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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辅导员推门而入,气场那叫一个足,高跟鞋踩得蹬蹬作响。她一来,教室顿时安静了不少。

莫非跟在后边,双手不安地攥着书包背带,低着头看着辅导员尖尖的鞋跟。他就是这样,每到一个新环境,就不自觉地紧张……放眼一望,大家都是各忙各的,千奇百怪,干什么的都有。

辅导员一上讲台,拿文件夹往讲讲桌上“梆”一敲:“都别闹了……那边玩牌的!赶紧把牌收起来!……李杨!说你呢说你呢!”

只见教室后排的几个女生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纸牌。教室又是一阵骚动。

“点名之前,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新同学,啊……你叫什么来着?”他回头看了看莫非,露出一种“你的名字不好记的表情”的表情。

“莫非,我叫莫非。”莫非小声说道。

“哦!莫非,行了,去坐着吧!……”她扶了扶眼镜,指了指讲台下空了一半的座位。接着,她又把文件夹一摊:“班长,来!点名!”

莫非迈着步子上台阶,眼睛到处搜寻着寻找合适的座位。一不小心脚下一绊,一个踉跄,赶紧扶住椅子才没摔倒。

坐在旁边几个女生哧哧笑了。

莫非脸蹭一下红了。他飞快地找到一个座位,忙不迭地坐下来了。

班长开始点名,一个个名字报过去,有大声答到的,也有小声帮人答到的,光是旁边的绑着双辫的女生,就答了两次……

忽然,一个特别的名字回荡在教室里,前面两个男生不怀好意地笑了。

“桂桂!”

十.我就是那个小丑

只见旁边的双辫女生有些不自然地小声喊了个到。

那两个男生笑得更欢了,又回头多看了她两眼,边看边咬耳朵。这下女孩急了,用脚踢了踢桌腿,小声地呲了一句:“看什么看!无聊!”

那两个男孩立刻把头别回去,不敢再回头了。

莫非看在眼里,一种不易察觉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你别管他们,这些人都是没事做才这样。”莫非轻声说。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平常很少跟陌生人主动说话的他,却在当下隐隐觉得,如果自己看在眼里,却不说上一句,挺不合适的。

桂桂显然没想到这个新来的腼腆的男孩会安慰自己,她愣了愣,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莫非冲她点了点头,两个人看着彼此,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了几秒,桂桂这才开口道:“我是三班的,你叫我桂桂就好了。”

莫非眼睛一亮:“我也是三班的!”

桂桂一笑:“好呀!那以后可以问你借颜料吗?”

莫非呆了一下,继而腼腆地一笑:“恩!”

人总是有种感觉——有时候时间过得飞快,有时候又过得特别慢,莫延最近就深切地体会到了时间的“慢”。

回到这个城市一转眼已经四天,自从上次去找千硕他们滑铁卢之后,他就再也没想到合适的方式去让他们接纳他,所以……也再也没去找他们。

他感觉到挫败,是的,挫败,他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挫败感了……

他纳闷,为什么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口才,情感观,疏导人情的能力……在面对着自己亲人的时候,却无计可施了呢?

按医嘱,他没有再接工作,按时服药,还得避开莫非。除了早上起床有些眩晕不舒服以外,身体似乎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而最大的不同,就是好几天没工作,太不习惯了……没有一群人听他喋喋不休,他甚至有了种淡淡的离世感。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沉思,他忽然想到一个故事,一位心理医生诊位病人的故事。

病人痛苦地说:“医生,我整天为工作绞尽脑汁,压力真的太大了……真的!每天都抑郁不已,甚至都想要自杀!求您帮帮我!”

医生答道:“工作压力大的话,您可以在休息的时候去看看轻松的喜剧……我们小镇有名的小丑clown的每周都会演出,特别精彩!每个去看他演出的观众都喜笑颜开!什么烦恼都忘记了!”

这位顾客一听,顿时愁云惨淡:“您帮不了我了,因为……我就是那个小丑。”

莫延琢磨着这个故事,他和小丑恰恰相反,他享受工作,热爱工作。而恰恰因为工作,他忽略了生活本身,甚至自己的身体,更甚者,这些年来,都自我麻痹到没有真正鼓起勇气来面对离别的亲人。

这种异曲同工的挫败,似乎更加无力。

在人生版图上,一旦没有了工作这块拼图,生活,身体,亲情,爱情,竟然都让他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这天晚上,莫非拉着莫延,说要一起出去逛逛。两人出了门,来到附近的商场。逛到儿童玩具区的时候,莫非看到一样东西,走不动道了。

是变形金刚。

莫非对于变形金刚,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热爱,莫延刚去台湾那会,就看到他天天把玩,在接受他这个哥哥之后,莫非也是最先拿变形金刚跟他分享。

莫延在店外面等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哭闹声,他回头一看,一个小男孩吵着买要玩具,使劲揪着爸爸的衣角,爸爸无奈地直哄着:“真不能买了,你看看你小房间,已经都放不下了!”

莫延一愣,这感觉,似曾相识……多年以前的画面慢慢浮现……

因为是千硕的生日,妈妈特地多煮了几个好菜,三个小孩在屋里跑来跑去,嘻嘻哈哈地笑。特别是千硕,整整一天都十分亢奋,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因为爸爸答应了,今天要送他最喜欢的变形金刚给他。

做好饭,母子四人满心期待地等着一家之主回来……

饭菜慢慢凉了,爸爸还没回来。妈妈安慰着三个孩子,一直给爸爸的寻呼机留言,然而,没有电话回回来……墙上的壁钟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天渐渐黑了,还是不见爸爸的人影。

本来一家人应该开开心心一起享用丰盛的晚餐,,一起吹蜡烛,玩游戏,一起看电视。千硕抱着很大的期待,甚至兴奋到昨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然而,他们的爸爸,就这么不知所踪……三个小孩慢慢变得沉默,千硕眼里的光也慢慢地暗了下去。

电视里开始播放新闻联播,几个小孩吵着饿,妈妈心灰意冷地把饭菜一热,母子四人默默地把饭吃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佑晨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妈妈把她抱进了卧室……

千硕的脸蛋跨得跟什么一样。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爸爸才回来,满身酒气,醉醺醺的。

妈妈一看,眉头一皱上前责备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喝成这样!今天儿子生日,千硕还心心念念等着你买礼物回来!”

小寿星闻言,低着头闷闷地说道:“我的变形金刚……”

爸爸脸色一变,似乎是积攒许久的情绪终于得以爆发,他黑着脸吼道:“买买买!就想着买买买!要不是为了给你买什么生日礼物,老子能输得精光吗!……”

妈妈打断道:“孩子生日,你怎么说话!”

爸爸狠狠把手拍在桌子,一桌子的碗筷震得砰砰作响:“过生日!过什么生日!小兔崽子,老子工作都被你弄丢了,还有你!”他抬手直指妈妈:“你还有脸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别的男人……”

“你别说了!”妈妈急切地打断了爸爸的话,慌忙看了两个年幼的孩子一眼。

千硕和莫延闻言脸色一黯,默默对视了一下。

砰!

莫延闻声心里一紧。转眼一看,只见千硕死死扣着面前的饭碗,笔直地坐在板凳上,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爸爸醉意满满的脸:“我要变形金刚,你答应我的!”

爸爸脸色铁青:“死小子!我让你要!我让你要!”他大步朝千硕冲过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小胳膊,千硕豆芽的小身板一样一下子就被拖到了客厅中央。

爸爸红着眼到处找,终于发现了放在沙发上的衣架,作势要去拿。

“你这是要干什么!”妈妈大喊道,上前抓住了爸爸的手。

都这个时候了,千硕还是倔得很,小身板挺得笔直,他梗着脖子道:“就要变形金刚,就要。”

一听这话还得了!爸爸一双眼顿时瞪得老大,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暴起。他一甩妈妈的手,抄起衣架照着千硕细皮嫩肉的胳膊,二话不说恶狠狠地一抽,一瞬间空气中响起嘶拉拉的皮开肉绽的声音。

莫延看在眼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下下去,只见千硕细嫩的手臂上顿时起了一道渗人的红印子……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咬着牙硬是哼都没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莫延小老虎一样一下子冲上去护住了千硕,求情道:“爸!别打了!变形金刚我们不要了!别打了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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