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语
每当走在田野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到在更为古老的时代,祖先们的日常生活。
石器时代的祖先们,在森林与大地之上,看着白鸟惊鸿飞逝,他们围拢在辽阔的旷野上,在那里钻木取火,溪畔的水产被挂在枝桠上烧烤。他们从山里获取食物,果实,来到旷野的大地上升起火,围在一起分享食物。那是艰难的时期,我们的祖先在风中瑟瑟发抖,天青色的苍空下,大地如此辽阔,九州尚还没有被命名的时期,他们就这样一起度过艰难的日子。野炊的精神和仪式就是在这样的大河流域完成。栖居在岩洞里的祖先以及后来春秋时代流浪的士子以及游侠,他们在幅员辽阔无垠的大堤上感到了饥饿,唱着歌,生起了篝火,简单而原始的炊具,让他们能够生存下来。
时至今日,我们可以想象祖先们野炊的场景。白光似的大河,漆黑的餐具,大力沉静无比,火苗和炊烟在原野上飘着,祖先们衣袍垂在青草上,那是伏羲,或者是神农氏。草根和树叶,以及水流里的鱼类是他们的食物。伏羲在九州的田野,辽阔的山坡上,点燃那微亮的火,晨光熹微之时,或者到了日暮黄昏,我们的祖先终于跨过大河,歇着炊具,挽着草衣聚集在一起了。于是这些人开始在旷野里唱歌,那歌是没有词的,没有语言,但他们是敬重大地的。
石器、木器、泥土,我们的祖先在野炊开始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餐具。火种,是来自木头。祖先们从日光和星辰里面寻求生存的元素,比如钻木取火,火的元素在他们的食物里存在,可以温暖身体,让他们的心炽热起来,自由的呼吸,奔跑,追逐,伐木。我在童年的时候,常常站在田野里,看着燃烧的火堆,那些烤的薯片以及煎炒的野味,让我想起祖先们的晚餐。他们砍来麻栗树,将树根部削尖,在野炊中获得食物的乐趣是如此的丰富。那时候的大地太空荡了,只有动物们在四处游荡,孤独的不行,内心有点落寞。
我们的祖先从不同的山头走出来,带着形式各样的石器,木头,来到河边,他们喊叫着,赞叹着,开始了盛大的聚餐。这种野炊是天地茫茫,青烟如鸟翼飞上山头,如是灵魂一样,带着食物的烟火气。那么辽阔的田野,祖先们看着飞升的炊烟,是神奇而写意的,他们坐在泥土上,仰着脖子看着缕缕的烟霞,无穷的天空,云朵是那样的轻盈、美妙。敲打着炊具的伏羲或者传说中的神农氏,他们就这样完成了一次仪式,这个野炊的意义在于它使得我们的祖先生存下来。
在更近一些的古代,先人们在田野里野炊,那些炊具和植物,甚至能被现代的我们发现,挖掘出来。那是多么的诗意的画面,他们聚集在一起,几个人或者孤独的一个人在天地之间,辽阔的大地上面开始野炊。那些种子和火种掩埋在泥土里,保留在泥层中,多年后我们在博物馆里甚至能看到那些炊具,古朴而厚实的炊具,那是我们祖先繁衍生息的饮食用具。谷物的香味似乎还保存在泥土里,新鲜的气息仿佛能听到祖先们的谈论和诉说。那野地里的炊烟如晨光熹微时的鸟羽,白鹭似的,向上空飘去,祖先们的衣袍被田野里的风吹动,猎猎地作响,那炊烟越过河面向山麓飘去,向大河的远方以及上苍之下的方圆九州大地飘去。这种人间的气息是如此的微妙,掠过山头,化作云朵或者清风,直到天的尽头。
那个时候田野里的花开的是那么艳丽,那么灿烂,花粉的芬芳气息扑鼻而来,我们的祖先一定觉得这是一个完美的野炊。他喉咙里的歌声随着炊烟在岁月的长河里越飞越远,越飞越高,飘在我们的头顶,天底下就是那盛开的谷穗和花蕊。谷子的清香从古代的田野飘来,我们和祖先隔着一条生死界限的河流,膜拜这火焰和食物,这炊烟联系其我们几世的因缘,让我们心中充盈感恩和敬重。后来我们在饥饿的年代,或者感伤的时候,记忆总是与这一缕炊烟有关。炊烟的那头是我们的祖先,我们生活在村庄或者庞大的城市里,但总是会想念炊烟,这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这田野里的炊烟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那么的明亮、晶莹,哗啦啦的黄河水畔,就是我们远古的祖先,而我们是炎黄子孙,这炊烟就是一种血脉里的沿袭,精神气质的遗传。
在大泽山水之畔的野炊,养育着我们的祖先,健壮的筋骨和神气,让我们心怀敬重。那些谷物的种子和火的灰烬汇流在黄河水中,我们的血液里融汇了远古的恩赐。那灿灿的阳光照着大地,炊烟升起,我们的祖先就是这样度过一个个日月的。那炊烟是淡淡的水墨色,是飘渺如鹤翼的白色,银须白发的祖先们珍惜每一粒谷物。
天生万物,养育众生,野草和谷物就是这样庇护着我们这些大地上的孩子。炊烟和青天,是那样的柔和,明媚,祖先们静静的看着它们以欢乐的节奏飞上天空,苍苍河山,谷物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山野。那个世界里没有多少人们,没有喧哗和躁动,祖先们心神笃定、安然地仰望着神奇的炊烟,嗅着新鲜的空气,他们甚至没有语言,只是跪在大地上,摆设好石器炊具,仰望苍穹远天。我们敬天惜地的祖先掬起水,伸出手掌,看着无垠辽阔的大地,天空下是他们缓缓的身影。
我仍旧记得祖母描述过她们在20世纪上半叶后期的野炊的情景,在中国某个村庄的田野上,她们带着玉米、盐巴、炊具在一个阳光充沛的下午来野炊。她们都很饥饿了,那个年代也没有太多可吃的东西,祖母于是和她的伙伴们在大地上升起了炊烟,那玉米的香味与祖先们野炊时的那种古老气息是一样的。它沉浸在我的记忆和心灵世界里,弯弯的炊烟,古老的神色,让我对大地上存在的那些植物和河流更为敬重。悲天悯人的祖先们和我的祖母一样,在村庄之外的大地上取来火种,开始同样的野炊。不能简单的说它是一种生存,或者是游戏,野炊是一个仪式,一个回归,一个古老的家园的大地上因为有这些炊烟的存在,我们才能更好的去感受它的悲悯与苦难。
20世纪中叶的那些灾难和饥饿的年代里,祖母留给我的关于野炊的想象图景,让我对整个时代的苦难与人生才有了更多诗意而切实的理解。那是秋天的炊烟,也许我们的祖先当时还不能用文明时代的词语来描述四季,但他们的精神已经在炊烟里得到了传承和沿袭。应该钦佩我们的祖先,他们以青铜的鼎,刻画鱼形的陶器,以瓦片,盆,锅,乃至大地为食器,气吞山河,不可斗量。青铜的鼎和原始的石器铸就的炊具和食器,让我们的祖先气吞残云,大地上的浑厚神气就这样得以展现。青铜的鼎以神话般的形态出现,将野炊的形而上色彩传奇般地展现出来。云水皆入野炊的鼎器之内,金木水火土,万物节能为一,祖先们掬水,生火,以天地为烹煮的场所。中国的大地上,即使是在最艰难的时代里,炊烟已经袅袅升起,而在更多的孩子内心,那是一种希望,就像静待晨光熹微之时的惊讶和期盼。
祖先们围绕着炊具和谷物拍打着手脚,跳着不知名的舞蹈,仰望苍天,俯瞰黄土,黄河水声如时而雷鸣般,时而安静,栖居在皇天后土之上的祖先们就是这样以古老的野炊方式生存下来。这野地里的炊烟有他们的叹息和召唤,也有古人们的灵魂,它谷物的精魄,它们都是这黄河边的中国大地上孕育出来的久远生命,是古朴而悠远的中国风景画,那些线条所勾勒的祖先的身姿、野炊的场景是我们血脉深处无法割舍的血缘联系。有着松脂气息和清新谷物味道的炊烟,从祖先那简陋古朴的茅草房边升起,那就是祖先们的家。而在明朝或者晚清那些来华的传教士、画家的笔下,中国人的野炊,尤其是饥荒年代里的那些山间的炊烟,更是东方式的苦难史。那乳白色美丽的炊烟渐行渐远,让我们很多时候想到它一时无法描述,难于言语。
这炊烟带来的是一种久违的宁静,是大地之上难得的安宁和寂静。我们的祖先心灵淡泊,精神激越,穿越激流和长江,抵达北方的黄河流域,在那里感到疲劳和饥饿,于是开始了野炊。坐在大地上,一切都是如此的安然,人与整个自然界万物融为一体,山河的光泽与祖先的肌肤色彩都是泥土色的,这野炊的图景就是我们一起带到了祖先的面前,我们换上草衣,和他一起沐浴大河流域的神气,尚飨,尚飨,丰足的食物除了供奉这大地,我们就与祖先一起坐在苍老的天空下,一起吃着谷物和草木。
这个图景似乎静止了,我们朝天三拜叩首,躬身礼拜,时间和流水那炊烟也都是朦胧中凝固了。苍凉的大地上,我们和祖先们一起坐在河畔,中间是石器的炊具,谷物的陈香弥漫四野,是那样浓郁。我们就从现在出发去河畔与我们的祖先一起野炊,成熟的炊烟将我们紧紧裹住。这野炊的伏羲,火种,谷物都不再是虚幻,而是属于我们的记忆。我们向着时间的深处出发,追赶那些炊烟和伏羲的脚步,九州方圆的土地上车水马龙。祖先的声息和呼吸,让人觉得那炊烟是宁静、纯洁的。大地上的野炊,取长江的流水,黄河的泥土,堆积城的炊灶,绵延不断的烟火浩浩荡荡。大河四野,辽阔的古中国的田野里,野炊的祖先们的身影常让我想到延续不断几千年的孤独与精神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