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
素有“新现实主义”诗人之称的张新泉,出身平民。原名张新荃,四川富顺县人。1958年参加工作,曾为四川省富顺县糖厂工人、剧团乐手、宜宾地区文工团创作员、《金沙》文学杂志编辑。历任四川人民出版社及四川文艺出版社诗歌编辑室编辑、主任,四川省作家协会《星星》诗刊常务副主编、编审,四川省人代会第九届代表,四川省作家协会第二、三、四、五届理事,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
张新泉1974年开始发表作品。199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40载寒暑,风雨兼程,醉心于诗歌。出版诗集有《男中音和少女的吉他》、《野水》、《人生在世》、《情歌为你而唱》、《宿命与微笑》和《鸟落民间》等九部。
曾获四川省文学奖,首届鲁迅文学奖。
那是20世纪浩劫过去、万木复苏、文化中兴、诗潮崛起的80年代初期,华夏大地终于告别了梦魇般的岁月。
沐浴着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我和许多同代人一样,在为生存奔波的同时,为寻回流失的青春而发奋自学,我还拿起了笔,在雪一样白的纸上涂抹起单纯而笨拙的文字。
张新泉出生在沱江边的富顺古城,母校富顺二中。由于极“左”路线的干扰,他和他的同伴没读完初中便被迫走出校门。那时极“左”路线走向极端,他们批量化地被关在校门之外,大多离城离家当了农民。
正是多思的年华,新泉14岁辍学后,先后做过码头搬运、纤夫、铁匠、剧团乐手、文工团创作员、文学刊物编辑等。多梦时节的张新泉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诗歌创作,其少年、青壮年时期经历过的许多磨难纷纷被他细细咀嚼融进了诗行。对于社会底层和劳动人民以及民间疾苦,他有很深刻的体验。他因此享有“铁匠诗人”、“码头诗人”的美誉。
在故土乡亲们的印象中他有“三绝品牌”
那时我尊称为大哥的新泉已颇有诗名。他的同乡、作家蒋涌称新泉在富顺乡亲的印象中有“三绝品牌”:其一,相貌堂堂,壮实,英俊,一双浓眉大眼有真诚处人的见底清澈;其二,心地堂堂,他从未伤害或怠慢过任何人,浑厚,大度,诚挚,善良,在盛名之下仍低调如处子;其三,诗品堂堂,他出手的作品总是平易近人,却又多有风骨、风情、风韵,精致间蕴含禅机与深邃。
那时他在宜宾市《金沙》文学杂志任编辑,他素怀提携新人之心,我早期的诗作,寄到他手里,他总是认真编辑刊发出来,让我保持着那股写作的热情,那些由他编发的《金沙》,至今珍藏在我的书橱。
他每次来自贡,“诗兄诗弟”一起畅谈诗歌,切磋诗艺,好不痛快。后来他去了成都,彼此也就疏于碰面了。转眼之间,30载春秋,飘然而去。我一直关注他的作品和成就,且更敬重他生活中率真的性情和淳朴的人品。
逝者如斯。每忆新泉,心间那一泓自强不息的流泉,依然淌着他当年青春的壮歌。认识新泉这样才华横溢的诗人和兄长,是我一生的财富与荣幸。
伫立窗前,看窗外浮云翻飞,苍茫天地之间,我似乎看见新泉那一代诗人们悲壮色彩的命运在这辽阔、苍茫的天地间璀璨炫目的光芒。
那样雄实的身板,洗尽铅华的脸颊,蕴含着先人精、气、神的形象尘封在记忆深处。虽历经岁月剥蚀,但仍向我们展示和彰显他昔日意气风发、文字激扬的风采。
让我在这里说说新泉和他的诗吧。关于新泉,我有太多的话要说。
新泉的才华,怎一个“牛”字了得!
他是沱江古城光脚丫七步成诗的“早熟天才”;他是金沙江边文工团里填词谱曲的“青年柳永”;他以一支写诗的笔走进了四川文艺出版社;他靠亮丽的诗才和卓尔不群的秉性昂首挺胸走上首届鲁迅文学奖领奖台;他是诗人兄弟们眼中最具有青春活力的诗歌“快枪手”,迄今已筑起了九部耀眼的诗集;他手挥五弦,目送归鸿,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全为了那3000多个活蹦乱跳的中国汉字,他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广大读者心中的“白马王子”。
我的书橱里还端坐着20年前在省作协“巴金文学院10周年院庆”时张新泉亲手送给我的他当时出版的两本诗集《人生在世》和《微语·情诗73》。扉页上他题赠的短语工整而娟秀。
生存就是一次背向故园的远泳
青年时期的张新泉,数次流动、辗转于谋生的职场,经历过高尔基一样的苦难与苦读。苍天不负一片苦心,他出道工场,悟道文坛,在饱经风吹浪打之后,他把胸膛澎湃激荡的情感迸射成一朵朵绚丽多彩的诗花。
生存就是一次过江/一次背向故园的远泳
这趋之若鹜的奔赴/是一瞬,也是一生
——《过江之鲫》
20世纪80年代,张新泉创作的诗歌呈现出晓畅明快和对生活深刻体验的特点。他开始引起中国诗歌界关注。
1984年,新泉从宜宾地区文工团调到四川文艺出版社做编辑。他在尔后不久出版的诗集《微语·情诗73》代后记《画梦》中这样写道:
1984年初春,我的单人床泊在一家出版社内。床置于办公桌后的墙角,窄而短;厚木板上铺了一薄絮,硬朗如我的筋骨。
那时我刚来不久,无亲人在侧,无约会找我,便夜夜足不出户,一心一意与书笔为侣。夜深人静,周围几家舞厅乐声飞扬,歌声贯耳;咫尺之外,出版大厦正在施工,焊光闪闪,卷扬机轧轧。人在小床,犹如驾船过滩。那时我正一组又一组地写着《岁月的河》,那音乐之流和工地粗粝的音响,加上浮在其上的我和单人床,刚好和所写的环境、气氛合拍,时间久了,毕竟烦躁起来。舞曲、歌手夜夜陈腔旧调,单调、刻板;工地噪音刺耳,通宵轰轰又隆隆,原本还算坚强的神经系统终于敌之不过,暗暗苦起来。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逃之夭夭。但一介舞盲,不敢擅闯舞池;不善社交,亦无温馨之门可供夜夜敲叩……处境尴尬,我终于被逼出办法来,自己“拯救”自己,这办法就是:做梦和说梦话。
从此,我在岁月的河上喊倦了号子,吹冷了江风,撞痛了礁石,便抽身上岸,去亲近那明丽多姿,柔风习习的梦幻,去生命的腹地自言自语。如此数年,做梦成癖,说梦话成癖,并越来越真,最后竟画起梦来(狂热又凄清地画)。这些梦境梦话,如今集在一起,从头再看、再听,还不竟鼻酸眼涩,耳热心跳。
做梦并非都是逃避现实(虽然有些现实确有逃避之必要——如我前面的处境)。一生中,如果没有一些梦来陪你,没有一个使你为之歌哭的梦幻,你便会越活越干,以至脱水,毫无生气。
梦,每个人都做,区别在于,有的梦醒得快,忘得也快。我则不但不醒不忘,竟是铭心刻骨了。
我画梦的技法不高,国产的多,进口的少,加之我的梦境缺乏色彩,所以常是白描,如促膝耳语,无法高声,无法时髦。
这些“梦画”在刊物上陆续刊出后,收到好些读者来信,向我致谢,说我代他(她)们说出了心中想说而未曾说出的感受。可见,梦境是相通的,梦话亦无须翻译。
一梦几年,现在是否已出梦境,尚不十分清楚。我已迁了住处,朝朝与亲人声息相应,日日有工作、生计压肩,是否还要做梦,还要说些分行的梦话?
我问生命,生命笑而不答。因为:
生命本是一组严格排列的琴键
一种无法动摇不可更改的程序
亮丽的幸福紧靠着纯黑的哀愁
相邻的台阶
你不踏响欢愉便踏响忧郁
该做梦时,就做一些梦吧。到黄土掩面,梦散魂飞时,微语犹存,在另一度空间暖我、玫瑰我。如此本真之幻,人皆有之,我不过是其中爱饶舌的一个罢了。
20世纪90年代以后,中华大地商潮汹涌。在一切向钱看的生存背景下,醉心于追求现代化的国人似乎日益与大地分离,四季的冷暖感觉已被空调抹去,而灿烂的星空,山花的芳香,松涛海韵,雾霭虹霓……一切我们曾经能够切身感受到的事物忽然都变为速成的写真喷绘或屏幕中一晃而过的声光流影,那么陌生,那么匆忙,缺乏任何深度和密度。
脚步匆匆急功近利的都市人,谁会在意风雨后有多少落红化入春泥,夕阳下暮色又融尽了多少归鸦的翅膀?我们去何处寻找那一缕清朗的月华,在哪里去品味那“流觞曲水”的情怀呢……
不少人移情别恋冷落诗歌,我们与古人的差别就在于我们越来越缺乏诗意的人生。没有诗意的人生,又哪来诗与诗人呢?
而这一时期的张新泉则是诗的天幕上一颗以平民诗的光芒熠熠闪亮的星星。在1998年诗刊社向读者所做的“你最有印象的现当代诗人”调查结果中,他的大名位于前列。同年,他又以诗集《鸟落民间》荣膺中国作协授予的首届鲁迅文学奖。
他的诗作《烤薯店》给我印象深刻,其中有这样的诗句:“我注定是民间的土著/离垄沟最近/离宴席很远……”每当翻阅他诗集中这样的字句,我都会感受到一股不同凡响的气韵撞击心扉。正因为“注定是民间的土著”的诗人,才使他的诗作“木秀于林”。他出版于20世纪90年代后期的诗集《情歌为你而唱》、《宿命与微笑》与《鸟落民间》成就尤为突出和耀眼,这三部诗集中的一系列佳作,及其发表于同一时期的单篇力作,总体上所具有的深广的主体意识、高品位的艺术追求和卓越的诗艺建树等特点尤为显著,堪称20世纪末我国平民诗家族的翘楚。
《好刀》是张新泉自印的名片诗集,收入作品恰合七七之数,总计49篇,其中与书名同名的单篇诗作,早已以侠者风范饮誉诗坛。《好刀》算是当下最上乘的掌间读物,遇到热心读者、投缘朋友、礼仪场合,他便如同名片一样赠人一册。
好诗人见人爱。名列他名片诗集《好刀》目录之首的《过江之鲫》,是诗心百炼出炉的纯粹佳句,写透、写真了“于凌汛过后”的人鱼合一的命运:“生存就是一次过江/一次背向故园的远泳”,它是正视世象的哲学,是超脱平庸的美学,是刺痛麻木的希声,是警醒颓唐的壮音。
进入21世纪后,张新泉的诗更加凝练,在汉诗的创作上有不可低估的贡献。
这位习惯“站在低处歌唱”的诗人,频频把笔触伸向平凡的市井村野。这位颇受文学评论家青睐的首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是“亲切的温良的平民主义、现实主义的守护者”,一直默默地以“美丽而刚强的文火”点亮诗坛。要解读这一句话,不妨让我们再感受一番他诗作《文火》的境界:
在火族中能燃得如此/漫不经心风度十足者
必经多年修炼/看那入定似的神态……
任你周遭雨去风来/冷暖嬗变/依旧一副恬淡容颜
单是这点功夫/就令那些
啸叫山野的浪火/打家劫舍的猛火/刮目相看
一位足迹遍布全球各地的知名商界人士与张新泉仅一面之交,聊过寥寥数语,事后对人感慨:“他是悟道之人,生活态度早已超越了世俗的荣辱得失,一眼就看穿各式各样的做派,守拙守愚,气定神闲。”
是的,成名后的张新泉依然保持内敛与淡定,对大小场合的显隐、座次排序的先后全不在乎,一脸安详地顺应世间交际的游戏规则,适时以柔中有刚的笔力去圆熟地游刃于世象,剖取外壳或面具包裹或掩饰的内里。
一切真正意义的诗人,决不会游戏于浅薄、浅陋、浅识的文字。张新泉的诗貌似简单,其实不然,它寄博大于琐碎,诗思恰似火中的智者。字里行间的“文火”,“攻心亦有奇效”。
一种有别于伟岸的孔武
2008金秋时节,世界作家笔会在前南斯拉夫贝尔格莱德举行,诗人张新泉作为作家四人代表团成员之一,参加了该笔会。中国诗人应邀到会的仅有两位:一个是第四届鲁迅文学奖得主、原中国作协副主席黄亚洲,另一位便是首届鲁迅文学奖得主张新泉。
张新泉是诗坛蓊郁繁茂的常青树,他离开了《星星》诗刊副主编的椅子后,仍然笔力不减,不时在读者的视线中升起一颗颗耀眼的诗星。他在文学的庄稼地里,耕种不止,一直稳产、多产、高产,收获颇丰。
他旺盛的创作生命力从何而来?壮实的体格,丰富的阅历,深厚的学养,纯真的良知,敏锐的目光,天纵的灵感,泉涌的文思,缪斯钟爱的一切他几乎都不欠缺。而就笔者看来,他永不倦惫的精神马达,则是他站立低处却每每绚丽高处的力量源头,也是他保持艺术青春的一个不可或缺的特殊元素。
正如他中年时期写下的《拉滩》所勾勒的一幅生活画卷:
一匹滩有多重/一条江有多重/我们只有我们清楚
是的这就是匍匐/一种不准仰面的姿势/一种有别于伟岸的孔武
写到这里,我联想到张新泉几十年如一日的低调为人,实际上是一种别致的不改本色的骄傲。当太多的所谓诗人随波逐流、放纵狂欢时,他的缄默、落寞、节制与笃行,才是堪称气贯长虹的文化坚守。如是,他的每一首诗都有故事,都有命运,都有杜甫式的参透世事的清醒,都有焕发的才气和燃烧的诗心。
依靠背诵、传诵的古诗时代过去了,审美方式简单化的时代也过去了。不仅印刷业发展,电脑等高科技传播业诞生,文学思维和审美也丰富、邃密、多样化了,新诗从它解放产生的那一天起就应是鲜明地打上了被阅读而不是单纯记诵的烙印。读,这种通过文字媒介传达信息的诗语,自然应是朝向汪洋恣肆、仪态万方、不拘一格的大路上奔驰。
新泉的许多诗句,正是这样口语、白描、深情、交心,如花自放、如水自溢一般,深得人类抒发咏叹之旨,之信美。
好刀是一支/柔肠寸寸的箫(《好刀》)
黄昏咬定白昼的尾巴/永不松口(《日子都一样》)
那些真正的红豆/静静注视我们/让我们低下头来/看自己的不洁与创伤(《红豆》)
唯一不同的是/在书店时你显得庄重些/而遇到旧书摊/你就很随和地/蹲下来……(《旧书摊》)
这些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诗句中,锻炼着成熟、坚强,萦系着爱心,朴素中真有说不出的美丽,即使是含着酸涩的泪花。
新泉同样是以他那沉实而敏感的触觉,几乎是触处生风一样,常见不鲜的事物被他赋予了扣人心弦的诗意,以及复杂的人生况味:对人生无常的感喟,对弱小贫困的同情,对美好失落的凭吊,对寒窗昏晓的叹息,以至对浮华庸俗的憎怒,等等。以城市生活为背景,他的诗笔探到哪儿,哪儿就“密密的一大群/密密的一片喘息声”(《过江之鲫》)。生命的律动尽管不平衡,有那么多忧伤、痛苦,但这毕竟是一个和平的时代,而且还有着那么多“好天气”,更重要的是,人间友谊之可倚重,理想闪光之可诱人,爱情芳馨不失,新泉的诗笔正如春风,荒芜甫过,鲜盈即至,又恰似文火临风,动荡起伏愈显美丽与刚强。
“在昆明,十二月的阳光下/那么多善良友好的人/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很干净/每个人的笑容/都真实动人”《在昆明翠湖看海鸥》。
新泉诗集中的《风景》一辑,格外充满阳光的生气,仿佛炉边新掀开的奶茶锅,氤氲醉人的气息,直从纸面溢出。诗人在这些时候,走出了他的沉郁与孤寂,仿佛被温泉圣水泼了一盆般,他冲着我们“呵呵呵”极富男子汉回归稚童似地朗笑。笑罢,他的那双大眼穿过草绿蔚蓝与广袤,诗句自他周身如泉似地迸出。
什么是新诗?新诗即激情与心声道出艺术化的分行排列。这个“艺术化”自然包括内在或外在的音韵节奏等等。而散文则无这些规律,散文长在任意而谈,可以容许很多说理甚至亲切的啰唆。新泉先生有意地尝试将小品文围炉谈心的一些特长引借到诗中,得斯文平近之美,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大胆创新的精神与一定程度的成功。我们喜欢读他这些人间气息浓郁的诗作,大约秘密也即在此。
张新泉的诗作,艺术手法多样表现力强,语言凝练音乐性强,特色鲜明突出,这些诗作不仅有对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诗人常用的一些手法的广泛继承,而且也有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诗人常用的一些手法的大量运用。
新泉早年在社会底层奔波和打拼,所以他的诗一直有着浓厚的平民意识。他的很多诗,不但选材来自于日常生活,其情感的自然流露也多出自“人间烟火”,但细品之下,却往往于平白、通俗之中透露出了骨子里的至真、至诚、至尊、至贵。
友情,如同爱情一样,千百年来都是文学作品中永恒的话题。人是群体的人,人是不可能脱离社会而孤立存在的。因此,人们除了亲情、爱情之外,还需要友情,还渴望友情,以慰藉那时常孤独而寂寞的心灵,尤其是在失意与落寞之时。
友情,这是多么打动人心的词语。人们说它、写它;人们赞它、颂它。且不说俞伯牙摔琴谢知音这千古绝唱,就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般朴素的诗句,千百年来也不断被人吟咏着、传诵着,世世代代、岁岁年年。人们之所以对这种友情如此推崇,就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它十分难得,正因为难得,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着巨大差距。人们渴望纯真的友情,但在现实生活中,却往往由于工作、爱情、家庭而忽略了友情。尽管有时十分不愿,却也无可奈何。这种矛盾的心情和对昔日好友的无限愧疚、关怀之情,在张新泉的《朋友》中表达得淋漓尽致,读来蕴意深长,回味良久。
《朋友》粗略读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只要细细地深入下去,体味作者字里行间流溢的真切情思,你就会感觉如一泓清泉渗入心间,如一杯芬芳的香茗飘散在周围,越品越有味,越品越甘甜,直至欲罢不能。
《朋友》语言纯朴,甚至近于白话入文:
留一桌狼藉/我们站起来说/该回家了
说这句话时/我们其实是想说/今晚不走了,陪你
抵足而眠/外面下着小雨/我们慢慢地/穿着风衣
如果穿得快了/便觉得,更对不住你……
没有任何华章丽句,却字字关情,句句隽永,拨动心弦,撩人遐思。
在这样一个菊黄蟹肥煮酒论英雄的季节里,读到新泉先生的诗真是一种享受,一种美丽的馈赠。“武松一根哨棒/胜过君子三千”(《君子报仇》)。
诗人,你一支笔,又岂不是饱蘸弱水三千,凝聚成这“一瓢饮”、一集诗?你的刚强美丽处,又岂不胜过骄豪富贵万万?
我尊敬的大哥新泉,我们盼望读到你更多健旺振作、瑰丽奇绝的好诗,我们也要更多地呼吸到你作品间的新鲜甘洌的空气。
诗人新泉,我们期待着。
而今,年逾古稀的张新泉宛如饱经世态炎凉、看惯秋月春风的江渚渔樵,把酒笑谈,妙趣横生,举止投足一派脱俗的淡然,泰然,超然。他为人多磨难而怀坦荡,为文尝苦辛而吐甘甜。他的诗,去雕琢存本真,平淡间见奇丽,折射了人事人情的美好,囊括了生命生活的美景,经得起反复推敲,经得起岁月消磨。
近20年来,新泉创作了《人生在世》、《野水》、《鸟落民间》等九部可圈可点的诗集。勿庸置疑,这九部浑厚硬朗的诗歌“硬通货”便是诗人新泉给自己最好的眉批、最佳的注脚。
一壶浊酒送别几许残春,半夜温馨留驻一夕嘘唏!兄弟们当年承载着真诚和祝福之情的那些嘱托呢?它在哪里?它是否仍在马不停蹄地以滚烫的激情涌向彼此抵近的喉结?它是否挥别了我们虽然粗茶淡饭却依旧心比天高的书生意气?
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
往事如烟,是痛?是快?旧梦新景,是苦?是乐?
亲爱的新泉大哥啊!你的那些浓得化不开的喜怒哀乐,依旧围绕着小弟们砥砺风霜的诗性骨骼;那些尘封后渐次走远的脚印,依旧清醒地烙刻着我们青春无悔的叙述与抒情。
这个中滋味,正是一缕诗心,此刻正蕴涵着浸透了泪与笑、苦与乐的情思,伴着兄弟们这些年平静的时光,走遍华夏千山万水,融入苍茫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