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妻子死后,黄队长地也不好好种,日子也不好好过,要么喝酒骂人,要么守着后院挂满果子的石榴树边哭边说话。村里人都说他疯了,娃娃们见到他都怕。
可刘美红这毛丫头,居然“太岁”头上动土,摸进他家后院,偷了六个火红的大石榴。就在她准备逃走时,黄队长老鹰捉小鸡似的提留起她。石榴滚在地下。他一看,是连枝石榴,瞪圆了眼大吼:“啾啾,到灶房拿根绳子来。”
黄啾啾恳求:“爸,放了她吧。她下次不敢了。”可黄队长不听,扯两根葡萄藤,把刘美红绑在枇杷树上。
刘美红家在村里人缘好,早有人通风报信。她那参加过越战的爸爸驻着拐杖,一瘸一颠地来到黄家。
黄队长冷冷地挡回刘爸爸递来的烟说:“你是怎么教育女儿的?居然偷东西!”
刘爸爸陪着笑说:“是是是,是我管教不当。你要多少钱,我赔。”
黄队长雷公似的吼:“谁稀罕钱!啾啾妈活着时候,最喜欢石榴,尤其是连枝石榴……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动一动,哪怕是啾啾。”
最终,刘美红石榴没吃着,吃了一顿“拐棍烧后座”。
他爸下手可不轻。他是当着黄队长的面,咬着牙打的,就像在战场上打敌人。他那条瘸腿上有一个子弹打穿的洞,每天需要换药。一到阴雨天,就疼的寝食难安,使他有点坏脾气,刘美红一旦惹事,他缺乏耐心,就用拐杖打她。但他对左右邻居却很好,他因他的三等功,享受全额医疗保险。因此,村里谁家大人、小孩,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都找他要药。
刘美红吃了一顿打,不敢恨爸爸。虽然恨黄队长,又不能拿他怎样,只有找黄啾啾报仇。
刘美红上学,不敢再像别的娃娃一样,走黄啾啾家门前的那条近路,而是绕一条麦田埂,再走上通往学校的水泥路。
她在学校操场,看到了黄啾啾,还发现她在初一(3)班。于是,坏坏地笑了。
放学路上,黄啾啾经常莫名其妙地被弹弓上的小纸团、路边的小石子击中,“啊哟啊哟”尖叫。又或者脚下冷不丁“蹿”出一条“蛇”,吓得她哇哇大哭。然后,四周一片嘲笑——那是一截烂草绳。
“小心她告诉她爸。”有娃娃提醒。
但他爸没找过任何娃娃的麻烦。倒是刘美红的课桌上,三天两头地会有个小纸包。有时是一串葡萄、一个石榴,有时是几个枇杷。
一天,刘美红拦住黄啾啾。黄啾啾紧张的有点发抖。刘美红说:“我天天让人捉弄你,你咋不告诉你爸?还……给我吃的?”
“我……我……我不想让你爸再打你。”黄啾啾绞着手说。
刘美红低下头,挥手,让黄啾啾走。黄啾啾说:“美红,你别再走田埂了,万一被蛇咬了咋办,你就走我家门口吧。我爸不会找你麻烦的,我保证。你要是不信,我明天起,天天在门口等你。”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黄啾啾失言了,而且学校也见不到她人影。刘美红听她的同学说,黄啾啾生病了。
星期六早上,黄队长又在石榴树下逮到刘美红。她衣服、裤子口袋鼓鼓囔囔。他喝令她把偷的果子掏出来。她哆哆嗦嗦地把一些胶囊、药片盒子搁到地上,打着颤说:“黄叔叔……我听说啾啾病了……”
啾啾在发烧且咳嗽。黄队长给她吃了退烧药和枇杷叶子煎的汤,还是不见好。
刘美红说:“叔叔,你把啾啾背到我家去。我爸爸懂。”
刘美红爸爸说,啾啾是害“痄腮(腮腺炎)”了,一边让美红去请乡医院的李医生来给啾啾挂水,一边让美红妈妈将仙人掌去皮、捣烂,细心地敷在啾啾耳根后。
啾啾在刘家呆了一个星期,病好了,人胖了。黄队长来接她。刘美红把啾啾藏在房间里。刘美红爸爸说:“她俩好的一个人似的。我老婆收啾啾当干女儿了,她比你会照顾她,放心吧。”
黄队长找了份工作,休息时,来刘家看啾啾,她和美红总是手牵手,头靠头,像一对连枝的红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