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洗漱完毕的尉迟玖就换上衣服背着装有篮球的背包开始了晨跑。
为了增加自己脚步的灵活与速度,晨跑的他,总会找些崎岖难跑的路来锻炼自己双脚接触地面的柔韧性和跑动时的灵敏度。
汗水慢慢从脸颊渗出,他顾不得擦,只略微抬眼欣赏了下晨初的朝阳,便将目光调转看向前方树枝上正一同早起的小鸟。
“小心!”一个女孩的尖叫响起。
尉迟玖心里一惊,忙收回远眺的目光,这才发现脚前方竟是一口没有井盖的井。停住脚步,他的眉头高高皱起,只觉得这口井实在有些可怕,这要是一脚踩空,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准就要跟两个多月后的选拔赛告别了。
扭头,他看向那善意提醒他的女孩想道声谢意,瞳孔却在一瞬间无限放大。
晨光下,不远处正站着一个同样背着背包,身着格子大衣牛仔裙,脚穿暗红色短靴的女孩。
很美,很美……
大大而灵气的双眼,高挺的鼻翼,粉红的小嘴和晶莹剔透的肌肤,配着她那头黑色长发,就像是一丛呼唤黎明的野火在静静地燃烧……晨光洒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子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金色,她那头耀眼的及腰黑发,也在晨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落在尉迟玖眼里的绝对是个青春娇艳的美少女。
见他没事,女孩低下头拿出手中的小册子认真翻看着,像是在寻找什么道路。她一边看着册子,一边比对着眼前的景象,直到她认定了一个方向后,便从还呆站在井旁的尉迟玖身边轻轻走过。
像风,除了身上散发的独特香味,没留下任何痕迹。
尉迟玖低头看着空井,他知道那个女孩已经走远了,可是他的目光依旧看着空井没有收回。呆立了片刻,他就近搬来一块大石横放在空空的井口,以防止有更多的人会不留神的跌落,这才迈开脚步继续晨跑。
他的视线在寻找那个长发女孩,他要追上去跟她说声谢谢,可惜出现在他眼前的路渐渐由一条变成很多条,他不知道那女孩究竟选择了哪一条,总之他跑着的这条路上,并没有女孩的身影。
心里很失望,尉迟玖抿了下嘴。
他明白道谢只是一个借口,他想再看看那个女孩,一个如此漠视他尉迟玖魅力的女孩,一个很让人赏心悦目的女孩。可惜,除了晨光,除了鸟叫,这个早晨的相遇就像是一个油画片段,只能让他深藏在脑海中慢慢品味再无从寻觅。
人生,总有这样、那样的偶遇,只是这次的偶遇多少让他有些失落,他甚至连那个女孩叫什么都不知道。他忽然觉得,也许唐海并不是那个急于老牛吃嫩草的家伙,他才是忽视了嫩草的傻瓜。
他不小了,高二的男生,要说对女孩没点啥想法那是骗鬼,而且鬼还会说:你当我傻呀!
一如往常,他跑到了附近他最熟悉的室外篮球场,开始玩着篮球,奇怪的是今天早上他已没有练球的心情,他的脑海全被那个长着大大眼睛的女孩占据了,很莫名其妙的感觉,很奇怪。 举起手,尉迟玖将球高高举过头顶,向着篮筐的方向掷去,随着那高而优美的抛物线,球“唰”地进了篮筐,而尉迟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快跑过去捡球、运球、带球,他的目光默默地盯着滚落在球场内的篮球,只觉得身体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在窜动。
因为那个偶遇的女孩。
夜幕初上,星光下的夜很热闹,尽管这时的天气已经有些微冷,可是街面上那些小食店、酒吧的灯火,还是在对路人挥动着热情的手臂。
唐海在忙碌着,他的面前有张案板,他在切菜,正在自家开业不久的KTV中切菜,他一向是个很会规划自己生活的男生,否则也不会选择空闲的时候做自家店的老板。很早以前,他就要求父母让他学习做菜并取得中级厨师证,然后在父母的资助下开了一个小小的自助式练歌房自食其力,为大学的学费和开销而努力着。
虽说因为学业的缘故,平时这里都由已经退休的母亲帮他打理、照顾,可是只要有空,他都会回来自己照顾自己的小店。
他知道厨师并不是他的人生目的和最终目标,他只是利用最便利的方法和最短的时间,用自己的手艺来丰富这间目前紧跟潮流的小店内容,更为了培养自己步入社会所必须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认真、仔细地看着自助餐台一角悬挂的电视,唐海早已忘了学厨时师傅的叮嘱:
进了厨房,你的眼睛里就只有案板、菜刀、汤勺、调味料……手中的菜已被切得七零八碎,他的眼睛里只有正在转播的篮球比赛。
盖他!盖他!这个笨蛋!他心里大叫着,同时气愤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菜刀,那球赛里的中锋实在是个笨蛋,看到对方过来居然不阻拦封杀,还傻乎乎地等着所有队员回防,真是愚笨的要命。
对方已经准备上篮了,这是傻等的时候吗?
“嗙”一声,他将菜刀重重削在案板上,心里暗下着决定:今年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大学联赛第一名,让那个混账尉迟玖见识见识他的厉害。
大学中锋NO.2,他受够了!
“请问?”
唐海心里正为自己的拼搏目标做着许诺,就听耳边传来一句轻声呼唤。
扭转身,唐海看向自助餐台外,他看到了一张很干净也很靓丽的脸,一个有着及腰长发的漂亮女孩。
几乎是一瞬间,一个极敏感的词汇于这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嫩草。
没想到这家店里切菜的家伙居然这么高大,女孩也是一愣,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大块头,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事?”唐海的声音闷闷的,像极了被罩住敲打出的钟声。
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大块头,还有他手里正不住颤悠的菜刀,女孩抿了下嘴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在招人手吗?”
放下菜刀,唐海的目光穿过女孩的肩膀,穿过KTV的透明门窗,看向街对面那些同样灯火通明的各种店铺。
“没错,不过街对面的店也在招人。”他冷冷地回答。
他并不觉得这个女孩能适应他们家的店员工作,要不了三天这种女孩就会厌烦一走了之,所以还是一开始就回绝比较好。
“我是问这家店,这家练歌房!”见唐海手中已没有菜刀,女孩的声音提高了许多,话语中甚至带着一种质问还有坚决。
“我们店的薪水没有他们的高。”
“我自己长眼了,看到你家店门口贴的招聘小报了。”
唐海的目光再无法停留在街对面的那些小店上,他调回眼光看向面前的女孩,只觉得这女孩的目光充满了……杀气。
这该是一个应聘店员跟店长的对话态度吗?
“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云伊!”
一瞬间,唐海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那感觉告诉他,他面前站着的这个女孩,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跑到他这里打岔来的。
“这家店是练歌房,不是网吧,网名在这里是没用的。”冲着女孩翻了个白眼,唐海缓缓说道,“虽然我们的房间里也有电脑,但是没有上网功能,别指着免费用我们店里的电脑上网闲聊这种美事。”
“第二云伊!”女孩声音清亮地又喊了遍这四个字,她同样回敬了唐海一个白眼后说道:“除了第二这个姓氏,你知道还有澹台、太叔、申屠这样的姓吗?你该庆幸,我姓第二,而没有姓太叔。”
什么意思?唐海咬咬牙,暗忖道:你以为你姓太叔我就会叫你太叔?做梦!不过第二这个姓,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抬起手,伸出食指指向女孩,唐海说道:“这里不招练嘴皮子的人,本店目前急招计时工,试用期一个星期,薪水每小时二十元!工作时间为周一至周五晚,周六、周日全天,每周工作不得少于八小时,至于这八小时怎么安排,随意。别看你年纪轻轻只要是工作时间外本店一概不负责你的人身安全,更没有外送你回家的贴身VIP服务。”
女孩抬起手指向唐海身后,用一付慵懒的表情说道:“别说的那么正义,我就住在这家店后面的楼上,你觉得5分钟就能回家的我会选择身边多出一个酱油瓶陪我一起走路?你想VIP我还嫌累赘呢。”
听着女孩的回答,唐海暗暗咬了下牙根,行,有你的!
看着女孩唐海张开嘴缓缓说道:“现在开始收拾店内的房间和桌椅,房间要打扫干净桌椅要擦的铮亮,不许打碎一个碟和碗,否则就算不通过。还有,工作期间不许讲电话,这里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给你浪费在打电话那种无聊的事情上。”
唐海打定主意要给这个女孩一个下马威,他等着这个叫第二云伊的女孩扭头就走的恶劣态度,可是她却在一个冷笑后,走进自助餐台内拿起餐台一侧放置的扫帚、拖把,走进里面敞着房门的KTV包间。
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唐海一边做着菜一边时不时地看向包房,那个女孩手脚很是麻利,他已看见她拎着扫帚、拖布从几个房间中走出,寻思了下,他从自助餐台内走出向着包房走去。
当一间间干净、舒服的包间落在他眼里时,他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回到餐台内,他继续自己工作的同时也注意起这个新的女店员。她收拾完桌椅后,就一直站在店门口宣传着唐氏小店,这工作态度打着灯笼都没地找,期间,她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几次,她却一次都没有接,甚至连看都没有看。
有那么一瞬间,唐海很想立刻打印出一份终身合同递给这个女孩,幸好他家店里还没有安装打印机,他那一刻的冲动也就自然而然降温了。
看着案板上被自己切得七零八碎的菜叶,唐海的眉头慢慢拱了起来。第二云伊,很显眼的妆扮,很特别的女孩,不知道她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老实说,他还真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孩肯到他家的小店来打工。
第二云伊站在店门口招呼着来往的路人,对她来说薪水多少是无所谓的事情,而短短一周对她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她急需一段紧张的时间来调节自己来到这个新城市的空虚感,她必须找些事情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她需要时间被安排的满满的,这样她就可以不必再胡思乱想,可以忘掉某些事情。
随着店内墙上钟表不停地走动,11点很快就到了。看着那块表,她有些落寞地对着餐台里面的大块头喊道:“三个小时够了,记着点!再有三个小时试用期就过了,你有一周的充足时间可以考虑给我多少的正式薪水。我走了。”转身正准备离开,她就听到身后那个大块头的声音哄哄响起:“不用那么久的考虑时间,正式工作薪水一小时30元!还有本店是练歌房,就算你被正式聘用也不得私自带人来这里享受免费的唱歌服务,记住了!”
听完唐海的话第二云伊回道:“小气鬼!看我这张脸,长得像那种占便宜的人吗?”说完再不理会唐海,独自一人走进夜色中。
几乎没用5分钟第二云伊便回到了新城市的住处,原本打算直接进入家里休息的她,意外地看到了她房门口的楼梯上坐着一个跟自己岁数相当的女孩。
犹豫了下,第二云伊掏出钥匙伸向房门的钥匙孔,而一直坐在楼梯上的女孩这时手机也响了。
“您好,对!我是丁咛,我已经到了。房子里没有人在……对,对,那把我的东西一起送过来吧。好的,好的,谢谢!”
听着身后女孩的小声话语,第二云伊明白了她似乎在等对门的人,看着手中已经插进门孔的钥匙,她犹豫了下打开门后看向坐在楼梯上的女孩说道:“在等对门的人?要不,进我这等?”
女孩礼貌地对着第二云伊笑了,她委婉地摇摇头说道:“谢谢,谢谢!多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我就住在对门!一会就会有人帮我把钥匙和行李送来,我就在楼梯这里等!”
不再勉强女孩,第二云伊冲着女孩笑了笑,说了句“有事尽管敲门”,便关上了门。
她并不认识这个叫丁咛的女孩,虽然也知道善意地对待陌生人存在着一定的风险,但是夜有点晚了,一个女孩坐在楼梯上她怎么都瞧着别扭。
回屋换过衣服,很快第二云伊就听到楼道里响起了杂乱的声音,脚步声、搬东西声、道谢声……当所有声音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时,她轻轻嘘了口气,寻思着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躺上床,她困乏地闭上眼,就在她想立刻进入梦乡的时候,一个细微的声音使得她的双眼于一瞬间瞪大,再不愿合拢。
隔着墙,她听到了对面的屋子里有极微弱的乐器声,那声音对于她来说太熟悉了,那是吉他声!
是谁,是谁在弹吉他?
想到坐在楼梯上的女孩,难道会是她?轻轻坐起身,将后背贴在墙壁上,第二云伊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很不一样的曲调,很舒缓很自由,那琴声虽轻却像拂过天空的风一般自由自在,四处飘荡。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带着一缕原野飘来的味道,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金属感,极其华丽地在清新旋律中自由穿梭。
猛地睁开眼,第二云伊皱起了眉,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个弹琴的人给她的感觉会这么不一样? 她听过慕容洛的琴,她听过纪小荻的琴,对于吉他来说她不比慕容洛、纪小荻陌生,为什么这个琴声会带给她这么新鲜的感觉。
那琴声似乎并没有什么节奏曲调,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律动在里面,似乎就是随意的拨弄,可是听在耳中,所有的音符都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偏偏就卡在它本身特有的节奏与曲调中,不似平常的音乐那么规整,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机灵与随意。
弹古典出身的纪小荻,她的琴声总是规规矩矩有板有眼,听她弹琴,就像是在欣赏一场在完美的罩子里进行的演出一样,你用不着担心任何一个音符会跳脱、会出错,而这琴声,已完全飞出了罩子,它在罩子外面肆意扭动着身躯,不在乎板与眼的存在,更不在乎罩子外会有多少人会欣赏它,只管按照自己的意愿飘来荡去。
瞪着墙壁,第二云伊有些痛恨自己的双眼不能看透这面墙,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墙对面那个弹琴的人是谁,但理智也在压抑着她的冲动,让她的心在渐渐消失的琴声中安静了下来。
总会知道这个弹琴的人是谁,何必在乎这一刻?而且,就算她知道了这个弹琴人是谁又能怎样,又有什么意思?心里这么想着,云伊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苦笑。
双眼向着窗外亮着霓虹的世界看去,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吉他一直都藏在床底下,如果不是隔壁这位突然到来的弹琴者,她甚至忘了她自己也会弹奏这叫吉他的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