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笑出声,浅浅的嗓音似汩汩流水,十分好听。
“好!”
说完,放下房边帷帐,才轻轻了出去。
床上,我的视线随着他的离去而收回,无聊的瞪着头顶上方粉红的帷账顶,心思千回百转。
房间内奢华的摆设,饰品,哪怕就是一方小小的帕子都是照着我的喜好,难为他还记得。
可是,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了。
现在对我来说,与其缅怀过去纸醉金迷,不如将这些东西换了银子实在。
要说起我跟云剑霄的渊源,那得追溯到十八年前,对,就是我三岁那年头起,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时候的大随已是风雨飘摇,百姓餐餐食不裹腹,苦不堪言;而皇城里却锦衣玉食,夜夜歌舞笙平。
我三岁的时候还是个芽芽学语没长开的小圆球,整天蹬着两根小粗腿到处乱跑,没事就闯祸,宫里上至皇太后,下至刷马桶的远远见到我没一个不是夺路逃命。
那天晚上正值我那好奢华的父皇大开宴席,席言他多饮了几杯,指着云尚书家那六岁的胖儿子说:“此子面相睿智,朕将十一公主指给你家可好?”
那老尚书晚年得子,突然又凭空得了个公主丈人的头衔,自然是喜不自胜,急忙磕头谢恩。
从那一夜起,我同云剑霄两个根本不相识的人就生生被一根红绳强栓在了一起。
但凡皇室子弟自五岁起便开始入国子监授学,父皇疼我至极,破例应允我亦前去。可他哪里知道我不喜欢读书,一点也不喜欢。
于是我将古往今来劣等生的卑劣手段融会贯通加以升华,并且发挥到极点。
而云剑霄,我的小相公,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从不敢待慢。
但凡纤云公主逃课,总有云剑霄一份。
我俩仗持着身份甩掉宫里的随从,跑到城外的瓜地里偷瓜,被那些庄稼汉拿着棍子追着在后头打骂。每当跑不过人家时,他总不忘舍身成仁,护我平安。
久而久之,也得出些经验。
于是,我偷瓜来他望风。
我捉鳖来他生火。
这种整天厮混的日子直到我十二岁生辰那日,遇到从边疆凯旋而归的镇国大将军夜离歌之时彻底结束。
“吱呀……”
门被推开了,听得出来来人很小心,但我睡得极浅,立刻睁开了眼睛。
进入厅内的是一缕浅青色身影,衣衫简单,梳着丫环的发饰。她小心翼翼将手中的盘子之物在桌上摆好,转过身就向我这边走来。
正好与我“锃亮亮”的大眼睛对上个正着。
小丫环脚下一顿,“啊!”轻呼了出来。想必是被吓到了。
好半天才嗑嗑巴巴说话:“姑……姑娘,您醒了?”
我冲她笑一笑,身子一动就钻出被窝。
屋子里飘荡着点心的清香,我饿呀,啃了七年的馊菜馊饭,终于又能吃到美味佳肴。
也顾不得小丫头愕然的目光,提起筷子就上。
“哎,你叫什么名字?饿不饿?一起吃吧!”我把一盘金丝桂花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哪知却把小丫头吓得跪下。
“姑娘恕罪,奴才伺候得不好,请姑娘责罚。”
你老母的,这话听着不仅耳熟,更渗得慌。
七年前日日由人说给我听,七年后日日由我说给人听。
多么纯良的姑娘啊,却叫云剑霄这厮给祸害了。
我眼珠子直抽:“还是我吃吧。”
直到把肚子撑得圆滚滚,再也塞不下时,我方才拉过一旁充当摆设的管家,斜起眼睛问他:“你们家爷在朝中当什么职的?奉碌多少?成家了没有?后院几个夫人?添丁了吗?”
这位老人家模样忠厚,低眉顺眼,他听了我的话立刻回道:“奴才只管尽职伺候好主子,其他的一概不知。”
听听!听听!姓云的手底下随便抓一个都算个人物。否则当年凭他一介书生怎能游走在我父皇与夜离歌中间左右缝源,甚至全身而退?
老狐狸窝里焉能养得出老实人?
摆明了把我锁在这儿不见天日。
放下嘴里的牙签,我捧起泡满碧罗春的大茶壶大口狠狠灌下肚去。恨不得里头泡的是云剑霄的人头。
彼此云剑霄回到别庄,他那尽职的老管家将我说过的每个字,连同表情,动作一字不落的尽数上报,听得他俊脸直抽。
我正扒着只黄灿灿的烤鸡埋头苦干,这厮来了后就坐在我对面独自品茶,时而看会书,时而小眯一下,也不同我吭半个字。
而对于我这个已经把脑袋扣在裤腰带上的人来说,没啥能比吃烤鸡更重要。
绚阳灿烂,蝶舞翩翩,日头偏向正午时云剑霄抬起清亮似星辰的瞳眸看向我来,顿时泛起涟漪缱绻,唇旁勾笑。
“今日普陀寺高僧坐坛授法,遂君,我们出去看看可好?”
温润的嗓音似潺潺甘泉流淌,迅速润进我干涸龟裂的心里。
于是我抬起头来准备答应,恰与他风姿绝伦的笑颜对上,那眉眸间隐约可见的一抹浅靥美得颠倒众生,倾国倾城。震憾之下已经半边进了我血盆大口中的鸡肉生生给掉了下来。
天啦!阿贱,我嫁你好不好?好不好?我俩有婚约的。
当然,仅在乎心里想一想,当年我俩白纸黑字,板上钉钉的婚约可是因我移情别恋而生生扯断。
顾不得油乎乎的手,几乎是兴奋的跳到他身边紧紧揪住他昂贵的衣袖:“等等我,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