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需要美丽的羽毛衬托,少年需要和谐的空间发展。
——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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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一人上班供一家三口已是捉襟见肘。可这天下午儿子又带一个同学回家来吃饭。此人又瘦又黄像个地瓜。一双眼睛大大的可乏神不时惊恐地四周张望。脸色灰暗像三天没吃饭一般。一碗回锅肉端上桌开始他不挟。六一主动叫他随便吃他还推辞。儿子使个眼色叫六一回避一下,六一刚转身出去,刹那间他好似饿狼般大口塞包,风卷残云把一碗回锅肉吞个精光,还吃了两大碗饭一碗萝卜汤。脸色又才红润起来。吃完饭与儿子一道上学了。第二天下午同样又来,口味一样好,把一碗肉片也吃个干干净净。第三天下下午同样。六一好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游行”。地瓜一下沮促起来。“家里还有什么人?”游行突然放下碗一溜烟跑了。儿子埋怨六一多嘴,六一大惑不解说:“我咋个多嘴呢?你的同学是好是孬,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凡跟你交往的人我都应当了解。这难道有错。”“你说得好听,你是不是怕人家吃了你的饭啊?”儿子尖酸刻薄地说。“吃是一回事。虽然我们家还不至于怕一个娃娃吃几顿饭。更主要的是要弄清他的情况是不是你的同学?为啥不回家?我是你的父亲要对你负责任,决不容许你和社会上的小街痞往来,不然我要去学校问老师。”“别,别走。”儿子一下子跳起来制止。然后断断续续讲起来:“他的情况是这样的……”
六一由冷眼审视到惊诧到心跳急到最后泪在眼眶里转,在心尖上滴,在肚子里流。几次出去假吐痰解手以强压泪流满面,在儿子面前失态。原来,游行的父亲叫游卫东是木材厂工人。母亲王珍珍是食品厂工人。前不久两家工厂先后破产,两口子共分得下岗失业费一万多元。凑点借点钱买一了一辆“火三轮”在城市搭客。谁知头个月买第二个月政府下令,为了城市环境美观禁止噪声大的火三轮入城,只能跑乡村。乡村人流少又有大公交车,一下子把活路卡断。后来才知道卖车给他们的人就是交管站站长的侄儿,早得信息甩一块包袱给他们。可怜老老实实的工人一踏进社会就是一个陷马坑。两口子为了找回本钱没日没夜地跑,一个月下来不仅没赚到一分钱反而赔进五百多元。什么执照费、养路费、罚款费,第二个月车修理费,换件费,增加就像一个老病号,三天两头看病。这个月不仅没找到钱反而赔得更多。光修车换胎就七百多元。不能再有第三个月了,再亏连修车费都开不起,最后三千元卖出。买车时花三万元,主要贵在附加值就是城市运输牌照,俗称“顶子费”。现政府一纸令作废,可怜三万块两个月缩十倍。两口子你怨我,我怨你。“贫贱夫妻百事哀”吵嘴闹架,半年不到劳燕分飞各奔东西,房子归儿子。手续一办完。游卫东卷起铺盖走人。开头三个月,每月100元,可三个月后依旧失业,他自己的饭都成问题又哪来的钱支付呢?后来听说山西×煤矿招人便匆匆赶去再无消息,经济断了。珍珍年龄40岁,招工的均要35岁以下,并且要什么大学毕业,40岁的女工谁要?找不到工作就找不到饭,没饭两母子就得饿饭。珍珍急得像一条疯狗四处乱窜仍一无所获。社会是一壁无影的墙,经济是一把无形的刀严相逼。为了活下去她开始卖冰箱。因为冰箱没有用,没吃的哪还有存的?卖了冰箱吃了一个月又卖彩电,没吃的看什么都是花的。最后卖桌子、沙发、床。没桌子、沙发可以地上坐,没床可以打地铺。当什么也都卖完后还能卖什么?她只有一条路卖自己。同厂的小丁每天晚上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由她的丈夫用自行车搭起上OK厅包厢房。男一走,小丁常常第二天早蓬头打的回来。一家人下岗却有吃有喝。珍珍曾天真的问小丁干啥?小丁苦笑一下回答“过地雷阵呗,下深渊呗。我们在学校里常唱《太行山上》妻子送郎上战场,可今天都是丈夫送妻子进窑房。我们女工不卖春卖啥?妓女和圣女只差一步,魔鬼和圣贤也只是一张纸的两面而已。”
“我……我可以不?”生活就是催化剂,摧毁一切防线,人权真的就是生存权,一点不假。为了儿子命都不要了何况面子呢?
“你模样身段都不错,就是老了点。我们这一行就是卖春卖青春啊,跟舞台上的歌手演员一样,跟女运动员一样吃青春饭。不过你别着急,我给你化一下妆,粉打厚点晚上灯光暗不容易看出来。更何况人有人不同,花有几样红,吃酒不吃菜各人心喜爱。有的嫖客喜欢年龄小的,十三、四岁都干。有的则喜欢年龄大一点的,他妈都要干……这叫回老洞……。”
当晚珍珍随小丁到“夜来香OK厅”,第一顾客就是一个政府官员模样,满口酒臭,吹嘘刚作了报告累了来轻松一下。立即粗暴地把珍珍扔在床上剥笋子一样剥光。这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变态狂,疯狂了半夜,把珍珍身上揪啃得青一块紫一块。小费没有,完了不想给钱就想跑。被OK老板挡住嘴里还打官腔“你们的工作没做好,改革开放的力度还不够,三个代表……”老板可不听他这一套抓住他要钱,不给钱就揍!这下钱就代表一切。交了100元悄悄溜走时仍回头骂一句:“老子的钱你都敢收,耗子吃了都要脱毛!过几天看咋收拾你。”
第二天晚上珍珍没去。第三天早上没见小丁回来。后来听说“夜来香”第二天晚上就遭封,老板小姐统统抓起来。打击色情服务。小丁不知押到哪儿去了,老板罚一万元,好说歹说通关系交了六千元。歇了二天后又开张了。珍珍庆幸自己第二天没有去也不敢再去了。可日子一样得过,饭一天也不能少。咋办呢?连自己都卖不脱了么?珍珍决定嫁人了。嫁的是楼口摆修自行车的外乡人。可外乡人不想给她供儿子,东说西说拐着她跑了,留下15岁的游行娃放学回家,无米无钱无水无电的一个空巢。左右邻舍看不过,好心的大娘大爷东家请他吃一顿,西家给十斤米。一放学游行就窜市场捡点烂菜帮帮回去洗一下当菜,俗话“救急不救穷”。有时没有饭吃就饿。眼下要放假了,下学期他的书学费从哪里来?翻二番,书学费翻100番,教育产业这种提法扼杀多少贫困子弟。失业工人娃上学,“始作佣者其无后乎?”从教育上抽利润无异于杀鸡取卵。六一打开电视,电视正讲全面进入小康,感慨万千吟诗一首:
大雪把人抖进寒巢,
密闭。
电视尽是戏,
西皮流水二黄,
一声川剧高腔吼出辣味。
装腔作势习以为常,
明星依次笞权徙流,
鬼影幢幢迎来送往,
心独游离泽畔行呤,
春雷敲窗。
推开紫门,
粉白黛青,
莺飞草长
正叹息嘘唏之际,电视突然讲叙关注下岗职工生活实行低保制度。啊,锦上添花不如雪里送炭。中央也看到了,政策不可能超前,只能出现问题才解决问题。但游行的父母都不在了,他能获低保么?安全的措施胜于事后的遗憾。六一从贴身衣袋中掏出100元交给儿子说:“你交给游行娃吧。没地方吃饭随时来,爸爸不再问他了。”第二天儿子回来把钱退给六一,六一诧异问:“嫌钱少?”
“他没来,他不再上学了。”
“为什么?”
“饿起肚皮读书么?书可以不读,人可以不吃饭。”儿子振振有词。
“乱说,书要读,饭要吃。书就是粮食。”六一深怕儿子受影响急切地说。
“书能吃你吃给我看!书能升官发财么?你写书还要自己出大钱出版值么?现当官发财的又有几个读书读出来的?”儿子一席话似荒唐非荒唐,似是而非。的确大家口头上都说文化的重要,可文化又值几个钱呢?还被谁抽取偷走?六一点一支烟踱到窗前,楼下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有序。可文化有序么?自己辛辛苦苦创作的作品出版为什么要交那么多的书号费一万至一万五?不然就允许你印刷么?一个允许序号就值那么多钱?咋有精品问世?曹雪芹一寒士生在当今没那么多钱买序号,《红楼梦》绝不会出世,出也永远是一个梦。国外有么?价几何?学校收费高么?教育产利润养官泡妞么?“一个拳一个钱……穷人的孩子要念书啊……”电影武训的模样又展现眼前。教育是立国之本,以色列那么小,可国力却那么强,经济、军事、科技世界一流。可当初建国时,首先成立的就是教育部,哪怕只有两个人,
教育的悲哀是民族的悲哀啊!教育产业搞创收是欠妥的!突然六一看见游行娃在街上游走,六一忙转身喊儿子过来看一下,儿子看后不满地低咕:“哪来的人嘛,人老眼花。”六一睁眼仔细看,游行娃不见了,不知又游窜到什么地方去了。六一心一沉,刹时间又出现一个奇思妙想:整个城市是一空城,街道上没人,房里没人,太阳依旧火红,自己一个人走在街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