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上海郊外,大亨黄宇天的基地中,“宇天轮船有限公司”的牌子十分显赫,一辆很高级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一幢漂亮的平房前面,司机下车拉开了车门,汽车里面走下了身穿西装的木下平八郎和桑原秀吉两个人,平房门口站立着的两名彪形大汉,急忙走上前来询问:“请问二位尊敬大名?有何贵干?”
木下平八郎一脸傲慢:“我们是上海日租界中的日本人!有事情要见一见你们的老板黄宇天,黄先生!”
保镖也不客气:“我们的黄老板不跟你们日本人做生意!我们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老人家有什么日本熟人!两位请回吧!”
听到了保镖的这一番话,木下平八郎刚的脸上立即扬起了一片怒容,他上前一步,要朝着那个保镖发火。
桑原秀吉赶快拦住了木下平八郎,他十分礼貌地走了过去,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非常客气地对两位保镖说道:“我们不是普通的日本人!我们是黄老先生的新朋友!我们是来帮助黄老先生的!所以,还是请两位兄弟,进去禀报一声吧!这是我的名片!”
保镖略一思忖,接过了名片,向桑原秀吉点了一下头说道:“那么,就请两位稍等一下,我现在就进去通报!”
装饰的十分简约,却又很有一些品味的客厅里面,身穿着一件长衫的黄宇天,舒适地坐在一张竹椅子上,他手中拿着名片,慢慢地读出声来:“‘大日本交朋友株式会社’,哼,‘交朋友株式会社’,这个名称,倒是别致!桑原秀吉……桑原秀吉……上海市大日本租界平汉路八十一号院内……平汉路八十一号院内……桑原秀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呀!可是,这个平汉路八十一号?唉?这是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地址呀?住在日本海军陆战队的院子里面的,能是一些什么人呀?他们大老远的,来找我老黄干什么呀?日本海军陆战队院子里面的‘交朋友株式会社’?啊,原来如此,哼,不就是一个特务吗?可是,他们上我这里来,想干什么呀?”
保镖一指门外:“那么,我出去,把他们这两个日本小鬼子,轰走算了!”
黄宇天:“等一等!你让我再想一想!噢,明白了!我老黄明白了——为了打鬼,借助钟魁!哼,他们是想让我老黄,给他们这些小鬼子当门神呀!”
保镖又是一指门外:“轰走!我出去把他们轰走!”
黄宇天从容地一摆手:“别!政府,我们的中华民国政府,都在和日本小鬼子周旋!我们江湖生意人,为什么,就不能和这两个日本小鬼子周旋一下呢?嗯?来人哪!开中门,接贵客!”
随着黄宇天的一声令下,保镖转过身去,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立在屋檐下,响亮地高喊了一声:“弟兄们都招呼起来!黄爷有令,开中门,接贵客!”
顿时,里里外外传出了一声又一声响亮的吆喝:“黄爷有令,开中门,接贵客!黄爷有令,开中门,接贵客!黄爷有令,开中门,接贵客……”
一条公路上,黑色的汽车快速地行驶着,桑原秀吉和木下平八郎坐在汽车里面,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木下平八郎的脸上,显示出一种恼羞成怒的表情:“桑原太君!请恕我直言,您对这个黄宇天也过于客气了!以太君您这样高贵的身份,能够亲自来到那种地方去看他,这已经完全给予了他充分的面子!可是,这个老东西黄宇天……”
桑原秀吉微笑着打断了木下平八郎的话:“可是他怎么样了?嗯,他打你了?他骂你了?他不是打开中门,以欢迎贵客的形式,把你请到了他的客厅,客客气气地,和你交谈了一个小时吗?嗯?是不是这样啊,木下君?”
木下平八郎的脸上显示出了一种被人羞辱了之后的难堪和愤怒,他极其不服气地对桑原秀吉说道:“什么开中门,接贵客?桑原太君,属下以为,他那分明是在摆脸色给我们看嘛!”
桑原秀吉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说得对!你说得很对!木下君,他黄宇天故意摆出一副器宇轩昂,老而弥坚的样子,的确,是在摆脸色,给我们看啊!
木下平八郎极度气愤:“这个老混蛋!”
桑原秀吉一声冷笑:“想一想吧,木下君!他黄宇天,今天为什么要摆出那么大的摆场,以一种极其典型的中国人的形式,演出一场开中门,接贵客的大戏呢?”
木下平八郎咬牙切齿地对桑原秀吉说道:“大佐阁下,木下平八郎认为,这不过仅仅是一些表面形式上的东西,他黄宇天从骨子里面,是轻视太君的!他从骨子里面,是轻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
桑原秀吉的身体腾地一下子,抖动了一下,差一点将脑袋撞到车顶,他冷笑着说道:“什么轻视?那是敌视!甚至于可以说是仇视!”
木下平八郎:“那就更加令人不能容忍了!应该派人把他扔到井水里面,活活地淹死!请下达命令吧,桑原太君!”
桑原秀吉半晌无语,慢慢地把脸上那副激动不堪的表情,一点一点地缓缓放松了下来,然后,他既像是对木下平八郎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把他扔到井水里面去?把他扔到井水里面去吗……”
木下平八郎将自己的身体转向桑原秀吉,大声地说道:“是的!把他扔到井水里面去!”
桑原秀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深刻的无可奈何,他长长地叹息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拍了拍木下平八郎的大腿,轻轻地说道:“唉,说得好啊,说得好啊,说得简直是太好了!我何尝不想把他们扔到井水里面去啊!我现在就下达命令,木下君,去把所有的中国人,统统都扔到井水里面,活活淹死吧!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我恭喜你,你木下平八郎将成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最显赫的大英雄!你木下平八郎,将成为天皇陛下御前的第一位伟大的臣民!不过,在此之前,你恐怕首先要掘出四万万五千万口水井!办得到吗?你办得到吗?嗯?木下君!”
木下平八郎的脸上,悄悄地渗出了几颗汗珠,可是,他依然很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一下:“那么……至少……我们应该把黄宇天这样的,不肯爽快地与我们大日本皇军合作的死硬派份子,扔到井水里面去!”
桑原秀吉又是一声冷笑:“爽快地与皇军合作?我非常想请教一下木下君,假如,中国人的军队,啊,或者缅甸、泰国、新加坡,随便哪一国的军队,开到了我们的祖国日本,那么,你将会怎么样去做?你木下平八郎会爽快地与他们合作吗?”
木下平八郎被激怒了,他大声地咆哮起来:“尽管,我非常尊敬桑原君!但是,我绝不接受桑原太君的侮辱!任何一国的一兵一卒,胆敢踏上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土地,我木下平八郎会拿起一切武器,去和他们拼命的!哪怕是流尽我的最后一滴鲜血,也在所不惜!”
桑原秀吉平平静静地说道:“这就对了!木下君!这就合乎逻辑了!木下君!你能够为了保卫你的祖国的领土和尊严,去同人家来拼命,那么,人家,为什么,就不能够为了保卫自己的祖国的领土和尊严,来同你拼命呢?嗯?木下君!”
木下平八郎顿时语塞:“可是……可是……我们是来帮助这些中国人,来建立王道乐土的呀?桑原太君!”
桑原秀吉转过头去,睁大眼睛,对着一脸愚钝的木下平八郎说道:“屁话!什么王道乐土?统统全是骗人的屁话!人家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春耕夏种,秋收冬藏,什么时候不‘王道’,什么时候不‘乐土’了?”
木下平八郎大惊失色,他浑身上下颤抖了一下,失态地对桑原秀吉喊道:“桑原太君!”
桑原秀吉看都没有看木下平八郎一眼,他默默地自己的双眼,躺在座椅后背的靠垫上,仿佛睡着了一样不声不响。
木下平八郎不知所措地搓着自己的两只手掌,时不时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似的,打量一番桑原秀吉。
良久、良久之后,桑原秀吉终于抬起头来,睁开眼睛,以一位长者的身份,慢慢地对惊慌失措的木下平八郎说道:“我告诉你,你记住了!我们进行这样一场大东亚圣战的全部目的只有一个,日本帝国的土地狭小,人口众多,而又资源匮乏!我们渴望发展,但是,却没有可资发展的资源!为了发展成为像欧美那些强大的现代化国家一样,我们只能够向外发展!然而,什么叫做向外发展呢?其实,就是以武力来侵占和掠夺其他国家的资源!说得再直白一点,那就是抢别人的饭碗,饱自己的肚皮!”
木下平八郎的脸上大汗淋漓,他顺着桑原秀吉的话头,脱口说了一句:“抢别人的饭碗,饱自己的肚皮!”
桑原秀吉带着一脸的冷漠和麻木,继续说道:“对!抢别人的饭碗,饱自己的肚皮!这就是我们发动这场战争的全部目的!这也是几十年前著名的《田中奏折》的核心思想!木下君,现在,你还会指望着,这些正在被你所侵略着的中国人民,爽快地来与你进行合作吗?”
木下平八郎伸出手来,慢慢地擦拭掉了自己额头上面的冷汗,然后,小心谨慎地对桑原秀吉说道:“我明白了,桑原太君!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要尽可能地减少抵抗我们的力量!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让一些人成为我们的助手——也就是傀儡!是不是这样的道理呢?请桑原太君指教!”
桑原秀吉点了点头:“你很聪明啊!木下君!”
木下平八郎:“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我们在奉天和上海两地不是已经有了李东日吗?我们扶植一下这个李东日,不就可以了吗?”
桑原秀吉一声冷笑:“你记住我两句话,其一是,有两条狗,永远比只有一条狗,要好养的多!其二嘛,李东日是那种见了利益,即可忘记根本的小人,他的身上民族大义之类的东西,是一点也没有的!这种人归顺了我们,所获得的无非是一个骂名!而黄宇天则大大不同了!他黄宇天,绝对不是那种几两鸦片就可以买回来的人,在他的身上,闪烁着中国式的武士道精神!他要是肯投降于我们,会在很多中国人的心理上,形成巨大的打击!”
“巨大的打击?”木下平八郎一脸迷惑:“难道,我们伟大的皇军,还不能给中国人巨大的打击吗?”
桑原秀吉看着迷惘的木下平八郎,苦笑着说道:“唉,土肥原大将实在是知人善任啊!看来,你只能做一名优良的保安员!”
木下平八郎微微有些不悦:“这是我的荣耀!桑原太君!”
“可精确计算进攻并登陆军上海,乃至占领南京所需要的兵员总数量,是我的职责呀!”桑原秀吉又看了一眼木下平八郎。
木下平八郎琢磨了半晌,还是不明白桑原秀吉话语中的含义,只好再次发问:“可是,这与那个可恶的黄宇天,究竟有什么关系呀?”
桑原秀吉长叹了一声,不得不像个老师一样,耐下性子,对这个武功高强,思维简单的木下平八郎讲解了起来:“黄宇天是中国民间势力,也就是帮派中的代表人物,而且,辈份很高,影响也很大。他若是归顺了帝国,便意味着一半以上的江湖势力,成为了皇军的助手,他若是与帝国为敌,则意味着我要为上海的战事,至少多编制出五个师团。你现在如果听懂了我的话,还会觉得,我不应该亲自来探访一下他黄宇天吗?”
木下平八郎的脸上迅速地泛起一片由衷的敬佩,他连声说道:“不会了!不会了!我已经明白争取黄宇天之类的人,这对我们未来在上海的登陆行动帮助极大!”
桑原秀吉赋有深意地对木下平八郎说道:“日本远没有中国那么多的人,少派一个师团,与多派一个师团,国力的负担,大不一样啊!噢,对了,木下君的家族,好像是十二世纪末镰仓幕府的时期,幕府中的御用武士吧?”
木下平八郎顿时激动得涨红了脸颊:“是的!是的!桑原太君!先祖木下正明,是镰仓幕府的八位大武士之一!后来,江户取代了镰仓为幕府,先祖木下正明一仆不肯事二君,于是,便与其他的七位大武士一起切腹自尽了!”
桑原秀吉如同深受感慨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真得是壮烈的很啊!木下君能不能告诉我,一个武士,一个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最基本的道义,是什么呀?”
木下平八郎脱口而出:“报告桑原太君!忠诚、武勇、名誉、服从、仁义、俭朴、礼仪、勤学!共十六个字!”
桑原秀吉:“说得好!说得好!木下君,我能不能够在你所说的这十六个字之外,再上两个字呢?”
木下平八郎一愣,忙说:“桑原太君请!”
桑原秀吉:“智慧!”
木下平八郎又是一愣:“智慧?”
桑原秀吉再次躺下椅背上,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对!智慧!你在满洲的同事渡边一郎君,也是一个武士家族出身的人,他的身上便有许许多多的智慧嘛!比如,用狗去对付走私犯和偷渡者,行之有效啊!可惜,一条忠心耿耿的狗,死了!噢,对了,你回去之前,到我们皇军的军犬队中,好好挑选一只好狗吧!唉,人和狗之间,能够产生像渡边一郎与杜飞那样深厚的感情,也不容易呀……”
朝鲜新义州金相大的公司里,申尚益携带着一脸的钦佩,向金相大介绍林诗野和姜九龙:“金爷!这就是我向您提到过的林诗野和姜九龙!一个是朝鲜人,一个是中国人,打算在金爷的关照之下,混口饭吃!”
金相大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林诗野和姜九龙,然后满怀兴趣地说道:“听说,你们两个人都会武功,能不能露几手让我看看!”
一向低调的姜九龙谦虚地向金相大笑了笑说道:“只不过是喜欢做一些强身健体的运动罢了!在金爷您的面前,哪里敢谈什么武功啊?”
金相大笑容满面,先夸奖了一下姜九龙,又对林诗野说道:“好!年轻人以不夸为最好!那么,你呢?我的同胞小兄弟!”
一向喜欢展示才华的林诗野暗中运气,在浑身一抖之际,让脚下的方砖一下子变得粉碎。
金相大用手拍了一下姜九龙的肩膀,又用脚踢了一下粉碎的方砖,十分高兴地说道:“好!好!好!很好啊!你们一个身怀绝技,一个深藏不露,今后,我一定会对你们委以重任的!”
姜九龙向金相大微微鞠躬致谢:“谢谢金爷夸奖!敢问金爷,您对今日时局的看法和对日本人的态度,又是如何的呢?”
金相大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姜九龙,然后,十分含蓄地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介商人而已!何为商人?商商量量地挣钱!商商量量地做人!是为商人也!商人以唯利是图为天职,只做生意,不谈政治!但是,可爱的年轻人,你们不妨想一想,我金相大开公司、走私货,虽然说,我的目标只是赚钱,可是,我走私货伤害的是谁呢?是日本人!获利的又是谁呢?是受日本人欺压的朝鲜人和中国人!”
安徽的山区里,李东日带着一位专家以及几个横眉怒目的手下人,站在一片潮湿肥沃的土地前,几位当地农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这位老爷,您开开恩吧!我们不能没有土地呀!”
另一个农民泪流满面:“是呀!大老爷!你把我们的土地收了!你可让我们这一家三代人,靠什么吃饭呀?”
有个农民愤怒了,他大声斥责:“你们这是在作孽呀!你们不能够仗势欺人,强抢我们世世代代祖先们留下来的土地呀!”
李满洲的一个手下挥动着手枪,对农民们喝道:“唉,唉,唉,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你们这都是在说什么呢?啊?我们的东公,又不是白白地来要你们的土地!我们是买!买!懂不懂?我们东公这里给钱了!不是一块、一块地,把大洋都发给你们了吗?”
农民们愤愤不平执说道:“一亩地一块大洋,我们没有办法讨生活呀!这哪里是在买呀?分明是在硬抢吗?”
一直站在一边的土坡上冷眼旁观的李东日,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话语听上去很亲切:“一亩地一块大洋,太少了,是不是?”
农民纷纷点头称是:“太少了!实在太少了!一亩地一块大洋,做生意不够本钱!买旁人的地又买不回来!今后,你可让我们怎么样活呀?”
李东日向着农民们挥了一挥手,说道:“没关系,没关系,那就,把钱都交回来吧!”
农民们一听,立刻感恩戴德地拥上前来,纷纷将大洋全都交回给了李东日的手下。
李东日却突然间拔出枪,准确地开枪射击,一枪一个,将所有的农民统统杀死在了自己的脚下。
在极其血腥的气氛之中,李东日收回手枪,挥了一下手,李东日手下的人,纷纷围拢了过来,李东日残忍无比地对他的手下人说道:“这些人,全部都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把他们剁碎了,就埋在这片土地的下面,让他们千秋万代为我们的鸦片当肥料!我告诉你们,用血喂养出来的鸦片,好卖!”
一九三二年元旦刚过,上海市闸北火车站,下车的人群,拥拥攘攘,挤成一片,乱乱纷纷。
突然之间,一队身穿西装的日本年轻人,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气势汹汹地以军人的步伐,从外面跑了上来,十分张扬地跑到了车站的月台边上,肃立在了一节头等车厢的车门两旁。紧接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刷地一下子开到了站台上,普通的中国老百姓们,被那辆黑色轿车和那一小队日本人惊扰得面容惶恐,纷纷躲避。
桑原秀吉少将手下的一个少尉军官,从轿车里面走了下来,他调整了一下衣领,刻意地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站在了头等车厢的车门口。
头等车厢的车门,被人礼貌地打开了,一身长袍马褂的李东日先从车门口探了一下头,当他看到了前来欢迎他的日本少尉军官和那辆直接开到月台上的黑色轿车之后,立即眉飞色舞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跟在李东日的身后的,则是面无表情的金之殷。
衣冠楚楚的少尉军官急忙上前伸出手去,一先一后地,把李东日和金之殷搀扶了下来。
当李东日和金之殷走下了列车之后,那个日本少尉军官故作姿态地后退了一步,向李东日和金之殷各自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用标准的中国话向李东日和金之殷他们说道:“尊敬的李东日先生阁下!我奉桑原秀吉先生的指示,特意前来隆重地欢迎您的到来!桑原秀吉先生恭敬地预祝先生阁下在上海的事业顺利!在上海的生活愉快!”
李东日诚惶诚恐:“谢谢!谢谢你!谢谢桑原先生的美意!”
日本少尉奉承地指着金之殷说道:“看起来,这位艳丽无比,惊为天人的女士,便是六夫人吧?啊,果然是天姿国色,美不胜收啊!”
金之殷极度反感地转过了身去,在躲开了日本少尉军官那一副讨好献媚的目光之后,她不卑不亢地轻轻说道:“我叫金之殷!”
日本少尉敬了一个礼:“为了先生阁下不受打扰,专门来迎接阁下的这辆汽车,我直接开进了站台,请!请吧!请李先生阁下上车!请六夫人上车!”
奉天市区一个公园的小湖边上,冰封水面,白雪皑皑,林诗野、姜九龙和申尚益三个人,在因冰雪而人迹罕见的小路上,一边装作欣赏雪景,一边压低了声音,在讨论着事情。
申尚益:“金爷传出了话来!说是李东日这个老东西,跑到上海去了!”
林诗野:“李东日这个王八蛋,去不去上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的金爷跟他又没有什么生意!”
姜九龙:“诗野,你听尚益说!”
申尚益:“金爷跟他李东日这个卖国求荣的家伙,自然是没有生意好做的!可是,金爷说了,要派人到上海去,想方设法打听清楚,看一看李东日这个老东西,到上海究竟做的是什么生意?还要彻底地查一查,他的生意到底是跟什么人来做?”
林诗野漫不经心地听着姜九龙和申尚益两个人的谈话,听着,听着,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唉,金爷怎么一下子关心起这个李东日来了?哼,有意思!金爷他应该不会是也想和李东日这个老东西,合作一点什么事情吧?啊?谁要是和李东日这样的东西同流合污,对不起,我林诗野可不伺候!”
姜九龙听到了林诗野的这一番话,脸上的表情中显示出了微微的气愤,他伸出拳头,狠狠地在林诗野的后背上捶了一下,然后说道:“诗野!金爷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想,金爷一定是想要摸清楚日本人与这个李东日之间,究竟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便有所防范!我说得对不对?尚益!”
申尚益友好地对林诗野说道:“对!九龙说得对!以我们所做的这一路生意来说,金爷他作为舵把子,必须要做到知己知彼啊!你说是不是啊,诗野兄弟!”
林诗野恍然大悟,他多少有一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然后,对姜九龙和申尚益说道:“我明白了!我去!我去上海,把李东日这个老东西,查上一个鞋底朝天!好不好?我去!”
姜九龙多少有一些不放心地盯住了林诗野,他看着林诗野的眼睛里面,所闪烁出来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光茫,脸上的表情显得有几分迟疑:“你去?”
林诗野:“是啊,我去!当初,我们在上海避难的时候,我是拉黄包车的!而你只是一个磨豆腐的!上海滩上,我林诗野比你熟!”
姜九龙睁大眼睛盯着林诗野,一边思索着,一边对林诗野说道:“你去,其实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就是你的那个狗脾气,实在是让我们不放心呀!”
申尚益:“诗野呀,九龙兄弟的手里面,正好还有别的活儿,一时半会的还真得是走不开!那么,这一次,就辛苦你一趟吧!”
林诗野豪迈地一拍胸口,对姜九龙和申尚益两个人说道:“什么话?你我之间,谈什么辛苦不辛苦啊?我去!”
姜九龙的脸上,依然遗留着一种放心不下的表情,他语重心长地对林诗野叮咛道:“你去可以,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你这一次去上海,是去办金爷交待下来的正经事情!所以,咱们得说清楚了,到了上海滩上,第一,你不许为了任何一种理由,和人家撒野打架!第二,你得学会夹起尾巴儿做人,别依仗着自己会几手,走到哪里,都摆出一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臭架子!第三,你得快去快回,金爷那里还等着听信呢!别弄得什么信也等不着,最后,还得派人到上海滩上找你去!”
申尚益也停止了脚步,站立在林诗野的面前,神色凝重地对林诗野叮咛了起来:“是啊!诗野!九龙兄弟说得很对!李东日这个老东西,是满洲三省最大的帮会头子,他是不是会最终投靠日本侵略者,成为一名遭世人千古唾骂的汉奸,对整个满洲的局面影响很大!金爷需要根据准确的情况来做出反应!另外,目前的形势之下,上海滩上势力众多,情况复杂,而你又是单身一人,远在千里,所以,千万别做那些让弟兄们担心的事情,好吗?”
林诗野收拾起脸上那种带着一丝傲慢的笑容,正而八经地对姜九龙和申尚益两个人说道:“我林诗野今天站在这里指天立誓,我林诗野此次前去上海,除了为金爷打探李东日的消息之外,余事不问,诸事不为!如有违犯,请老天爷……请老天爷像冻这个湖水一样,把我林诗野也冻起来!”