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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1

谢谢小弟,在他的策划和帮助下,我成功躲过父亲的监视,溜出门去找高宽了。可他没在家,我打电话找他也找不着。我在楼下等他,等过中午,等到下午三点钟,还是没有等到他。傍晚就要走,我不敢再等,只好给他留下一封信,怏怏地回家。

父亲从中午起派阿牛哥和小兰四处找我,我在回家的路上正好遇见阿牛哥,他混在一堆乱哄哄人群里,不知道在忙什么。我怕他看见我,连忙躲了,钻进一个店铺里。我很好奇,想知道阿牛哥在干什么。看了一会,知道了,原来是出了车祸,有人被压在汽车轮子下,阿牛哥正在救人。阿牛哥膀大腰圆,力大过人,他一个人把汽车端起来,一个老汉声嘶力竭叫着,从汽车下面爬出来,满脸血污,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寸步难移,很明显是腿骨被压断了。他的老伴在一旁嚎啕大哭,引来很多人观望。父亲经常说,阿牛哥天生有一副菩萨心肠。这不,他不但救了人家,还从身上摸出钱袋子,抽出两张纸币送给他们,让痛哭的老伴顿时感动得手足无措。

适时刚好有三个地痞,瞅见阿牛钱袋子里有不少钱,便趁机作乱,挤向阿牛。转眼间,阿牛的钱袋已经落入他手,手脚之快,令人称奇。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我急得差点喊出来。不过阿牛随即发现钱袋子丢了,他稍为察看一番,便心知肚明地朝那三个正要溜走的地痞追上去。阿牛哥揪住其中一个。那人说:“你干什么!”声势吓人巴煞。阿牛哥说:“把东西给我走人。”那人装糊涂:“什么东西!你看,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两个同伙上来帮腔,说着吵着挥动拳脚,要打阿牛哥。阿牛哥呼呼两下,将两人撂倒在地。第三个家伙拔出刀子,朝阿牛逼过去,哪知道阿牛拔出来的是手枪,一下把他们吓坏。其中一人乖乖交出钱夹。阿牛哥接过钱夹,骂他们:“混蛋!这时候还要偷,真是要钱不要命了。”说罢掉头走,让三个地痞和一群围观者痴痴地目送,像个不落名的英雄。

我也看呆了,嘴唇差点咬出血。

听母亲说,父亲刚出道时有四位结拜兄弟,阿牛父亲是其中之一。在阿牛哥十三岁那年,他家遭黑道洗劫,一家老小无一幸免,唯独阿牛哥因为当时在外地拜师习武,侥幸躲过劫难。父亲收他为义子,把他培养成自己的保镖,待他比对亲儿子还要好。阿牛哥身壮如牛,腰杆毕挺,走路带风。他的性格也像牛,敦厚老实,不爱说话,有几份乡下人的土气。我听说他天天晨起习武,身手不凡,却从来没有见识过,这还是第一次目睹。不过我从小就佩服阿牛哥,他替我教训过曾经欺负过我的所有人。小时候,同学们从来不说我是谁家女儿,总是说我是谁的妹妹——阿牛哥的妹妹!在我的童年时代,阿牛哥是所有想欺负我的坏小子的噩梦,只要我提起阿牛哥,他们便会对我讨好买乖,府首称臣。那是我童年最开心的记忆忆。

在我后来的岁月里,阿牛哥更是成了我崇敬的大英雄。我到南京后,阿牛哥改名孙土根,做了我的联络员,在我单位门口开了一家裁缝店,扮成一个跛足的裁缝,暗地里帮我做了很多事,白大怡、李士武、秦时光都成了他的枪下鬼。这是后话。

话说回来,我回到家,免不了要被父亲骂。但他没时间大骂了,因为出发在即,我还没有收拾东西。等我收拾完东西下楼时,天井里已经堆满行李,站满了人,母亲、大嫂、二嫂、徐娘、小兰、小龙和小凤,一干女将和孩子。我发现没有小弟,问母亲。母亲说小弟不走了。我觉得他是最该走的,怎么不走?我去找小弟,他正埋头在案台上一门心思地用一堆虎骨卜算我们一路的凶吉。我说:“小弟,听说你不走了,你干吗不走?”他说:“我干吗要走?”我说:“爹不是说我们都要走?”他说:“爹说是女人和孩子才走?我是女人吗?孩子吗?我都十九岁了,如果老天不亏我,让我有一双好脚,我都可以去前线打仗了。”后来我知道,他就是用这句话说服父亲,同意他留下来。我想既然小弟可以不走,我也可以不走,便又去找父亲说情。

“别跟我罗嗦你,快准备走!”父亲用怒眼和一句话回复我。

车子停在门外,行李都已经装进去。我们相继出了门,准备上车之际,突见小弟滚着轮椅冲出来,不准我们走。他说:“我用牌给你们出行卜了一卦,命相极凶。”他说了一堆理由和证据,要我们“改天再走”。父亲和妈妈似乎都给他说服了,在犹豫。二哥跳出来发话,说:“爹,妈,你们别听他的,他这玩艺唬唬外面人差不多,怎么能唬自己人嘛,几天前他还在说日本人要等明年开春才能攻占上海,现在才初冬呢,完全是瞎说。”

正是这句话,坚定了父亲要我们走的决心。

我们就走了。五个小时后,小弟的话应验了!

02

给我们开船的是阿贵,曾经和阿牛哥一起做过家里保安工作,前年犯了痛风病,一只脚老是伸不直,才安排他去开船。阿牛哥安排我们坐他的船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毕竟他干过保安,万一路上有事,他可以搭个手帮衬一下。船看上去很普通,一只三吨载重的货船,破破烂烂,座位都是临时加设的。但实际上,这船装的是英国舰艇的发动机,开足码力,比小汽车还开得快。我们上船时,太阳已经贴在江面上,红彤彤,像一个刚出炉的大铁饼。船驶出市区,天昏暗了。我心情不好,一路上不吭声,满脑子里都是高宽,想着想着累了,就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已是夜幕沉沉,我听见阿贵在前面驾驶室里急促地叫:“阿牛!阿牛!快来看。”阿牛跑过去问:“怎么啦?”阿贵往前面河上一指,说:“你看,那是什么?”

我也来到驾驶室,顺着阿贵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简易的小小的乡村码头,码头上有一间低矮的水泥屋子,灯火通明,屋檐上竟插着一面血淋淋的太阳旗!

阿牛说:“糟了,日本鬼子打到这边了!快,掉头!快掉头!”

但迟了,鬼子已经发现我们,雪亮的探照灯射过来,几个日本兵从小屋里冲出来,端着枪朝我们又喊又叫,要我们开过去。我们船刚靠住码头,一个小队长模样的鬼子带着两个士兵和手电筒跳上船,对我们进行盘问和搜查,抢走好多值钱的东西。最后他们带着东西准备走了,可走在后面的那个年长的老鬼子从我面前经过时,看见我脖子上围着一根红绳子,便凑到我面前,猛地一扯绳子,扯出一块玉佩。这是高宽送我的,这也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我不肯给他,他要抢。我急了,忘了害怕,抢夺中任性地推了他一把。小队长看见,冲上来对我举起手枪,哗啦哗啦骂。我不敢动,乖乖地原地不动,老鬼子便上来取玉佩。刚才他要抢的时候,我已经把玉佩又塞回到衣服里,这下他来取时居然想把手伸进我衣服,吓得我一下蹲下身子。可他已经抓住我衣服,紧紧地抓住不放,我身子往下一蹲,衣服就被拉开,露出半片胸脯,在手电筒的照耀下。

许多事情无法回顾的,我一直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件事,鬼子会不会……现在,已经没有假设,只有噩梦——只见小队长举着手电来到我面前,照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然后嬉皮笑脸地说:“花姑娘的,大大的不错,带走!”头目这么发话,船上和岸上的士兵都乐开了怀,一拥而上,强行把我拖出去。阿牛和阿贵上前想拦阻,被几个鬼子用枪托打倒在地。小队长有点一不做二不休的意思,带走我后又打着手电照了一圈,把我大嫂、二嫂和小兰都拖走了。二嫂死活不从,见东西就抓住不放,一路抓,一路放,最后抓住的是阿贵的大腿,她哭着叫着要阿贵抓住她,别放手。阿贵紧紧抓住她不放手,小队长开了枪,把阿贵打死,踢进了河里。

鬼子把我们拖上岸后,用刺刀挑断缆绳,把枪栓拉得哗哗响,要船开走。但是船没有开走,我听见妈妈的声音:“我们不能丢下她们不管!”接着妈妈毅然从船舱里出来,面对鬼子,凛然抗议道:“不走!我们不走!你打死我也不走!”鬼子不解其意,用剌刀抵着妈妈的胸脯淫笑,露出不屑的神情。阿牛哥及时将我妈妈拉回船舱,很快又出来,手上拿着两只金元宝,给鬼子下了跪。

但是,金元宝和下跪都没法阻挡日子鬼子的兽行。我们四个,都被鬼子拖回哨所糟踏了……

03

记得高宽在课堂上曾给我们讲过莎士比亚的戏剧,有一句经典台词同学们经常挂在口头说:是生是死,这是个问题。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这句话经常盘旋在我脑海里,仿佛哈姆莱特就寄生在我心中。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耻辱,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不敢去触它,碰它,想它,那里是一片空白。二嫂出来后直接跳进河里,幸亏天已发亮,被阿牛及时救了上来。

但二嫂最后还是踏上了不归路,那是第二天夜里。我们是第二天中午回到家的,天大的耻辱!说都张不了口啊。回家前,母亲要我们都跪在她面前发誓,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我们知,不能跟所有人提半个字。阿贵死了,尸体没找着,母亲便借此编了个说法:路上遭不明人抢劫,我们只有回头。家里人也相信这个说法,毕竟死了人,我们痛苦的样子似乎也在情理中。可母亲的一番苦心被二嫂的死出卖了,回来当天夜里,二嫂死在了澡堂里,她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穿上一身洁白的长裙,吊死在了澡堂的横梁上。

二嫂是一了百了,英雄一般地走了,却害煞了我母亲,她忍痛用心编织的谎言由此被揭穿。真相大白后,父亲连夜叫上家里所有亲人、家丁,当着二嫂的遗体向大家交代:“你们都记住,不能对外人说她是怎么死的,就说是在回乡下的路上,船遭撞了,她落水淹死的。任何人问起都这么说,没有鬼子的事。”后来我想,父亲这么说时其实已经想好要报仇了。要报仇必须这么说,不能提鬼子半个字。

果然,安葬了二嫂后,父亲把我们全家人叫进堂屋,举行了一个秘密的祭祖仪式。父亲跪在蒲团上,对着祖宗的牌位含泪相告:“列祖列宗在上,我冯八金在下。十二年前我曾在此喝过血酒,发过毒誓,今生今世绝不再开杀诫。十多年来我以忍当仁,从没有食言。但今天我已忍无可忍,日本鬼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冯家犯下奸淫大恶。是可忍孰不可忍!是可饶孰不可饶!列祖列宗在上,我要再开杀诫,替天行道!

“天上的神,地下的灵,冯家列祖列宗,我冯八金愿以全家老小性命和万贯家产作保发誓,我要杀掉对我冯家犯下奸淫大罪的恶鬼,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对,斩尽杀绝,决不姑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冤仇恨痛,不报此仇,我冯八金誓不为人!”

从这一刻起,父亲跟佛祖修了十多年的因缘一刀两断,一笔勾销。我家的历史又翻开了猩红的一页……很多事我事后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对我们作恶的那几个野兽没有活过新年。这年新历年第一天,阿牛哥把玉佩还给了我。我接过东西,问他:“都死了吗?”他不语。我又问他:“我们有人受伤吗?”他还是不语。我又问:“父亲知道吗?”他说:“别问了,以后开心一点就好了。”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后来也没人跟我说,至今都没人说,大概他们是希望我忘掉这件事吧。可我怎么能忘掉?很长一段时间,我睡不着觉,看见黑夜就怕,看见自己的身体就发抖,一睡着就做噩梦,就哭,就流。

为了防止我步二嫂后尘,母亲随时跟紧我,寸步不离,晚上跟我一起睡。我没打算向二嫂学习,但我也不知道,除此外我还能做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忆,回忆我和高宽之间的点点滴滴,回忆高宽说过的那些话、那些事。为了消磨时间,我开始用毛笔抄录他曾写给我的一些零散纸条,以便保存。这天午后我正在抄写下面这段话:

为富不仁,犹如浮萍,为官不民,不如草木。中国,正走在史无前例的颓败之险途上,有钱人不仁慈,当官的不作为,拿枪的不杀敌,受迫的不呐喊。当今之中国,内乱外患,道德沦丧,纪律涣散,民心萎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中华民族要崛起,必须要施行新政,推举新主义,提倡新文化……

正抄到这里,新来的女佣小燕敲门进来,对我说:“小姐,外面有个人在找你。”我问是什么人,她说一个男的,留着长长的头发。我马上想到是高宽,问她:“他在哪里?”她说:“在大门口,一个人。要不要我去喊他进来?”我不由地立起身,想冲出去,可身子却又沉重地坐了下去。小燕问:“小姐,你是不是不想见他?”我当然想见他,可是……我见他说什么?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对小燕说:“是的,让他走吧。就对他说,我回乡下去了。”小燕说:“他知道你在家里。”我说:“他怎么知道的?”她说:“我也不知道。”我怀疑是她说的,生了气,叫她走。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小姐,你还是见他一下吧。”我说:“别说了,我不见。”她说:“那我怎么对他说?”我说:“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觉得我的肺要气炸了,那里面盛满了恶气。

小燕给我带回来一封高宽的信,是这样写的:

点点,亲爱的点点:

请允许我情不自禁地这样称呼你,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发出如此痴情的呼唤。那天我看了你给我留的信后,我的心一下空了,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就要忍受分别的痛苦。我担心这是你父母有意要让我们分手才这么突然让你走的。也许这是我多心,也许事情比我想的还要糟糕。总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真实情况,可我又是那么想知道。这就是痛苦。爱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痛苦,整整一个礼拜我天天失眠,天天来你家门口晃悠,像一个幽灵。我希望你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那么多天我见到了你家里的每一个人,可就是见不到你。我以为你真的走了,可今天我又听说你没走。天哪,你真的没走?点点,我太高兴了!我是一路跑来的,现在还在喘气,你看我的字写得多差,因为我的手在抖。听说你病了,我手抖得更厉害了。点点,我要批评你,你不该对我隐瞒病情,你病了更应该告诉我,因为这时候你更需要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了不让我担心,可我只有见了你才放得下心啊。好了,点点,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放心,我很好,你也会很好的。人嘛,总是要生病的,不用怕,好好养病,我为你祈祷,你一定会很快告别病魔,跟我再见的。最最爱你的人,阿宽。

04

一连多天,高宽天天来看我,我天天“生病”,不见。小燕天天给我带回来高宽恳切见我的信。每一封信,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捅我心、刮我肉。我恨死小燕了,对他泄露了“我没走”的天机。我更恨自己,命这么苦!

其实小燕是无辜的,背后有一只“黑手”在操纵着这一切,就是阿牛哥。

后来阿牛哥告诉我,他其实早知道我跟高宽的恋情,有一天晚上高宽送我回来,分手时他吻我的一幕恰好被他撞见。二嫂的死,说明我们活着的苦难,真是生不如死啊!大嫂还好,两个孩子天天吵着她,时间容易打发一些。她至少要为孩子活下去。我和小兰是最难过,天天睁开眼睛都不知道怎么过,想的最多的就是一个字:死。小兰不久离开我们家,回老家去了,那里没人知道她的痛苦,她也许会好过一些。可我能去哪里?我只能待在房间里,像我的床,床又像我的棺材。小弟是没脚出不了门,我是身体空了,魂丢了,不知道去哪里。阿牛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想让高宽来陪我度过最难的时光,便四处找他。可学校已经停课,剧院已经歇业,要在偌大的上海乱世里找到行踪诡秘的高宽,并不比在一座森林里找一片特定的树叶容易。阿牛哥找到了,可想他付出了多少努力。但他想不到的是,这非但不能减轻我的痛苦,反而是增加了。鬼子已剥夺了我爱高宽的权力,我无法面对他!面对他我能说什么?我还能给他什么?我给他他会要吗?再见了,高宽,我的爱人,请你把我忘记了吧,不是我绝情,而是命不该如此。高宽,请你饶了我吧,别来找我!离开我,去找你新的爱人,我已经无脸见你……读着他一封封要求见面的信,我只能在心底无声地呐喊。

我的冷漠和沉默终于把高宽激怒,一天傍晚,小燕给我送来这么一封信:

我的点点:你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你没生病,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请你别折磨我了好不好!现在请听你着,我一定要见你!明天下午三点钟,老地方,双鱼咖啡馆,风雨无阻,不见不散!如果不去,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这是对我的威胁,但更是他的痛苦。我呆呆地看着信,心里反而感到出奇的轻松,因为我知道我是不会去的。只要我不去,他就对我绝望了,我就解脱了。这样好,我想,就让这段孽缘就这么结束吧。我的生命似乎也就这么结束了。从看到这封信起,我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只听到钟摆一下一下的摆动:喳、喳、喳……天黑了,天亮了,约定的三点钟转眼就到,我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形同枯木。我体会到了另一种形式的死。真的,这才是真正的死亡,心死!可是,当楼下的自鸣钟敲响三点钟钟声时,我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我又活过来了。

我决定要去见他!我抓起披风,飞快地跑出去。

双鱼咖啡馆,双鱼咖啡馆……我拼命地跑,跑!可当我看到咖啡馆时,像看到鬼子强暴我的那个哨所,吓得我浑身哆嗦起来,两只脚像被冬天的寒冷钉在地上,根本动弹不了。没办法,我只好爬,爬上一辆黄包车。车夫问我去哪里,我说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呆着。我就这么躲在黄包车上,偷窥咖啡馆里的高宽,我的阿宽……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在我的眼睛里缓慢而又迅速地流逝。这段时间比一个世纪还长,我听到时间齿轮的转动声,心间滴血的声音,泪水流淌的声音。命运在考验我,考验我的勇气,考验我的道德,我的命运。可终于,我还是败下阵来,耻辱和对耻辱的恐惧把我牢牢捆在车上,除了心痛和泪流,我失去了一切,变成了废物。

五点半钟,绝望的高宽结束等待,走出咖啡馆,离去。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看他清瘦了许多的身子消失在凋敝的冬天的寒冷里时,忍不住号啕大哭。

我以为从此他消失了,可第二天他又来了。他食言了!他还想见我!我们的孽缘还没有结束!这使我再一次认识到他有多么深地爱着我,正因如此我又刻骨地恨着自己。我的心灵成了一个黑洞,我无法驱散自己心里深刻的黑暗,我认输了。这天下午,我给高宽写了一封信,交给小燕,让她转交。

信是这样写的:

对不起,高老师,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多说,我只想告诉你,我爸已经把我许配给一个富家子弟。今生无缘,但愿来世我还能遇上你,爱你。高老师,你就忘了我吧,忘了我这个无情无义的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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