那青年对我说:“今天一共六把草,该给你六毛钱,对吧。”

我连忙摇头摆手:“留着看书吧……”

青年一本正经地说:“看书是看书,卖马草是卖马草,两码事,拿着……”他坚持把钱塞进我手里。

就这样,我每天早上都背着马草来到书摊,轮椅上的青年就把碧云喊出来,点草,付钱,我就用这钱在放学后到这里来看书……

很久之后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背着马草来到了书摊,轮椅上的青年见了我,连忙冲着里屋喊道:“碧云,快出来拿马草!”连喊几声,却不见碧云出来,显然碧云不在里屋,或许是有事出去了。

“我自己拿进去。”

“别别别……”那青年急了,一边喊着“碧云”,一边拼命地用双手摇着轮椅,想挡住我的去路。

“没事,我来拿吧,别饿坏了那匹马……”说着,我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板门。

那青年在门外大声吼道:“回来,那匹马会踢伤你的!”

可是迟了,我已经一脚闯进了那空荡荡的后院,我看见墙脚边放着一大堆枯黄的马草,这就是这些日子来我卖给他的所有的马草!院子里别无他物,不要说是马,就是马屎也不见一堆!

我扭过头,转过身,冲了出来,扑到他的轮椅上,心里直想哭……

那青年摸着我的头,抚着我的肩,轻声说:“对不起,我这样做,可能伤害了你……没事,继续看书吧……”

就这样,我一直在那青年的书摊上看书,一直看到中学毕业,考取大学。我从书里得到的知识,能让我一世受用!当然,更使我终生难忘的,是那个青年对我的关爱,和他那颗善良的心……

(张丙生、李大椿、许申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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